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记忆 | 和非洲人聊天

 

作者简介    

李同成 曾任中国驻捷克、苏联大使馆一秘，中国驻黎巴嫩、利比里亚使馆政务参赞，外交部外交史编辑室编辑，外交部外交笔会常务副会长。

聊天是人生一大乐趣，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喜欢相聚一聊，聊起来无拘无束，实在快乐。

据说有位神仙，一日从天上飘飘然降到人间，看到几位凡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聊天。他不愿惊动大家，静悄悄坐在一旁倾听，只听他们古今中外、天南地北，无不在话题之中。他听得津津有味，遂不禁叹道：“你们相聚倾谈之乐，连我神仙也享受不到。”这虽然是笑话，但人与人能够倾心一聊，自然有它的乐趣。我在闲暇时间，喜欢和人聊天，经常约二三人相聚，或来或往，清茶一杯，随心一聊，每次都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去。

1984年，我赴利比里亚大使馆工作，闲暇时间经常和当地人聊天，他们性格开朗，心直口快，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有些话非常幽默，使人听了忍俊不禁。

有一天我和大使馆几位馆员驱车到海边游泳，海边熙熙攘攘，有的下海游泳，有的在椰子树下纳凉。树上的椰子很多，去玩的人可以随便摘取解渴。这一次我和夫人游泳后到椰子树下休息，我摘了一颗大椰子，足有两公斤重，但没有带工具，怎么也打不开。

一对黑人年轻夫妇从我们身旁经过，见我正拨弄椰子，他们驻足微笑。我抬头一看，还未说话，那位男士微笑道：“打不开吧！我来帮你们。”说着拿起我们的阳伞，把伞尖对准椰子的上端中心，用力—扎，便将伞尖扎入了椰心，然后，把伞拔出说：“快拿杯子！”我夫人忙将杯子递上，椰子汁咕咚咕咚从小孔流出。我让他们先喝，他们摇摇头。我夫人喝了一杯，我接着喝了一杯，清凉可口十分惬意。我请他们在沙地上坐下，彼此便聊了起来——

他们先向我们作了自我介绍，男的说：“我叫巴卢，我夫人叫哈娜，我们都在蒙罗维亚一座中学教书。”我也介绍了我夫人和我自己，并告诉他们“我们来自中国大使馆”。

他们听这话，以惊奇的目光对着我们说：“啊！你们是我们的好朋友”，立即起立伸出手和我们紧握不放。

△ 作者夫妇在当地农村留影

利比里亚人为什么对中国人如此友好，这和我们对利的无私援助有关。当时我们正帮助他们在蒙罗维亚东郊修建一座可容纳十万人的体育场。一个庞然大物高高竖起，在利比里亚产生很大影响，每天都有人从全国各地专程前来参观。他们见到中国人无不伸出大拇指连声称“好！”，有的还抱住中国人亲吻。

待他们坐下，我随手取出饮料和各种小吃招待他们，四人围拢一团，—边吃—边聊了起来。他们问了许多关于中国的事情，最感兴趣的是中国的方块字，问方块字是什么样？我顺手递给他们—张《人民日报》让他们看，他们说：“方块字真好看，每个字像一朵花。”那位男士问：“中国字好学吗？”

那位女士说：“我听说有这样一句话：世界上的事，再难也难不过学中文。”

接着那位男士以疑惑的口吻对我们说：“你们能够学会中文实在不容易，但你们不如我们非洲人聪明。”

我们感到诧异，问：“你指的是什么事？”他反问我们：“你们中国人赚了钱干什么？”我说：“自己花，花不了留给后人！”

他笑着说：“这就是你们不如我们聪明的地方，我们有了钱，全是自己花，绝不白白留给别人。”他看了我一眼，见我疑惑，接着说：“人总是要死的，你知道我们死后留给后人什么东西？”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冲我笑笑说：“债！而不像你们，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留给别人。”

我和夫人听了这话都笑了。

△ 利比里亚农村青年在化装表演

我们正谈着，一位女士从我们身旁经过，我抬头一看，端庄、大方、皓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炯炯有神。女的叫住她说：“我们正和中国朋友聊天，请你也来参加。”

那位女士走过来，靠近我们坐下。

我问她在哪里工作。她风趣的说：“我每周都去中国大使馆，你们早就见过我了。”

她见我纳闷，笑问：“你们大使馆有电视机吗？”我说：“有！”

“我每周二、三晚上都要在银屏上出现。”一听这话，我想起来了，她就是电视播音员，只因今天她穿的是游泳衣，我没有认出来。

哈娜向我们介绍说：“她叫卢莎，是我的同班同学，是我们学校的校花。”说着面带微笑去摸卢莎的脸蛋，问我们：“你看她长得美吗？”

我说：“太漂亮了。”

卢莎似有不悦，叹道：“可惜上帝不公正，把我们造成黑人。”

那位男士开口了：“不要责怪上帝，那是上帝在造人时没有掌握好火候，并不是有意把我们造成黑人。”

△ 作者和利比里亚青年在一起聊天后与他们合影留念

我一听这话，莫名其妙，问道：“你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那位男士说，上帝开始造人时，用同样的泥土造了许多同样的人，然后放在炉子里用火烧，第一炉烧的时间太短，打开炉子一看是白色，这就是白人；第二炉烧的时间太长，打开炉子一看，成了黑色，这就是黑人；烧第三炉时，上帝可能是总结烧前两炉的经验，烧的时间不长不短，打开炉一看，不白也不黑，颜色正好，这就是黄种人。

人家听了哈哈大笑。

当然这只是神话故事，谁也不会相信真有其事，但反映出他们的一种心态。

我在国内经常和各种人聊天，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从脑海中抹去，唯独这次和黑人聊天，至今尚深深留在我的记忆中。

-End-

图文 | 《在异国星空下》 

作者 | 李同成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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