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途经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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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涛 新华通讯社原社长、党组书记、顾问；曾任中国驻阿尔及利亚、中国驻南斯拉夫、中国驻法国特命全权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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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5月，邓小平访问法国，法国总理希拉克到机场迎接。

1974年4月初，邓小平同志率领我国代表团去纽约出席联合国大会第六届特别会议，赴纽约前在巴黎休息了几天。这是1926年初，小平同志离开法国后，第一次来巴黎。隔了近半个世纪，邓小平同志重游巴黎，又是“文化大革命”后期毛主席请他复出后的第一次出国，他的心情很好，情绪也很高。

我们从机场把小平同志接到大使官邸的时候，全馆同志都在官邸列队欢迎，小平同志笑容满面地和同志们一一握手。

我请他住在我们官邸里最好的一间房间里，当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提出要吃法国的牛角面包（法国人称它为“月亮”，中国人则叫它牛角面包）。我立刻派两位同志出去买，到处买不到，因为这是法国人早餐时吃的面包，我们吃饭的时候已超过12点，后来到生产这个面包的工厂去才买到了。

小平同志吃到了牛角面包很高兴，他对大家说：“你们不要看我吃的是普通面包，我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因为穷，一个星期只能吃一次，当时能吃一个这样的面包加一杯咖啡，那就是改善生活了！”他让国内去的同志每人尝一尝，再吃午饭。他的这番话使我们想到老同志过去的艰苦生活。

我们官邸厨师安金生能烧一手很好的扬州菜，小平同志吃得很高兴，我记起50年代小平同志到上海的时候，很欢喜到上海大厦去吃扬州菜的。

第二天，我陪小平同志一行去意大利广场，因为小平同志要旧地重游一番。在这个广场的一角，有一个名叫哥弗洛瓦的旅馆，这座房子不大，在第四层的左手边，有一间小房间是当年周恩来住过的。小平同志说这是当时我们的地下党长期租的房间，每次周恩来同志到巴黎后都住这里，附近有个小咖啡店是他们吃早餐的地方。邓小平同志看了小旅店，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小咖啡店。在意大利广场转了一圈后回使馆，小平同志直说：“大变样了，认不出来了。”50年了，各方面都在变化，意大利广场有变化当然是很自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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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巴黎周恩来故居

后来，法国市政府在这所小旅馆的门口挂了一个小铜牌子，上面有周恩来的像，下面写着：周恩来（1898-1976）在法期间的住处。那个小房间还按原来的样子恢复起来：一张木头栏杆小床，旁边放了一张旧的方桌和两张旧的木椅子。据说，他们是经过向当地老人调查之后布置的。此后，很多经过巴黎的中国同志都要去那里参观。特别是周总理逝世以后，人们更是怀着追念总理的心情去了解他早年在国外工作时的俭朴生活。

当天晚上，我把使馆的党委成员和主要干部请来陪小平同志和代表团成员一起吃饭。我们的安师傅为小平同志烧了扬州干丝和其他的扬州名菜。小平同志吃得很满意，干丝一个菜就吃了两小碗。乔冠华同志风趣地对小平同志说：“路过巴黎到纽约的同志很多，有人说，法国使馆的菜好吃，也有人说常驻纽约中国代表团的菜好吃，邓大人，请你留意，等你回来时可要做个结论呵！”小平同志听了哈哈大笑。

第三天晚饭后，小平同志在休息室和我们聊天。他讲了些过去他在法国时的情况，也问了现在使馆工作的情况。我向小平同志汇报说：“现在国内来法国开展经济商务活动的人开始多起来了。法国是去很多国家的必经之路，不仅仅去美国经过法国，去西北欧、非洲等国也要经过法国。各个部委经过巴黎的人都想住到使馆招待所来。现有的招待所实在不够，同时商务工作开展了，商务处人员增加了，房子实在太少。我想，请批准我们买一二百间房子。”小平同志听后仰着头，幽默地说：“这个不需要找我吧！”同时用手指指乔冠华。乔冠华机灵地回答：“我回去就向你写报告。”小平同志说：“你写报告，我马上就批。”

邓小平同志此次在巴黎只是休息、参观，但我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把他经过巴黎的时间告诉了法国外交部，因而在机场接送的时候，都有法国外交部礼宾司的人员在场。在去纽约的前一天，法国总理梅斯梅尔还主动约见小平同志。小平同志到总理府礼节性地拜会了梅斯梅尔。

八天以后，小平同志从纽约参加一般性辩论的会议后回到巴黎。因为他年岁大了，而且“文革”中受了几年苦，在纽约又很辛苦，感到有点疲劳。乔冠华和我都劝他在巴黎再休息几天，他同意了，主要在使馆内休息休息，有时到公园里去散散步。我陪他看了一个法国葡萄酒厂，还看了两个古堡。

有一次吃饭时，乔冠华问小平同志：“你两个使馆的饭都吃过啦，究竟哪一个好啊？”邓先说，都好！接着说，还是法国的老厨师做得更好一些。我把安师傅找来见小平同志，告知他小平同志对他的评价，并让他站在小平同志后面照了一张像。安师傅高兴得不得了。

这里顺便谈谈安金生来法国使馆的经过。我去法国使馆前，去上海和南京两地看了看老朋友。在上海，我请锦江饭店支援我一位厨师（当时外交部是向各地借调厨师、理发员和驾驶员的），他们派了一年轻能干的小杨师傅给我。我吃了他做的饭菜，很满意，就请外交部借调了。

这位安金生老师傅年龄略大些，手艺较高，原在南京一家宾馆工作。“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查到了他解放前在南京一个大酒店里做厨师，有一次蒋介石在这个酒楼里设宴，他自然为蒋介石烧了几个菜。正是因为这段经历，造反派说他历史上有问题，就把他从宾馆赶出来了。省委有些老领导认识他，知道他的情况后，当时也无法帮他说话，就把他送到省委幼儿园做饭。

有位老战友向我推荐了他，我就向省委负责人彭冲同志指名要这位师傅到巴黎做厨师。彭冲同志说：“只要你满意，我就调给你。”于是，我让使馆一位回国休假的秘书在南京住省委招待所里，专门吃安师傅做的饭菜，我自己先回北京做准备工作了。秘书同志两天打一次电话，告诉我他试吃的情况，并说他和他的朋友一起吃，大家都说菜做得好。我就通过外交部向江苏省委借调了。安师傅一直工作得很好，和同志们相处得也很好。

我在官邸宴请法方领导人或者各方面的朋友时，都是安、杨两位师傅做的菜，法国朋友都称赞饭菜好吃。安师傅做的有兔子、金鱼等形状的小点心，夫人们都不舍得吃，我们就用盒子装好让她们带回家去。

1977年2月，我被调回国时，让安师傅等接替我的大使韩克华同志来巴黎后，再决定回不回国。因为他的手艺好、工作好，结果韩克华同志又留他工作了三年。

邓小平同志平易近人，当他在巴黎使馆官邸的院内散步时，同志们向他问候，他都要同他们说说话、问问家在哪里，还问这些同志家里有什么困难、在使馆安心不安心。同志们都把家里情况告诉他，也告诉他在使馆工作虽然很忙，但生活得很愉快！上下级关系很融洽，休息天除留下值班人员以外，天气好的时候出去郊游或游泳。

尤其令大家感动的是应同志们的要求，小平同志同大家照相时，他坚决不肯站在第一排，他让使馆公勤人员、厨师同志等站在第一排，他和乔冠华、使馆主要工作人员都站在第二排。同志们分到这张照片时都特别高兴。

小平同志回国时，因为他爱吃牛角面包，我让使馆同志买了一些装在盒子里给他带回国去吃。后来听说他把它作为好吃的东西分送给了过去曾在法国勤工俭学的几位老同志吃。可见他们都爱“月亮”。

当年秋天，我回国休假，到了北京后的第二天就去外交部找乔冠华同志，问他报告写了没有。他说，回来后事情多，还没有写。我说，我帮你写一个报告吧。他说，不要啦，就让秘书写吧。秘书把报告写好后，给我看了一下，乔冠华签上名后上报了。第三天，乔冠华电话里高兴地告诉我，说报告批下来了。我去部里根据批件，写了个电报给使馆，要他们立即找合适的房子。经过四处打听，最后买下了近郊区一所带有大院子、前后有两座三层楼的房子，共200间，不但解决了使馆房子太挤的问题，而且也解决了国内来往客人的住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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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转自 |《外交生涯十七年》（1997年出版）

作者 | 曾涛  图片 | 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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