难忘的中美外长文莱会晤
1995年5月22日，美国政府不顾中方坚决反对和多次严正交涉，悍然允许李登辉到美国进行所谓“私人”、“非官方”访问。
美国的行动严重损害了中美关系，把两国关系推向危险的境地。当日，中国外交部发表声明，就美国政府允许李登辉访美提出强烈抗议。
同日，钱其琛副总理兼外长召见美国驻华大使芮效俭，对美方这一违反中美三个联合公报、损害中国主权和利益、破坏中国和平统一大业的严重行为，代表中国政府向美国政府提出强烈抗议。
并严正指出，台湾问题涉及12亿中国人民的感情，任何国家损害中华民族根本利益的行动，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都是坚决不答应的。美国政府允许李登辉访美破坏了中美关系基础，后果将是严重的，责任全部由美国方承担。
5月24日，全国人大外委会和全国政协外委会也分别发表严正声明，对美国政府允许李登辉访美感到极为震惊和愤慨，并坚决支持中国政府向美国提出的强烈抗议。
紧接着，中方宣布推迟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迟浩田原定6月对美国的访问。李贵鲜国务委员及空军司令于振武也分别中止了对美国的访问。
与此同时，中美导弹和核能合作磋商及美国军控与裁军署署长和负责政治、军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帮办两项访华事宜也被要求推迟进行。此后，外交部发言人又宣布，鉴于目前中美关系的状况，中国政府决定召回驻美大使李道豫回国述职。
李登辉访美所引起中方的强烈反应为美方始料不及。中美关系陷入紧张后，美政府官员多次表示希望安排高级会晤，修补中美关系，但没想到美国选择文莱作为中美外长会晤的地点。当时，笔者有幸参与这次高级会晤的全过程，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年会现场
▲ 钱琪琛
1995年6月26日，美国驻文莱使馆临时代办科兰凯威茨打电话给笔者说，他接到美国国务院指示，询问钱其琛副总理兼外长是否有兴趣在出席即将在文莱举行的东盟有关会议期间会晤克里斯托弗国务卿（当时美国是东盟对话国，中国是东盟磋商国，两国外长均要出席东盟有关会议）？
笔者当即意识到这是一件大事，通过电话联系是口说无凭的。于是笔者回答说，现在还不清楚钱副总理来访的具体日程安排。如果方便的话，请美国大使馆给中国大使馆来个照会，或他本人就此事给笔者写封信，以便向中国外交部报告。
6月28日，科兰凯威茨代办根据中方的要求，致函给笔者。他在来函中称，此函确认日前两人电话中所谈关于克里斯托弗国务卿要求在即将在文莱举行的东盟有关会议期间会晤钱其琛副总理兼外长之事。
并称，如中国外交部同意，克里斯托弗国务卿希于8月1日17点至19点之间会晤钱副总理兼外长，会晤地点待定，但可能是文莱“国际会议中心”或是喜来顿旅馆（美国代表团住地）。
来函最后说，美方期待着中方的回复，如需了解有关情况，请同美国（驻文莱）大使馆联系。美方在发出信函后，多次询问中方是否得到关于中美两国外长会晤的消息。
年会现场
▲ 文莱国际会议中心。中美外长会晤是在这里的一间会议厅进行的。（图片由笔者提供）
直至7月20日，中国大使馆按照外交部指示通知美国使馆，中方同意在文莱东盟有关会议期间举行中美两国外长会晤，时间为8月1日下午5时至7时，地点在文莱“国际会议中心”一中性会客室或中方会客室。
此后，美方又提出，因８月１日当天日程安排很紧，可否采用两国外长共进晚餐形式进行会晤，并询问中方是否可以接受在“国际会议中心”以外的地点与美方会晤。看来，美方有意把中美外长在两国关系跌入低谷时的一次重要会晤，变成在美国代表团住地，以美方做东，中方出席的晚餐形式，其用意是不难看穿的。
中方明确复告美方，8月1日晚钱副总理已另有安排。中方仍建议中美两国外长双边会晤于8月1日下午5时至7时在“国际会议中心”一个中性会客室或中方会客室举行。如美方时间安排上有困难，会晤时间可顺延半小时或一小时。
经过多次协商，中美双方就两国外长会晤日期和地点，最终达成协议。
达成协议后，美方又玩弄外交手法，转移视线，避重就轻，企图把中美关系陷入僵局说成只是因为中国扣留美籍华人吴弘达造成的，好像美国允许李登辉访美只是闲事一桩。
克里斯托弗国务卿在会晤之前，宣称他携有一封克林顿总统给江泽民主席的亲笔信，还透露克林顿总统约会江泽民主席9月在联大会议场合会晤。但他说，“中国不释放吴弘达，中美高层就不能会面”。
这纯粹是节外生枝，中美关系倒退是美国允许李登辉访美所造成的，完全同一个刑事犯罪分子吴弘达无关。美国公民到任何国家，如果触犯了法律，理应受该国法律的制裁，这类事已屡见不鲜，不能因此就影响美国同那些国家的关系。
美国一直对世界其他国家说，美国的行政和司法是分立的，行政不可能干预司法。中国的司法也是独立的，行政部门不可能对司法部门进行干涉。美国只能询查吴弘达犯了什么罪，是否得到公正审讯，而不应无理要求中国行政部门“立即放人”，更不应以不惜破坏中美关系来进行要挟。
年会现场
▲ 1995年8月1日，时任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钱其琛（右）在文莱国际会议中心会见美国国务卿克里斯托弗。
由于此次中美外长会晤是在两国关系面临严重困难的时刻举行的，自然引起世界瞩目。世人希望这次会谈能有积极的成果，以改善两国关系，有利于世界和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一些本来不打算前往文莱采访东盟会议的外国记者，在得到中美外长要在东盟会议期间会晤的消息后，临时决定前往采访。
会晤于8月1日下午6时30分在文莱“国际会议中心”二楼一间会客厅举行，当日下午5时前，“会议中心”二楼过道就挤得水泄不通，上百名采访东盟外长会议的记者早已云集那里。正式会晤前，两国外长一起出席记者招待会。克里斯托弗国务卿说，他7月28日在美国发表的演讲，以很大的篇幅来解释中美关系，显示美国非常重视同中国的关系。
他相信钱副总理在读过这份讲稿后，会同意这一点。并声称美国没有存心孤立围堵中国，中美双方都有责任维持双边具有建设性的关系。钱副总理表示，这是他同克里斯托弗今年的第二次会晤。遗憾的是，这次会晤是在中美关系面临严重困难的时刻进行的。
中方希望中美两国之间保持一种正常和良好的关系，这不仅符合中美两国的利益，也有利于世界和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但是中美关系的发展是有原则的，这就是中美三个联合公报确定的原则，其核心就是台湾问题。克里斯托弗国务卿7月28日讲话中重申“美国没有，也无意改变一个中国的长期政策”，承诺“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
中方当然重视这些声明，但中国有句古话“言必信，行必果”，任何承诺要以实际行动来体现才有价值。中美关系今后向何处发展，取决于美方贯彻三个联合公报的实际行动。钱副总理表示，他愿以一种坦率务实的态度，就如何消除李登辉访美给中美关系造成的严重损害，与克里斯托弗国务卿进行认真的讨论。希望这是一次有益的、建设性的会晤。
在同记者短暂的会见后，两国外长进行了正式会晤。会晤中，克里斯托弗国务卿表示，美国把中美关系看成是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认为同一个强大、稳定、繁荣、开放的中国保持建设性的关系符合美国的利益。
美国政府过去和今后都不支持“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的政策，不支持“台湾独立”，不支持台湾加入联合国（“三不”）。美将奉行一个中国政策，遵守中美三个联合公报。美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并在此前提下，美国同台湾保持非官方的关系。
钱副总理指出，美国政府允许李登辉访美已造成的恶果是无法否认的，并强调，中国希望与美国发展正常和良好的国家关系，这是一种互有需要和平等互利的国家关系，这种关系不仅对中国重要，对美国也同样重要。但美国确实有一些人错误地估计冷战后的国际形势，认为中国不再重要了，认为不管美国给中国制造什么苦果，中国都会吞下去。
这种观点是短视的，有害的，对美国来讲也是危险的。并强调，国与国打交道最重要的是信义。要摆脱目前中美关系的困境，美方有必要作出承诺，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李登辉访美这样的情况，并采取不支持和反对台湾企图进入联合国的行动。只有在此基础上，中美双方才有可能谈其他问题。
整个会晤将近两小时，克里斯托弗国务卿还转交了克林顿总统至江泽民主席的一封信。
年会现场
▲ 李肇星
此次会晤后，美国负责政治事务的副国务卿彼得·塔尔诺夫于8月底来华，与李肇星副外长就改善中美关系问题进行磋商。根据克林顿总统的授权，塔尔诺夫向中方通报了美方今后对台湾当局领导人访问将采取的若干措施，其内容为：
首先，这类访问必须是私人的、非官方的，只能是为个人目的，不能具有任何政治目的；其次，这类访问不仅要避免实质性的官方性质，也要避免可能被人认为具有象征意义的礼节性和标志性；第三，这类访问是很少的，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被允许，并且是“个案处理”。
考虑塔尔诺夫的通报基本上回应和解决了中方的严重关切。于是，中央决定逐步恢复中美间的高层往来。
年会现场
▲ 钱琪琛副总理与东盟外长进行友好磋商。后排穿黑色西装者为笔者（图片由笔者提供）
同年10月，江泽民主席在出席联合国成立50周年大会后，中美两国元首在纽约林肯中心进行会晤，就加强和发展中美关系达成战略共识。这次会晤取得了积极成果，为日后中美关系恢复和发展铺平了道路。
会谈时，克林顿明确表示，赞成江主席关于应从战略全局和新世纪的高度处理两国关系的观点。在中美两个大国间，孤立不是选择，遏制不是选择，对抗不是选择，唯一正确的选择是保持建设性接触。
对于台湾问题，克林顿说，美恪守中美三个联合公报，承认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唯一合法政府，美方不希望台湾问题成为两国分歧的来源。
此后，中美两国高层互访和政治磋商逐步恢复。至此，围绕李登辉访美问题与美国进行的斗争基本上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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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刘新生
图片 | 除标注外来源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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