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尼克松总统访问上海的记忆

 

作者简介    

夏永芳 曾先后担任上海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副秘书长、上海市人民政府外事办公室主任助理、上海市复旦外事管理教学培训中心常务副主任、上海市外事翻译工作者协会常务副会长、上海市慈善基金会外联部部长等职。

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进行了震惊世界的访华破冰之旅。多年过去了，尼克松访问上海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准备工作全面周详，工程浩大。客人来访之前，接待班子进驻上海锦江饭店达三个月之久，布置、协调、检查、汇总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包括市容市貌、环境布置、机场联检、安全保卫、通讯联络、宣传报导、基层准备、宾馆设施、生活接待、文艺节目、群众教育……我天天跟着老同志深入基层，了解情况、汇总信息、整理成文，常常通宵达旦赶写简报向中央汇报。

△ 1972年，尼克松总统和夫人与周总理谈笑风生。图源：《激情岁月》

我参加接待了一批又一批先遣组人员，发现他们对中国既拘谨又好奇，对中国文化尤感兴趣，还讲了很多友好话语。有的说：“中国人民是一个有古老文化的民族，在美国，大家都希望和中国友好，现在已成为占压倒优势的舆论。”还有的说：“上次随同基辛格来访的两个女速记员回国后穿起了中国服装，成了时髦人物，每天都有记者去探访。”又说：“在上海的第一顿午餐非常丰富，中国菜非常鲜美，最后一道菜是用鸭子烧的汤，更漂亮的是盛汤用的碗竟然是用南瓜做的。”

他们到处采购中国商品，主要有木雕、瓷器、手绣台布、邮票，还有明信片等，说“回国时如不带点中国东西不好办”，有的在机场就用明信片给家人写了几十封信。有一天，按中央指示，我方向美方每人赠送十斤糖果，许多人手捧礼盒高兴得跳起来说：“到过世界上许多国家，从来没有受到像中国这样热情的照料！”

我们的各项服务工作准备充分，实施顺利，效率很高。上海民航前后承担了51架次的美方专机的飞行导航，保证美机顺利起降。客人抵沪后，入境手续均在十几分钟内完成。电讯部门确保上海与美国之间的全部通讯线路畅通。接待办公室调集了英语翻译到宾馆总机间工作，国际电话在2至3分钟之内即可接通。首次在上海兴建的通讯卫星移动地面站，从土建、安装到开通不到二十天。美方人士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基辛格博士曾说：“中国人办事好像毫不费力。”

美国记者二十多年与中国隔绝，有一种对信息的“饥渴感”。他们采集新闻近乎疯狂，遇到每一个人都会采访，从中国人的生活、房租、交税、饭菜、工资、退休、食堂、菜场、储蓄等，问到对中美关系和尼克松访华的看法。在参观市郊人民公社时，还闯入农户的厨房，掀开人家的锅盖，看看里面有些什么菜。

我们的群众了解中央的政策，表现得不卑不亢，坦然应对，友好而自尊，令记者们信服。如美方记者在参观工人新村时问一位老妈妈：“你是否欢迎我们美国人来访问？”老妈妈笑着说：“当然欢迎。解放二十多年了，现在的上海同旧社会已经大不一样了，你们是该来看看啦！”在参观一家工厂时问主人：“你对这次中美会谈有何看法？”主人答道：“世界形势变化了，看来美国政府对中国的政策也有些不同了。这些会谈是好事，但我们还要看美国今后怎么做！”美国记者们说，他们在与中国人接触中，“深深感觉到人们的信念、自尊和对政府政策的信任”。

△ 1993年，尼克松再访上海，在襄阳公园与市民亲切交流。图源：《激情岁月》

尼克松作为勇敢踏上破冰之旅的政治家当然最受瞩目。2月21日，美方专机从上海过境去北京，尼克松一行在机场做短暂逗留。我们看到总统走下舷梯时笑容满面，他旁边的第一夫人南希穿着鲜红的外衣，据说是因为美方认为中国人特别喜欢红色。他们在机场休息时，尼克松总统对候机厅墙上悬挂的按毛主席手迹放大的巨幅七言律诗《长征》仔细端详，备加赞赏。中方主人为尼克松总统准备的点心“虾仁小馄饨”，鲜美可口，具有中国特色，又便于西方人食用，备受客人赞赏。

2月27日，尼克松一行278人在周总理亲自陪同下，由京抵沪。尼克松在参观活动中显得特别活跃，因为这是他在记者和公众面前树立形象的好机会。在参观上海工业展览会时，尼克松帮助周总理脱下大衣。在展示的机器前面，周总理请尼克松总统按动电钮。尼克松说：“我按的是建设性的一钮。”

尼克松、周总理走到哪里，大批外国记者蜂拥围去，试图靠近他们。我年轻气盛，也毫不示弱，勇往直前，终于采集到大量第一手材料。在这些激动人心的日子里，我完全进入角色，成了一名能“抢新闻”、能作快速报道的“外事记者”。

当天下午5时许，基辛格在锦江小礼堂就中美双方会谈的成果举行记者招待会，宣布中美两国签署了《联合公报》——又称《上海公报》。标志着两国关系正常化过程的开始。

在当天的晚宴上，尼克松祝酒时说：“联合公报只是一个开始，今后所要做的更重要的事情，是建造一座跨越16000英里大洋和曾分隔我们22年的敌对情绪的桥梁。而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做比公报里所写的多得多的事情。”

当晚宴会上还有一个小插曲，我桌上的客人全部是美国记者，他们无心就餐，急于采访发稿，我也是他们采访的对象之一。因为我是读中文出身，英文不太流利，他们有点失望，带着遗憾的口吻对我说：“希望下次见面时，你的英语能说得好一点！”

尼克松访华对中美关系、世界格局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对我个人而言，这是进入外事系统后所上的有关外交外事的第一堂课。使我懂得地方外事与总体外交的关系；外交礼宾、各种细节对体现中央政策的重要性；亲身感受到中文、外文是外交外事人员的两项基本功。

尼克松访华不仅打开了中美关系的大门，也打开了中美人民交流的大门。此后，我在组织的支持和安排下，再上了一次大学，学的是英语专业，并赴美国进行社会考察，进修英语，为我的外事人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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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激情岁月》 

作者 | 夏永芳

图片 | 除标注外来源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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