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阿塞拜疆的往事回忆

作者简介

雷荫成 曾任中国驻哈巴罗夫斯克总领事、中国驻阿塞拜疆共和国大使。

2012年4月2日是中国和阿塞拜疆建交20周年纪念日。中阿两国领导人互致贺电，表示愿进一步增进相互间的理解和信任，提升各领域务实合作水平，推动双边关系不断迈向新台阶。

我曾任驻阿塞拜疆大使，曾亲历许多具有纪念意义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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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寻常的纪念封

2002年4月2日中阿建交10周年之时，我国发行了一枚纪念封。

△ 中国-阿塞拜疆建交10周年外交封

纪念封上所贴的一枚阿塞拜疆纪念邮票，画面是江泽民主席和阿利耶夫总统在签署《关于中阿两国友好关系基础的联合声明》后历史性握手的场面。阿利耶夫总统1994年3月7日至10日访华。他是阿独立后第一位访华的国家领导人。两国领导人的会见及所签的文件奠定了友好关系的坚实基础，意义十分深远。

在这次历史性会面之后，我于1995年出使阿塞拜疆。我的国书由江主席签署，接受我递交国书的正是阿利耶夫总统。

在任期中，我与阿总统直接见面的机会较多，其中有的场面印象十分深刻，令人难以忘怀。

1995年9月底，我在巴库欢乐宫举行到任后第一次国庆招待会，阿利耶夫总统亲率议长和总理及多名部级官员出席并发表热情祝辞，还在招待会上停留了较长时间。这在国际惯例上属罕见的高规格待遇，它突出了两国关系的非同一般。

此后，每年的国庆招待会总统都亲自光临，但第一次给我留下的印象最强烈。1997年邓小平逝世，阿利耶夫总统在外长陪同下来我使馆所设灵堂吊唁，在遗像前站立默哀，并在吊唁簿上签字留言。这让我感到邓小平在总统心中的地位绝不寻常。

阿塞拜疆原是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盛产石油，属生活水平较富裕的地区，但苏联解体给阿带来巨大震荡。阿独立初期社会一片混乱，经济直线下滑，人们惶恐不安，国家内外交困。

1993年，阿利耶夫受命于国家危难之际，民选上台执政后逐渐平息国内乱局，提出符合阿的国策，将阿引上了艰难建国和恢复经济的漫漫之路。我是这个新独立国家历史转折期的见证人。这段经历使我对阿利耶夫总统深怀敬意，也对阿人民的乐观自救精神深感佩服。

2

独特的外高加索国家

阿塞拜疆有不少独特之处令人记忆深刻。

首先，地理位置独特。欧亚两大陆的地理分界线沿阿北部边界划过，该国属亚洲国家，位于亚洲西部外高加索地区，又紧邻欧洲，处于欧亚交界地带，既受东西两方影响，又起两大陆沟通连接作用。

△ 阿普歇伦半岛

其次，里海面貌独特。阿是里海沿岸国家之一，海岸线总长为713公里。首都巴库所在的阿普歇伦半岛，被万顷碧波和细腻的海滩环抱着，空气清新宜人，是旅游疗养胜地。我们那时常与阿官方人士、私交朋友和使团外交官去海边相聚休闲。很难想象这样美丽的里海会与乌黑的石油连在一起。而事实是广阔的里海深处蕴藏着极为丰富的石油资源，目前阿超过80%的石油采自里海。

△ 阿塞拜疆有着丰富的石油资源

其三，石油在阿地位独特。石油占据阿历史大部篇章。在世界上，阿是第一个石油生产国，它打出了第一口工业化油井，修建了第一条石油管道，又第一个在近海打井采油。“阿塞拜疆”意为火之国，其国徽图案中间就是一束火光，巴库一处古迹景点称为拜火神庙，这都是石油天然气历史的象征。

而在当代经济生活中，石油已成为这个国家的命脉，工业总产值的一半以上、国家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国家出口总额的90%以上来源于石油产业。独立后，阿在阿利耶夫总统领导下制订并实施石油战略，与10多个国家的石油巨头签订了长期深海采油合同，大大加快采油进度。同时，修建输油管线的国际谈判也如愿签约。此后，原油源源不断地输往国际市场。

在任期间，我的本职工作和休闲生活都和石油密切相关。我和各国驻巴库使节多次受邀出席阿与国外石油企业签署巨额长期采油合同的隆重仪式。我研读了大量与石油有关的资料，跟踪石油业的发展状况，及时向国内相关部门报告。

休闲时乘车去郊外就会看到与其他首都城市不同的景象——陈旧的采油机连成一片，这是陆地采油昔日辉煌的标志，此情此景让人感受强烈，印象深刻。

我还参观过海上采油景点，在海上由钢架构成无数长长的廊道，四通八达，连成广阔的采油平台，十分壮观，这是当年浅海采油实力的见证。我还被邀请参观最新输油设施开始作业的现场，新奇的海上石油输出生产过程加上参观者的惊奇和热情，场面十分热烈，那情形至今还记忆犹新。

△ 地毯博物馆

其四，工艺品独特。阿传统手工艺方面的成就自古闻名于世，其中地毯编织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

阿的地毯工艺在中世纪已高度发达，15世纪时就出口到世界各地。苏联时期，阿的工厂和手工作坊依然生产地毯、纺织品和丝织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在巴库举行国际地毯编织研讨会。阿还曾在巴黎举办阿地毯展览。阿地毯工匠的精湛技艺得到全世界的赏识。

我曾参观过阿地毯和民间实用工艺品博物馆，还参观过地毯编织厂。阿地毯品种相当齐全，有用于铺地的，也有壁挂的，有可遮挡一面墙的巨幅，也有如书本大小的微型，有专用做礼品馈赠的，有供市场销售的，图案有植物型和动物型的，也有人物肖像型的。简言之，花样繁多，品种丰富。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人们在家里常穿的拖鞋也由地毯编织物制成，分男式和女式，色彩多样，令人称奇。

其五，气候独特。全球共分11个气候带，阿占9个。多样性的气候适合种植各种农作物，农业是仅次于石油工业的重要经济门类。

巴库市区有一处巨大的农贸集市，从早到晚人流不断，粮食、蔬菜、鱼、肉、水果、干果等品类相当齐全，应有尽有。阿农民很勤劳，能吃苦，所产蔬菜水果除自用外，还卖到外地，甚至远供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等俄境内多个大城市，货机、货船、火车、汽车等运输工具往来不断。

△ 阿塞拜疆盛产石榴

气候多样还让这里水果品种格外丰富，四季不断。从大草莓和大樱桃开始，继而西瓜、金瓜，接着葡萄、大石榴，还有无花果、苹果、柑橘等。由于气候适宜，这里的水果含糖量高，草莓、樱桃、石榴都又大又甜，西瓜不用挑选，个个都甜如蜜。到巴库前，我和夫人没吃过石榴，抵达后开始学着试吃，谁想一试钟情，渐成习惯。在巴库期间大饱了口福，而且无论水果或蔬菜，都属于绿色健康产品，可放心享用。

3

传递中阿友情的丝绸之路

在国内时我游览过丝绸之路古迹景点，在国外参观过中亚地区的丝路古迹。出乎想象的是，在距中国那么遥远的里海西岸的国家阿塞拜疆，也能听到丝绸之路的传说，亲眼见到真实的古迹，感到很亲切，也很神秘。

丝绸之路始于中国，途经中亚地区，穿越阿塞拜疆进入欧洲。能工巧匠们将种类繁多的商品提供给外国商人，由他们带到欧洲。这条丝绸之路不仅转运着东西方的商品和珍宝，还发挥着传播各种文化知识、沟通信息的纽带作用。在巴库市老城区内就能看到丝绸之路的古迹。

阿塞拜疆人头脑灵活，经商意识很强。为了吸引游客来这里品尝阿各种独特的风味美食，体味古代民俗风情，他们将古代骆驼商队的客栈改建为餐厅，尽量保持原貌。

令人难忘的是阿列斯克罗夫议长曾在这里宴请我们夫妇。那是1996年年底的事。他刚出任新一届议长，我国人大向他发出访华邀请，他欣然接受。我与议会外事部门进行精心安排，此访顺利成行，获得圆满成功。这是新议长出访的第一个大国。

为了答谢，他将宴席设在老城的古迹餐厅，而没有去豪华饭店。这里的一切显得朴实无华，且古意浓浓。院内还有一口古井和当年骆驼商队过夜的大棚。坐在餐厅内，遥想当年东西方商贸和文化交流的盛况，又切身感受着当下两国基于古丝绸之路的友情日渐牢固和深厚，心中甚慰。

我还听到过“新丝绸之路”的说法。有人说这是欧盟提出的欧亚运输走廊计划，也有人说是阿与欧盟国家共同倡导的。无论哪种说法更真实，阿塞拜疆是这项宏伟计划的积极参与者无可置疑。计划中的欧亚运输走廊始于欧洲南部，途经黑海和外高加索地区，经里海通往中亚，又称第三条欧亚大陆桥。更远的构想是向东与中国、日本和韩国连通，形成东西运输大动脉，俗称“新丝绸之路”。

除丝绸之路外，阿塞拜疆人还知道不少有关古代中国的事。知识分子中有人很欣赏老子的哲学思想，也有人崇拜孔夫子。还有的艺术家把中国元素引入自己作品中，如我们曾观看一场芭蕾舞剧《七美女》。阿朋友告诉我，美女中有一位来自古代中国。

如今，阿百姓对现代化中国更加关注。中阿双边各领域的交流相当频繁，来中国访问的有阿社会各界、各阶层人士，包括官员、学者、艺术家、媒体、商人等等。学者和艺术家及媒体工作者常在报刊上发表访华观感，赞扬中国改革成就，影响了众多普通读者。个体商人来华采购生活日用品，大江南北都有他们的足迹，尤其是北京，他们对秀水街、雅宝路十分熟悉。

要特别提出的是乌鲁木齐。巴库有多班包机通往乌市。巴库市没有中方个体户，货物全由阿方个体户倒运。他们携带美元飞往乌市，中方个体商户收美元，组织购物并包装送往口岸，再由阿方商人过关运回国内。商品或进入巴库市内商场，或销往外地，甚至远销俄罗斯、格鲁吉亚边境城市。阿独立初期，这些日用品对帮助百姓度过艰苦岁月发挥了救急作用。我在巴库和外地城市走访时，随处都能看到中国商品。

这里我想起一次奇遇。一次我乘飞机从莫斯科回巴库，在客舱里突然听到一句中文“你好”。我回头一看，身后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又用中文重复了一句“你好”，我很惊喜，像见到中国老乡一样有种亲切感。

于是我们用俄文交谈起来。他是阿塞拜疆人，居住在巴库。他原是一名医生，苏联解体后为生活所迫辞职下海，到中国倒卖服装，赚了不少钱，后来，他开了服装加工厂。他去过中国的上海、广州、成都等很多城市，更是北京雅宝路市场的常客，还有中国朋友帮他采购。他对中国很有感情。

我想，像他这样的人不是少数。古代建立起来的中阿友谊定会有人传承下去，两国人民间的友好情谊定会地久天长。

-End-

文字 | 《外交封云》 

作者 | 雷荫成

图片 | 除标注外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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