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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视界 | 帕米尔高原上观奇景

杨冠群 外交官说事儿 2023-12-06

作者简介   


杨冠群 1950年调入外交部,1951年至1954年派往朝鲜,在志愿军停战谈判代表团工作;历任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随员、国际关系学院和外交学院讲师、外交部美大司副处长、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领事、中国驻华盛顿大使馆一秘、中国驻泰国大使馆参赞、常驻联合国亚太经社会常务副代表等职。


“山之国”,顾名思义,是“多山之国”之意,但这个国家岂止多山,整个国土都在帕米尔高原上。绵延1200公里的兴都库什山脉,从东北到西南横贯全境。首都喀布尔居于河谷之中,海拔近2000米,大约是拉萨高度之半。

兴都库什山脉

1957年8月,我们到驻在国阿富汗的北部山区作了一次旅行。一行五人,由政务参赞康矛召带队,除其夫人之外,还有我们两口子,加上司机。那天一早,司机同志就把车准备好,装上食品及饮水,我们便从使馆出发了。

车出市区,树木逐渐稀少。蓝天白云依旧,大地却是一片土色。公路上尘土飞扬,迎面不时驶来开得飞快的汽车。印度次大陆的这一带,运货和载人的长途汽车都一样,除了轮胎和玻璃之外,车身几乎全漆上各种的图案,有动物,有花草,加上形状像豆牙菜似的波斯文,五彩缤纷,为单调的公路增添了不少色彩。

许多时候也能遇到驼队。昂着头、嚼着嘴,有时嘴角还流着白沫的骆驼,少则三五只,多则数十只,用鼻绳连着,首尾相接,络绎不断,颇为壮观。驼队都是游牧民族,在阿富汗人数不下百万。走在前面,牵着骆驼的大都是壮年男子,老人和孩子则坐在驼背上,带着面罩的妇女也有步行的。这“沙漠之舟”驮着的东西可不少,有帐篷、粮袋、水罐和杂物等,连母鸡也蹲在驼背上,俨然一副乘客的模样,随驼步的起伏而前后摇摆。几只大狗来回跑动,见生人就狂叫,见野狗就猛扑上去,它们是警卫队。

北出山口,折向西行,汽车的轮子顺着山势不断地滚动。山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难走。公路上的碎石子,换成了小石块,路面坑洼不平,有时还有大石挡住去路,车子只好择路而行。幸好我们有先见之明,开的是使馆的旅行车,才能大体上适应路况。坐在七歪八倒的车里,我们就像被筛煤球一般,须紧紧抓住顶棚的钢架,才免得被颠出了座位。

中午时分,我们选了一个开阔的地段,停车进餐。所以要择地,防备山上滚下巨石,造成车毁人亡。

下了车,地上铺了桌布,大家席地而坐,开始了名符其实的“野餐”。说它“野”,是因为这里是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外。在这样的环境下用餐,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还可环顾四周的山峦野景,确是别有滋味。其实,这里也不算“野”。生态环境虽较恶劣,但仍有不少的动物在生活和繁衍。我们进餐的时候,石头缝里就钻出好几只蜥蜴,探头探脑地向我们张望,好像是在问:“你们从何而来?”空谷里回声很大。朝天放了一枪,便惊得几群野鸽乱闯乱飞。路旁一道山泉流过,清澈的流水告诉我们,这就是生命的源泉。不过,我们是用它来洗手洗脸的。

午餐后,我们继续前进。车行多时,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一个大峡谷。进谷后景象大异。两侧壁立千仞,如同刀削,而谷底只是我们脚下的一条窄路,地形十分险峻。古语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确实如此,如在两崖设下埋伏,檑木滚石也好,机枪手榴弹也好,多少人马都休想从这里通过。尤令人称奇的是,两崖对称地露出红褐色、黑色和白色相间的岩层,层次分明,色泽鲜艳,沿谷伸延数十里,记录了亿万年前火山爆发,岩浆横流留下的痕迹,而不知又是哪一次大地震把大地撕裂,形成了今天我们所见的峡谷。真乃鬼斧神工。

巴米扬省

接近我们目的地巴米扬时,地面逐渐开阔,树木也多了起来,但地图上有此名称,实无市镇。汽车七转八弯,总算找到了一座小旅馆。木头的结构,蓝墙、白窗、红顶,在这荒山野地里也算得上标致了。室内家具简陋,但收拾得还干净。没有电灯,桌上放着蜡烛。有洗脸盆,但没有自来水,地上有水罐。匆匆洗了把脸,大家就急着要去逛景了。

店主说附近有个湖泊。我心想,这大山沟里还有什么像样的湖泊,碰碰运气吧!车行不多时,果然就听得淙淙水声。再往前走,只见远处一道水帘似的瀑布凌空而下。到了跟前,发现瀑布的水势不大,但宽度却不小,难道上面还有一道溪流?大家建议顺崖往前再走一段。车行不远,就发现这一到处泻水的高崖竟是个大圆环。我们决心停车,爬上去看个究竟。

借助树根和杂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攀上了几十米高的崖顶。站在岸边,只见面前是一个方圆约一平方公里的平湖。湖水深不见底,晶莹透彻,湛蓝如同宝石。蓄着这一潭净水的正是我们看到的大圆环。如从空中俯视,就是一个脱了底的花盆反扣在地面上,水流不断地从底口外溢。我不是地质学家,不知如何解释这一怪异的构造。猜想这原是个火山口,火焰熄灭后,又为一股地下水所侵占。是否正确,待考证。

回到旅馆,天色还早。不远处有个平台,树木茂密。大家又相约前去一游。到近处才发现原来是个白桦林。林子里散了一会儿步,太阳就慢慢偏西。金黄色的斜阳照得林子透亮,把树干、树枝、树叶都染成金色。晚风轻拂,金叶沙沙作响,闪烁着金光,更使这静态的黄金世界变成了动态的。我没有经历过这么陶醉人的自然景象。《圣经》说,天堂里的街道是黄金铺成的,这次我算领略天堂之美了。我用照相机拍下了这一镜头,后来冲洗出来却大失所望:黑白胶片根本无法反映出金色来!

晚餐比较简单:串羊肉、素菜泥、烙饼和红茶,这是旅馆备的民族菜谱。实在饿了,大家吃得津津有味。饱餐后,我回到房里,倒头便睡。一夜无话,除几声狼嚎外,万籁俱寂。

次晨,我起了个大早,余兴未了,背了个相机,又同妻子回到桦树林,想找回昨天的感觉。走着走着,忽然前面一个直径大约1米的大蜘蛛网挡住了我的去路。蛛网很完整,挂着点朝露,在阳光的照射下,每根蛛丝都清晰可见,闪闪发亮,中间还停着一个大蜘蛛。林子里幽黑的背景更是把蛛网衬托了出来。这是个少有的画面,令人赞叹。我赶快回到妻子那里去取相机。匆忙之中,不知是身体的哪个部位碰了蛛网,顷刻间蛛网烟散云消,化为乌有。我真后悔我的粗心。

早点后,我们撤离了旅馆,径奔此行的主要参观点,去寻访唐僧曾经到过的佛教圣地。

巴米扬山谷的文化景观和考古遗址

行车半个小时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便是一座高大的石山。正面已被削平,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穴,颇像中国的龙门石窟。停车后,大伙纷纷跳下车去,先睹为快。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巨大的佛窟里赫然一尊佛像,其高大首先就令人叹为观止。我不知它的确切高度,但把头仰到极限,又倒退了几步才看到了佛额。我们的旅行车就停在它的脚下,车顶仅及大佛的脚面。推算起来,有十几层楼高。后来查了资料,大佛高53米,世界名列第二,仅次于中国的乐山大佛。

细加端详,造型还相当漂亮。佛体的各个部位都很匀称。雕刻也很细腻,袈裟的衣边及皱襞历历可见。圆拱、深凹、轮廓整齐的佛龛突出了佛祖的尊严,也为它提供了一个挡风避雨的场所。

曾经的巴米杨大佛与摧毁后的景象

令人遗憾的是,佛像已遭到严重的破坏。最可惜整个面部已被削平。大家都知道,神佛的慈祥、圣洁和安详往往从其面部神情得到反映。这尊大佛,根据“手术”平整的程度来判断,被毁容完全是人为的。近旁另一尊较小的佛像也受到同样的遭遇,证明了这一判断。大佛的右臂已断落,双腿支离破碎。留下了一尊残疾的千年古佛,委实可惜。

大佛至少有1300年的历史。伊斯兰教于公元6世纪时传入阿富汗。此前,这个国家曾一度深受佛教文明的影响。这尊大佛的建造和山上其他无数佛窟的出现,雄辩地说明当时香火之盛。无怪乎,7世纪时中国的高僧玄奘前往印度取经,路经阿富汗时,曾来巴米扬瞻仰大佛。

中阿两国的交往史可以追溯到更远的过去,但不是本文的重点,这里从略。2000余年的历史,留给后人的遗迹实在太少,但有关玄奘的一段,大佛完全可以作证。

星期一还要上班,我们不敢久留,照了几张像留念,就告别大佛,往回赶路了。车逐渐离去,巴米扬也在视野里不断变小。依依不舍中,我只有一个祝愿,但愿身处异域,如今受到冷落的大佛岁岁平安,免受新的劫难。我也似乎听到大佛的声音:“善哉,善哉,今天来了新中国的第一批旅游者,欢迎大唐的继承者今后多多光临。”

返程途中,我们还参观了苏联援建的沙鲁比水电站。那是当时阿富汗绝无仅有的现代化工程。为时间所限,只是走马看花,转了一圈,没有多少印象。

回到喀布尔,零零落落的街灯已亮,在黑暗里发出淡淡的黄光。大街上车马穿行,耀眼的汽车大灯在车窗前来回晃动,我们又回到了尘世。

-end-

 文章来源 |《苦甜的鸡尾酒》

作者 | 杨冠群  图片 | 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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