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抒怀 | 我所熟悉的奥巴桑乔

作者简介

金伯雄 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驻叙利亚大使馆职员，驻桑给巴尔领事馆随员、副领事，驻坦桑尼亚大使馆三等秘书，外交部非洲司副处长、处长，驻肯尼亚大使馆参赞、驻乌干达大使，驻尼日利亚大使；著有《我的非洲岁月》。

军人 农民 总统

奥巴桑乔是一位带有传奇色彩的政治家。

他是军人出身。1975年尼日利亚发生了政变，以穆罕默德为首的一批军人上台执政。一年后，国家元首穆罕默德遇刺身亡。时任陆军参谋长的奥巴桑乔接任国家元首，但他表示要结束军人统治，宣布将实行“还政于民”。

两年后（1979年），他把政权移交给民选的政府后，主动退出政界，解甲归田，办农场，当农民。但是，20年后的一场政治风暴又把他卷了进去。1995年，他被独裁的军人总统阿巴查以策动政变的罪名投入监狱，并被判了重刑。风云变幻，3年后，阿巴查暴卒；而奥巴桑乔则在民众的欢呼声中走出牢房，重返政坛。

• 奥巴桑乔就任尼日利亚总统

1999年，尼日利亚举行了大选，奥巴桑乔当选为第四共和国总统（尼日利亚1960年独立以来共成立过12届政府，其中3届政府是按宪法由选举产生，但均被军事政变所推翻；先后成立过8届军人政府。奥巴桑乔是第4位由大选产生的总统）。他刚上任时，尼日利亚无论是政局还是经济方面，都是困难重重，但他知难而进，带领人民为国家的稳定和发展而奋斗。

关心农业的政治家

我第一次见到奥巴桑乔是在1978年的达累斯萨拉姆。那年的1月他以即将离任的国家元首身份访问坦桑尼亚等非洲国家，向他们表示尼日利亚将结束军政府，还政于民。也可以说，他是在退出政坛前，来向当时的尼雷尔总统等一些非洲领导人告别的。这在当时的非洲政坛是难得的创举，因此受到广泛的称誉。

我那时正在中国驻坦桑尼亚大使馆工作，有幸以普通外交官身份代表使馆，参加了坦方为欢迎奥巴桑乔而举行的招待会。在那次招待会上，他一身戎装、气势不凡。当然，我认识了他，但他不会因此而记得我这个普通的外交官。人生有缘，10年后我在他解甲归田的地方专程去拜访了他。

• 奥巴桑乔总统

奥巴桑乔在70年代末，把政权移交给经大选产生的政府后，就在首都远郊区的一个小镇上办了个农场。

1988年6月，我奉命出使尼日利亚。7月中旬，在递交国书后，按外交惯例开始了向当地政府、军队的主要官员以及各界名流进行礼节性的拜会活动。奥巴桑乔作为尼日利亚知名的政界耆宿，又是我们使馆的老朋友，当然是我拜会名单上的一位重要的人物。

那天，我专程前往他的农场去拜会他。一进农场办公大楼的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楼前的一座奥巴桑乔手持锄头的塑像。听说是他的一位朋友为他制作的，赞扬他从农的决心。

我进入他的办公室后，他正忙着打电话，示意让我坐下。随后他带我到会客室。只见他光着脚走来走去，我连忙问是不是我也该脱鞋。他连忙说不必。我们一见如故，交谈亲切。他特别提到不久前访华时听我国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一位专家介绍中国农村改革的情况，觉得很有启发，想邀请这位专家来尼日利亚访问讲学。

后来我还专门宴请他，并放映中国农村改革的纪录片。他对片中说到的“无农不稳”“无工不富”十分赞赏。他深有感触地说：“尼日利亚的农业本可自给，石油暴富冲垮了农业，粮食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导致尼日利亚的社会、民生始终得不到稳定。”

他虽然身在农场，却依旧心系国事。我还记得，他在1992年4月间谈到尼日利亚经济困难、外债沉重的问题时说过：“在城乡普遍贫困的同时，尼日利亚公路上豪华的进口汽车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有些尼日利亚人过的是大富豪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像是个还不起外债的国家吗？”这对当时军政府统治下的社会腐败状况，可谓是一针见血的评语。

• 1988年12月23日，尼日利亚总统奥巴桑乔（左三）与金伯雄大使（左二）等合影。图源：《中国外交官笔下的中外政要》

以后的日子里我和他有多次的交往。有一次的印象比较深刻：

那是1988年12月间，我陪同国内来访的中土公司的范副总经理率领的小组去拜会他。交谈结束时已临近中午，他邀请我们在他的农场职工食堂里吃便饭。老板请客，那些服务员当然格外殷勤。但没想到，最后奥巴桑乔让服务员拿账单来，并当场从自己的兜里拿出钱付款。我们都感到有点奇怪。他马上向我们解释说，他在农场立了一条规定：在职工食堂任何人用餐都得照章付钱，他自己也不例外。

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在我离京赴任前，前任王嵎生大使就特别提醒我不要忘记一位老朋友——奥巴桑乔。在他离任回国前，奥巴桑乔还特意设宴欢送过他。事实上，奥巴桑乔是我们多任大使的朋友。奥巴桑乔对中国人民一贯热情友好。我记得他帮过我们一个不小的忙：

1991年，中国远洋运输公司同新加坡某公司达成船次租船合同，由中远公司的大青山货轮从菲律宾运椰干去尼日利亚的卡拉巴尔港，收货人是某印商油脂公司。当年的2月船抵港后，收货人以缺装和货损为由，无理要挟巨额索赔，并串通当地港务当局的某些人将大青山船扣在港口。所谓的缺装和货损也应由发货人和新加坡租船方负责。

中方据理予以拒绝，但对方横加阻挠，又由收货人出面让法院发了两个扣船令。并且随着时日的拖延，其索赔的要求也日益加码，最后竟要求赔偿220万美元。中方被迫寻求在当地法庭解决，但对方不断制造障碍，节外生枝，致使法庭审理旷日持久。不得已，当年的11月中旬，我们决定请老朋友奥巴桑乔帮忙。

奥巴桑乔听了我们的诉说非常同情，当即表示：“我在三天之内帮助你们了结此案。”接着他约见双方当事人，以一个军人的口吻宣布：“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了结此案。第一天双方先在我的农场里商谈，第二天到大使馆去谈。如谈不成，第三天到印商家去，最后由我来裁决。”印商经理一听前总统出面，一反过去蛮横的态度，改而表示愿意和解的样子。

但经过两天的艰苦商谈仍无结果。第三天奥巴桑乔和我先后到达印商家里。对方的索赔要求已从220万美元降为80万美元。而我方则坚持赔偿20万（我方的底牌最高是40万美元）。这时他私下问我：“30万，怎么样？”

我在回答他时，还是留了点余地。我说：“原告方的要求显然是不合理的，要中方再作很大的让步恐怕是困难的。但出于解决问题，请你做出裁决。我可以做做中方公司的工作。我相信他们会尊重您的意见的。”于是他当众宣布：“我现在裁决，由中方赔偿30万美元，原告在三天内撤诉，七天内放船。”一锤定音。被困扰了9个月之久的扣船事件终于得到了解决。大青山船在6天后驶离了卡拉巴尔港。

• 奥巴桑乔总统接受采访，说喜欢中国，因为中国充满活力。

此外，奥巴桑乔组织过一些第三世界的国际论坛会，总是热情邀请中国参加。记得1991年11月底，我作为代表前往参加。他要我即席发言，说中国是第三世界的重要力量，第三世界少不了中国的声音。而每当我同他谈到台湾问题时，他都明确表示，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尼日利亚只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他在野期间曾几次访华，每次他都带着友谊而来，又带着更多的友情而去。他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每当我回忆起在尼日利亚工作的那段岁月，就会想起奥巴桑乔总统对中国人民热情友好的件件往事。

-End-

文字 | 《外交官笔下的中外政要》 

作者 | 金伯雄

图片 | 除标注外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更多精彩

敬请关注“外交官说事儿”

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