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会加纳大酋长
作者简介
郭靖安 1971年至1975年参加中国驻加拿大使馆的初建工作并先后任三秘、二秘,回国后历任美加处副处长和美国处处长;1980年至1985年间曾任国家进出口管理委员会和外国投资管理委员会中外特约顾问处处长,中国际问题研究所南亚、中东、非洲研究室副主任、主任;1987年至1993年历任中国驻利比里亚使馆和驻索马里使馆政务参赞、中国驻加纳共和国大使。
阿散蒂首府库马西是加纳的重要政治中心之一,它有着独特的传统和区别于首都阿克拉和其他地区的政治氛围。不了解这个地区,就很难说了解加纳。因此,我早有心到该市访问,拜会老朋友,结识新朋友。
库马西是加纳仅次于首都阿克拉的第二大城市,可以说,它是加纳最整洁、最美丽的城市,素有“西非花园城市”的称号,始建于公元1700年。城西北部有一些土、木、草结构的住宅,是阿散蒂古文明的最后遗迹,1979年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将库马西列入《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保护名录》。
• 阿散蒂人民簇拥着金凳子举行盛大游行。
在库马西的王宫里,有一只保存了数百年的镶金凳子,据说是上天降临给阿散蒂开国国王奥塞·图图的,是至高无上的王权标志,平时严密守护在王宫内,每隔20年向公众展出一次。
届时,将金凳子置于五彩巨伞之下,身穿节日盛装的人们,簇拥着它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在阿散蒂人的心目中,凳子是神圣之物。加纳崇拜凳子的习俗即起源于库马西,故库马西又有“金凳子之城”“凳子圣地”之称。现今,凳子在库马西不仅是日常用品,也是工艺品和珍贵的赠品。男子娶妻,它是彩礼之一;女子出嫁,它是嫁妆之一;新婚之夜,新郎新娘要肩并肩、手拉手坐在凳子上海誓山盟。它是祖辈的遗产、晚辈孝敬长辈的礼物。
1992年2月的一天,我和我的随行人员按使馆礼宾官同当地政府和大酋长宫廷典礼官的事先安排,来到阿散蒂汉尼的住地。出人意料,这完全不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帝王宫殿,而是一个普通的建筑群,院落较大,房屋较一般民房高大,结构上类似北京的多进式四合院,一部分是国王、后妃以及卫队、奴婢的居住区,一部分是“内阁”的办公区。
• 阿散蒂传统建筑
在历史上,它曾是库马西的最高建筑,而今在这个加纳第二大城市,现代化建筑拔地而起,这个王宫就相形见绌了。官殿为泥草建筑,墙的上半部涂成白色,下半部用红胶泥抹实,精细的浅浮雕点缀着宫墙,外院是一排单向茅屋,为王朝各部“办公室”,中院宽大,是国王接见外国使节、与大酋长们聚商国事的地方,内院才是国王的住所,院落之间以门相隔。
我们走进中院,只见两支蓝孔雀悠闲自得,时而低头啄食,时而仰头漫步,不受任何惊扰。典礼官把我等一行引进大殿,穿过前厅,向右进入酋长会客厅。会客厅房间高大,光线昏暗,正面摆着两把宽大的、雕刻精美的金色欧式坐椅,两旁各摆着一列较小规格的坐椅,地上铺着绛红色缀有花朵图案的地毯。大酋长端坐在正面右手的坐椅上,七八个身穿五彩缤纷的传统服装的官员坐在右列。
• 作者夫妇拜会阿散蒂汉尼时同他和他的官员们亲切握手。
大酋长体形高大,肥头大耳,慈眉善目,皮肤浅黑,身披红黄条相间的酋长服,十指都带着形状各异的金戒指,其中一个镶有金狮的戒指特别突出;他足登宽大的酋长拖鞋,脚上也佩带着金饰。典礼官恭恭敬敬地把我介绍给大酋长,我又把我的随行人员一一作了介绍。他和善地同我们握手。当他同我夫人握手注意到我夫人注视着他手上的戒指时,他微笑着主动伸直双手,让我夫人欣赏,这时那种庄重严肃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我在他左手的椅子上落座,我的随行人员也列坐在左侧。我们献上了四瓶中国的茅台酒后,开始了亲切友好的谈话。
这位阿散蒂汉尼本名马修·波古,是1970年坐上“金凳子”的。他是阿散蒂族的第十五任酋长。他在青年时期曾在英国学习,后来回国当了律师,还在加纳政府当过交通部长,曾被任命为加纳驻意大利大使,但因前任大酋长突然逝世,他未赴任而继任为阿散蒂汉尼,封号为奥波库·瓦尔二世。他因资深望重、关心人民的福祉,在阿散蒂以至在加纳全国都有重要影响。
在交谈中,我介绍了中国的发展变化,评述了中加两国和两国人民的友谊,介绍了我在该地区援建的农田水利项目和其他互利合作项目。他饶有兴趣地听着,并不时地插问。
他对来自中国的使节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对新中国的发展壮大表示钦佩;对中国给予加纳的众多援助表示衷心感谢。可以看出,他谙熟国际事务,对中国有一定了解,亦有一定感情。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交谈了已近两个小时,我便起身告辞。典礼官把我们引回过厅,请我们在贵宾簿上签名。之后,我怀着满意的心情回到了住处。这是我在出使加纳期间一次难忘的经历。
• 阿散蒂汉尼及其随从们
1999年3月21日,这位老酋长不幸逝世。按阿散蒂族习俗,宫中的大管家手捧白酒,向酋长会议通报了这一噩耗。区级酋长们也在自己的领地散发白酒,以此正式宣告大酋长辞世。他们还派特使前往首都向总统禀报。
一连数日,库马西大街上人山人海,人们叫着哭着,悼念自己的酋长,酋长是基督徒,葬礼就在库马西大教堂举行。他平躺在半明半暗的床上,脸上涂了金粉,阿散蒂族的居民、部族头领和达官贵人们在他遗体前默哀悼念。
25日,遗体正式安葬,一队身着黑红礼服、臂绕黑纱的仪仗队抬着灵柩在哀乐声中有节奏地缓步前进,在神父和族中最重要的首领陪伴下一直送到安息地。待到酋长的尸体全部腐烂后,再将他的遗骸集中起来用金线捆绑后保存起来。
老酋长葬礼后一个月,纳纳夸库·杜瓦继承了“金凳子”,取名奥塞·图图二世,意为“带来希望的人”。新酋长登基时,手举象征权力的镀金木把大刀对天发誓 :“若是有臣民向我呼唤,不管他是在树顶上还是在深井下,如果我不予回答,我就该受到诅咒!”就这样,一个老酋长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新酋长的时代开始了。
-End-
图文 | 《出使非洲的岁月》
作者 | 郭靖安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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