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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视界 | 一次特殊的过境旅游

杨冠群 外交官说事儿 2023-12-06

作者简介   


杨冠群 1950年调入外交部,1951-1954年派往朝鲜,在志愿军停战谈判代表团工作;历任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随员、国际关系学院和外交学院讲师、外交部美大司副处长、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领事、中国驻华盛顿大使馆一秘、中国驻泰国大使馆参赞、常驻联合国亚太经社会常务副代表等职。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驻泰国使馆便指令我这个平时不管双边工作的官员,带领20名馆员参加一次轻松的外事活动。这次为期三天的旅游是泰国国会秘书处组织的。副秘书长B先生,为了加强同中国大使馆的联谊,盛情邀请我们参加,目的地是四个边远的省份。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便一口答应了。

星期五早上,浩浩荡荡的人马,共100人,分乘两辆豪华大面包车便从国会大厦前的广场出发了。

使馆同事参加泰国国会秘书处组织的旅游团,赴泰西北参观游览。到达目的地时,全体人员在旅馆前合影留念。

跋涉了好几个城市,先后参观游览了古迹、名胜、工厂、博物馆、森林公园,甚至同少数民族进行了联欢,最后到达了某边境城市。这是一个繁忙的商埠,位于通向邻国的交通要道,两国仅有一河之隔。

到达某边城时,使馆同事受到当地华人华侨领导人(右二)的热烈欢迎。

我们先在旅馆住下,稍事休息,准备过夜。当地的华人社团为我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会,会后聚餐。吃饭时方知次晨要过河去,游览一个专为泰国商民开辟的集市。那么问题就来了:两国游客及边民相互过境往来已成习俗,不需签证,而我们这些中国人却是第三国的国民,也能照此办理?

作者代表使馆同事在欢迎会上致词

吃着鲜虾炒饭,喝着风味特浓的酸辣汤,馆员们就议论开了。大部分人主张过河去看看,几位女同胞更是提出了不少听起来似乎在理的论据:“到了这里,就差一步,还不过去逛逛,多到一个国家?这是泰国组织的活动,又不是我们想去;大队人马要过河,我们执意不去,岂非脱离群众,留在旅馆里干什么?”我知道许多话是说给我这个带队人听的。

我比较犹豫,因为若干年前我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一回,有幸游览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其宏伟壮观令人叹为观止,但在美国境内看不到瀑布全貌。许多美国人就走过架设于峡谷两岸间的界桥,到加拿大一侧去观看。当时,许多中国同事也跃跃欲试,但领队考虑到我们没有加方签证,怕发生麻烦,有去无返,就劝止了。

我因没有把握,就去同泰国有关人士商量。同行的国会副秘书长说:“没有问题,中国朋友是作为旅游团整体的一个部分过岸去的,而且人数(包括我们)已通知了对岸军方。”参加接待的当地华人商会会长更是拍了胸脯,说他经常过岸去,那边熟人很多,保证把“祖国亲人”带过去,回来时一人不少。

我还是放心不下,怕用蒙混过关的办法过到那边去,如露出破绽,不好收拾,因此提出要约法两章。大家异口同声说,只要能过河去,不要说约法两章,三章也行。于是我宣布了两条:过境后不准讲中国话;过境时不许照相。

次晨,旅游团按原定计划出发。车到岸边,远远望见对岸旗杆上高高飘扬的邻国国旗,我才相信真的到了另一国的边界。

旅游团分乘三条大船过河,我安排使馆人员登上第二条船,夹在中间,前后好有个“掩护”。

界河不宽,泥水混浊,从插进河床的竹竿来看,河水也不深。

几分钟后,我们便到了对岸。我首先跳下船去,接着大家也跟了上来。

越过了河滩,大家便顺着斜坡上的小路爬上岸去。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条篷有顶盖但四面通风的长廊。那里,搭乘第一船的旅友们正列队鱼贯而过。没有疑问,这是关卡。一个穿着陌生军服的士兵端着冲锋枪,注视着每个通过的人。

到了长廊眼前,我才发现商会会长正和一个瘦个、戴着大盖帽的中尉军官在一旁抽烟说笑。我明白会长的用意:转移注意力,心里好笑,又不敢作声。

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第一个顺利地通过了长廊。那岗哨没有看我一眼。但我还是惦记着后面的同志,便站在一侧观察。那位士兵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只是凝视着我们几位女同胞,其中三四人是人高马大的北方人,皮肤白皙,同当地人显然不同,但既然长官没有发话,小兵也就不必多管闲事了。

集市是个方圆不到一平方公里的“特区”,中间横穿了一条马路,两旁都是商店,卖绸布的、服装的、首饰的、食品的、日用品的,一应俱全。有的商店货架上还摆有中国产品,如陶瓷、中成药等。但我们较感兴趣的还是当地生产的手工艺品及土产。我不能空手而返,便为远在北京的妻子买了一个精致的象革挎包。象革制品北京并不多见。

另一个边境口岸。上方的横杠写着“强句联邦”。后面,三面缅甸国旗十分配目。铁门上的牌子用美文写得十分清楚:旅游者不得越过此界。

集市上游客和边民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特别是争奇斗艳的民族服饰和琳琅满目的街头商品,组成了一幅五彩缤纷的图案,在南国的骄阳照射下,显得尤其璀璨夺日。在前后一小时的光景里,馆员们尽兴而游,满载而归。

在大街上、商店里,大家多次不期而遇。相见时都会心地笑了,有事则比划手势,大家遵守诺言,未讲一句中国话,也未拍一张照。

离去时,心情就轻松多了。我站在河滩上,眼看所有使馆同志都上了船,才跨上了跳板。船工摇了几橹,又把我们送回河这边。踏上岸时,我才一块石头落地。

星期日下午,返回曼谷的路上,中途停车休息。一位知情的馆员把我拉到一边,友好地向我泄露了一个“机密”:不久前,使馆的一位领导也出访到了一个边境口岸。到了界桥上,正值边境集市开放,他便同两位秘书随着拥挤的人流到了对岸。过去时一切顺利,返回时却被对岸的士兵拦住了,他们被带到了边防办公室。对方军人要求每人交付3000元(当地货币),否则便扭送首都,说罢还拿出了手铐。三人亮了身份,指望得到友好国家的优待,但脑袋里只有一个“钱”字的军人们根本不理会。最后,三人把身上全部现款都交出,才被放行。

我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半指责地说道:“你不早说!”

“我早说了,你还能让我们过河去?”

我用手指点了点他,不由得笑了。

后来,我得悉:第三国的旅游者如办了手续,并交存护照,是允许过境短暂采购和娱乐的。如果当时我们照章办理,便可大大方方地过河,何须偷偷摸摸,活像一批非法的偷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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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来源 |《潮头戏水三十年》

作者 | 杨冠群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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