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视界 | 新版“巴格达窃贼”

 

作者简介    

郑达庸 北京大学东方语言系阿拉伯语专业毕业，中东问题专家；曾任外交部亚非司副司长、中国驻阿拉伯也门共和国大使、驻伊拉克共和国大使、驻沙特阿拉伯王国大使。

巴格达是座古城，建筑风格多半是阿拉伯式的，很少高楼大厦。街道上伫立许多雕像，可以说是城市特色之一。

在城市众多的雕像群之中，摆在最为显赫地位的，当然都是萨达姆的雕像。递交国书时，进入到总统府大门前的共和国广场，那里有一座大型半身青铜雕像，萨达姆头戴钢盔面容严峻，目视前方，雕像名为“勇士”。市中心还有一座青铜雕像，萨达姆骑在骏马上，右手持宝剑，刺向前方。巴格达市内三座标志式纪念碑，一座是纪念两伊战争的“凯旋门”广场，另外两座是无名英雄纪念碑和烈七纪念碑，都建造于20世纪80年代。

△ 巴格达“胜利之手”。图源：《三进巴格达——中国外交官亲历海湾战争》

值得一提的是，“凯旋门”广场的纪念碑造型十分独特，除了两个巨大的心形园盖建筑物外，伫立在大门口的是“胜利之手”——两只大手持两柄长剑，在一个大手的拇指上刻的是萨达姆的拇指印。外国建筑师修建纪念碑的时候，取了萨达姆的指纹。听说，伊拉克战争之后，美国人抓捕萨达姆，在地洞中抓到了，为了鉴定是否是萨达姆本人，特别调出他当年留下的指纹进行指证。萨达姆给雕塑家留下指纹的时候，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它在若干年后的用途吧。

除了萨达姆的雕像，在巴格达的大街、广场、市中心，伫立着许多精美的历史人物雕像。雕像上人物的名字，多半叫不出来。当地朋友告诉我们，伊拉克百姓酷爱艺术，美术家、雕塑家很多，有职业的，也有民间的。他们为历史上的民族英雄、名人学者竖立雕像。布满城市各个角落的雕像群，讲述着这个国家的古老历史和人文文化。

△ 《天方夜谭》之国王听少女讲故事雕塑。图源：《三进巴格达——中国外交官亲历海湾战争》

在艾比努瓦斯大街，坐落在底格里斯河畔的一座公园里，我们找到了“一千零一夜”的铜雕。雕像形态逼真，造型优美，底座由大理石铺就围栏里，山鲁亚尔国王，斜着身子靠坐在床榻上，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的美丽少女。

少女是宰相的女儿，名叫山鲁佐德。她看到许多无辜的少女，因为没有给国王讲出有趣的故事丧失了年轻的生命，便自告奋勇，来到国王身边，每晚给他讲故事。她好聪明，就在国王听得最起劲的时候，山鲁佐德说：“陛下，天色已晚，您该休息了，明晚接着讲，好吗？”第二天晚上，她接着讲故事，一直讲了一千零一个夜晚。国王被她的故事打动，也爱上了这位姑娘，后来娶她为妻。我们见到的山鲁佐德，站在那里，头披纱巾，两手张开，嘴微张着，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不幸的是，这座雕像在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中被部分毁坏，如今残缺不全。

△ 作者在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雕像前。图源：《三进巴格达——中国外交官亲历海湾战争》

还有一座有名的雕像，坐落在萨阿敦街心公园，讲的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那座雕像是精湛的铜雕作品。女主角马尔基娜，阿里巴巴的女仆，聪明而又机警，当她得知有40名盗贼躲在油篓之中，想混进城堡加害阿里巴巴的时候，把滚烫的热油浇在油篓上，阿里巴巴得救了。

雕像上的马尔基娜双手高举，从瓦罐中倒出滚烫的油，倾注在油篓中。栩栩如生，唯妙唯肖，让人感叹的不仅是这个古老的传说，艺术家的精湛手法也让人过目不忘。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还有一个名字，叫作“巴格达窃贼”。我想说的是，由于萨达姆的倒行逆施和外国势力的干预，巴格达出现许多“窃贼”，有国内的，更多的是国外的。

我们同联合国驻巴格达官员交往中多次听到，伊拉克古物被盗窃，大量文物被不法分子，包括联合国官员、使团外交官，通过约旦、叙利亚和伊朗运往国外，倒手出售。

战争期间和战后初期，局势混乱，百姓忙于生计，吃饱肚子是头等大事，顾不上什么国家文物。但有心人早就看到文物被窃，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向哪里诉说？不止一处古迹被掠夺，野蛮地开掘、运走，令人痛心。战后国际只有对伊拉克的制裁，联合国允许其进口粮食、医药、生活必需品。伊拉克没有对文物保护的预算，全国博物馆和古迹无人看管，更谈不到维护。

伊拉克全国上千处古人类的文化遗址，包括苏美尔、阿卡、巴比伦、亚述、阿拉伯伊斯兰等各个时代。发掘出土的文物存藏于各省博物馆。海湾战争期间和战后，11家博物馆被盗。据统计：达胡克馆被窃240件文物、阿舒尔馆30件、辛佳尔馆40件、基尔库克馆748件（另有书法484件）、苏莱曼尼亚馆22件、瓦西特馆74件、马伊萨尼馆723件、卡迪西亚馆49件、库费馆198件、巴士拉馆947件。

巴格达伊拉克博物馆在战争中被炸，乌尔的遗址遭联军挖掘。

据不完全统计，伊拉克失窃文物达4000件。被窃博物馆都是在战争中联军直接或间接控制的地区。由于巴格达博物馆长期关闭，内部情况不详。英国考古学家认为，著名的北部人头牛身双翼石雕被肢解，头部被盗往国外。不法分子为了掩盖文物原型，把整片的石雕砸碎，分成小块出售。

巴格达文物总机构负责人穆阿依德·赛义德博士说，联合国官员的三个外交箱子里面装有伊拉克古物，被带往国外。美国有人士指责英国某古迹专家参与了盗窃伊拉克古迹文物的活动，给被窃的文物出具证书。伦敦是国际上伊拉克被盗文物销赃的重要城市，市内的古董大街上，甚至民间古物市场，有伊拉克古物出售。英国警方对此并非没有耳闻，但声言“查无实据”。

还有的美国专家说，在战争前曾经去过伊拉克北部尼尼微省，还看到公元前几千年亚述王宫墙壁浮雕，该浮雕被盗劫，以一块一英尺见方剥离，结果整块墙上的浮雕被毁。

有日本方面人士出价1200万美元买了一块。这一交易极大刺激了盗窃伊拉克文物的活动。阿拉伯媒体人士亲眼见到日本专家出示的伊拉克被盗文物照片和资料，有石材、石膏、玻璃，其中73块是6000年前的文物，还有泥板刻书，以及古老伊斯兰书法真品。

另有报告称，伊北部哈德尔城（建于公元一世纪）的外墙和附近纳姆鲁德城中宫殿的碎石被盗。

△ 2003年3月，美军海军陆战队在伊拉克南部城市纳西里耶准备攻入当地一个军用医院。

2003年3月20日，美军再次攻打伊拉克，巴格达博物馆文物大量失窃。美军进入巴格达，守护博物馆的萨达姆军队四处溃逃，三四百个盗徒闯入博物馆大肆抢劫，也有监守自盗的情况。展览大厅被窃40件珍贵文物（后15件被追回），库房失窃313件陶器和其他文物（大部退回，101件下落不明），地下室内被窃5144件印章（占馆藏三分之一以上）和5542件饰物（胸针、珠宝、项链等，后追回大约2300件）。最后统计，失窃文物总数超过23864件，仅仅追回5300件。

古老的国家，遭遇连绵不断的战争，大灾大难，人类祖先留下来的文化遗址和珍宝遭遇空前劫难。珍贵的文物本来可以告诉后人历史，一旦被毁，无法修复，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考古学者说，盗墓者挖走的文物可能只有0.5%有市场价值，但在挖掘途中，疯狂破坏原址，原址价值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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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三进巴格达——中国外交官亲历海湾战争》 

作者 | 郑达庸

图片 | 除标注外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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