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第一份工作有多重要

大学毕业20年之后，人们再参加同学聚会，一定会有很多惊奇的发现。

班里最勤奋的学霸，可能只是在做一个普通的教职，而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走上学术的道路；平时并不太起眼的中等生，却可能在公司获得重视，走上了管理岗位；当时小有名气的创业达人，却可能已经失业了好几年；成绩不相上下的同学，有人顺风顺水，有人却坎坷波折。

人们总要好奇，命运的手这么些年做了什么？同一个班上的同学，当时一起踢球一起唱歌，为何最后却有如此大的变化。这些变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总有人会从分别的那年开始回忆。毕业那一年的选择，究竟会对未来的人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找好第一份工作

临近毕业，正是要决定第一份工作的时候。

放在20年的人生中看，第一份工作好像并不重要，20年的人生足够发生很多影响重大的人生事件了。但如果你把回顾的时间缩短到十年，就会发现，第一份工作已经在无形中影响了一个大学毕业生十年的光阴。

当时他们不知道，第一份工作的选择， 早已在暗中为生活标好了价格。

你想一下，和你差不多实力的学长，博士毕业，都想继续做学术。就拿经济学这个学科说吧，学长毕业后进入的是北大、复旦、人大这种经济学强势的学校任职，而你毕业时由于各种原因，只进了一所普通的211大学，那么这第一份工作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影响？

2011年9月6日，河北唐山，由一位老师和五名学生组成的小学校开始了一天的学习生活。这些扎根乡村的老师，要做除了教学之外的很多事情，但他们却更难获得涨薪和升职 / 视觉中国

你可能想着，没关系，只要努力就有翻盘的机会。但你要为此付出的努力可能比想象中大很多。

我们可以参考一下美国的例子。2006年斯坦福经济学者保罗·奥耶尔做了一项研究，他发现，经济学博士在毕业后3-15年的工作状态，往往与他们毕业时获得的第一份工作有关。

如果一开始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这个博士在接下来的专著出版效率都会更高，工作单位也会让他更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上。但如果只能进入一个稍差的工作单位，他们还要承担更多研究之外的工作，比如教学等[1]。

博士离很多人都很遥远，可是你想想在别的工作单位是不是也很像。

如果你去了一个成熟的公司工作，不管是写程序还是做人力资源，你都会专注在这个领域的工作上。可如果你去了一个制度不怎么好的公司，还得“顺便”负责一下打印、文员的工作，哪里有需要往哪塞，一年后你再去跟老同学切磋技艺，可能就会感慨“时间都去哪了”。

2017年6月26日，河南洛阳，洛龙区一家古装摄影公司要求所有在职员工必须身着古装来上班，上班期间还不允许换衣服。不管是前台接待还是后台行政都是如此。对于摄影的技术人员来说，这样的着装要求未必不是负担 / 视觉中国

其实有工作已经够好了，如果第一份工作找得不顺利，甚至根本没有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那对接下来的生活影响更大。

很多同学最近可能就有这样的体验。工作找得特别不顺心，连续投了好几次简历没有过，很多企业招人的名额也在减少。根据智联招聘发布的《2019届应届生就业市场景气报告》显示，2019届毕业生平均期望月薪甚至都比2018届下降了1%[8]。

这时可能就有人劝慰说，别那么焦躁，先去毕业旅行或者回家调整。反正以后一辈子都是要工作的，也不差这两三个月。

有些同学就会想，先找一份兼职，比如打工换宿、海外代购，挣点钱零花就行。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只是“临时”的决定，却会让接下来的生活也变得很“临时”。

2008年4月，农民工、零工在沈阳街头等活。临时工作常常让他们更难发展自己的专业技能，更没有升职的说法。而无法获得正式工作，又让他们接下来的时间也只能做临时的工作 / 视觉中国

日本的研究发现，如果一个人在毕业时没有找到一份正式员工的工作，那么他之后成为正式员工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甚至在毕业几年后都是如此）[2]。

因为，第一份工作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作用，是它的“信号效应”。一个刚入社会的大学生，怎么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能力？能找到一份正式工作。你的“放飞自我”，在老板那里却可能是“能力不足”。

你可能听过这样一个新闻：人大的毕业生伍继红，在90年代大学毕业，却失业十几年，最后只能领低保度日。

要知道90年代的大学生就已经很珍贵了，更何况是人大这样的名校学生。可是想一下，因为一些意外，她刚毕业时只能在教育机构、服装厂等打零工，就可能为之后的困难埋下了种子。

正是因为第一份工作特别重要，日本企业高管协会还曾提议，认为招聘公司应该把所有在三年内毕业的员工当作应届毕业生对待[2]。当然在中国这是不可能的。

环境也会影响第一份工作

但就算你很努力地找了工作，也很慎重地做出了选择，生活也并不会像你想象中那么顺利如意。因为一个人的命运啊，不仅要考虑到个人的奋斗，还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想一下，如果第一份工作没找好，要怎么补救，通常都是要靠跳槽。

但是当经济形势不好时，绝大多数的企业都减少招聘，不仅是进入好的企业更难，这个时期想要跳槽也更难。

2013年6月8日，广州，广东工业大学大学城校区，求职者在观看招聘单位信息。当年被称为“史上最难求职季”，但现在看来，下这样的定义显然为时过早 / 视觉中国

一个毕业于2006年的美国大学生，发现自己不喜欢第一份工作，还能头也不回地就跳槽换工作甚至转行，但比他低两级的学弟正好毕业在金融危机的当口，就会发现，能找到工作都要谢天谢地还要警惕着自己不被裁员，更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去跳槽了。

人们以为坏运气只是一时的，但却不知道，时代的洪流还拖着长长的尾巴。

一开始你只是不喜欢工作，后来你无处跳槽。在不适合的工作里呆的时间越久，所要承担的收入损失也就越大。不仅没法挣更多的钱，还没法更快地提升自己的技能，甚至损失了最宝贵的职场上升期。

2013年11月11日，重庆，一个年轻人毕业两年换了三个工作，24岁时在家待业半年，急坏了父亲 / 视觉中国

你可能发现，同系的学长5年就升到了企业中高层管理的位置，可你过了几年，却还在基层摸爬。其实不止你一个人会烦恼，如果在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毕业，这些毕业生的晋升也会比那些在经济好的时候毕业的人慢[4]。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毕业生找的工作和他们不匹配但又没法及时换工作。2016年欧洲经济评论的文章表示，在一场典型的经济衰退中，失业率上升3%，就意味着第一份工作的不匹配率增加了大约30%[5]。

同样是学的食品科学，你和学长都想做研发。早两年毕业的学长，进了公司就开始做新食品的研发，但当你毕业时，公司已经负担不起那么多的研发岗位了，你只能先做食品质检。而且哪怕是这个不太喜欢的工作，也来之不易。

2018年10月17日，美国德克萨斯州休斯顿，一对夫妇研发并向市场推出了一系列的“狗狗啤酒”。质检和研发的工作内容并不相同，在食品质检上做的很多工作，也不能提升食品研发的技能 / 视觉中国

学长的新食品研发小有成果，晋升也很快，你却还在做着最基础的工作，这不能全怪自己不努力，你的选择、经济环境，都在暗中影响着你。

而且，晋升和职业匹配度最直接影响的就是薪资。早在1992年就有学者发现，终身工资中66%的增长都是发生在职业生涯的前十年[6]。而在经济不好的时期毕业，也会错过一部分薪资增长的黄金阶段。

这样的影响有多大呢？2012年美国经济杂志的研究发现，如果你所处的环境失业率上升5%，你刚毕业时的收入就会比正常情况下低大约9%，在5年内你的薪资还会继续低于正常水平，有些人甚至需要10年时间才能回到正常水平[3]。

如果毕业10年后，同学聚会不仅是跟自己的同班同学，还有同系的学长学姐，那这种唏嘘感可能就更强烈了。

第一份工作，影响未来十年

你的选择加上经济环境，共同决定了第一份选择究竟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影响。

你选择的第一份工作，不仅仅会影响你毕业后的一年半载。对日本1993-2006年毕业的大学生的记录发现，第一份工作最长可以影响一个人未来十年的就业状况，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影响会慢慢减弱，直至消失[2]。

原因前面其实已经说了，当你第一份工作没选好，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换个工作就行了。总会有一些客观因素让生活不遂人意。

尤其是，如果你本来学校就不是很好，那你受到的影响会远大于那些名校毕业生。

2013年5月24日，海口市，在某汽车生产线上，中专毕业生们正在认真操作生产技术。虽然人们职业学生的就业率在逆袭。但实际上，他们的薪资增长更有限，更容易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 / 视觉中国

一般而言，就算经济状况不好，第一份工作没找好，那些毕业生中的高端玩家，用两到四年的时间也能让工资恢复到正常水平，主要是通过跳槽。中端玩家们在十年内也能恢复，部分是通过换工作，部分是在公司内涨薪。可是底层玩家，一开始就落后于人，后面追赶也越来越难。

美国的研究量化了这种损失，他们发现，当就业环境不好时，收入最低的毕业生在工作头10年的收入会比正常情况下少8%，而这几乎是中等毕业生的两倍，是顶尖毕业生的四倍多[3]。

不是每个人在跳槽时都有选择权，对于有些人来说，能有一份工作就很不容易了。越是在这种时候，选好第一份工作越重要。

2014年02月15日，郑州，求职者排百米“长龙”等候入场。每年春节过后都是跳槽和找工作的高峰期，但根据58同城的数据，2019年春节后的跳槽率远低于去年同期 / 视觉中国

根据日本投资银行野村证券的报告，自2018年11月以来，中国互联网用户搜索“求职”一词的数量激增，并创下1月份的历史新高[9]。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跳槽，就更难了。

当你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工作后的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你所能决定的。你最有选择权的，反倒是刚要毕业，手里有几个offer，要选择第一份工作的时候。

当然，考虑到2019年的形势，你现在最大问题可能不是犹豫该选哪个offer，而是还一个offer也没有。

[1]Oyer, P. (2006). The macro-foundations of microeconomics: Initial labor market conditions and long-term outcomes for economists (No. w12157).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2]Hamaaki, J., Hori, M., Maeda, S., & Murata, K. (2013). How does the first job matter for an individual’s career life in Japan?. Journal of the Japanese and International Economies, 29, 154-169.

[3]Oreopoulos, P., Von Wachter, T., & Heisz, A. (2012). The short-and long-term career effects of graduating in a recession.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Applied Economics, 4(1), 1-29.

[4]Kwon, I., Milgrom, E. M., & Hwang, S. (2010). Cohort effects in promotions and wages evidence from Sweden and the United States.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s, 45(3), 772-808.

[5]Liu, K., Salvanes, K. G., & Sørensen, E. Ø. (2016). Good skills in bad times: Cyclical skill mismatch and the long-term effects of graduating in a recession. 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84, 3-17.

[6]Kahn, L. B. (2010). The long-term labor market consequences of graduating from college in a bad economy. Labour Economics, 17(2), 303-316.

[7]Neumark, D. (2002). Youth labor markets in the United States: Shopping around vs. staying put.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84(3), 462-482.

[8]FT中文网.2019年应届毕业生就业，到底难不难？2019/3/12

[9]South China Morning Post.China’s job market has worsened amid trade war, sharper slowdown ahead, Nomura report suggests. 15 Feb,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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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邱小奕  文献审核 | 龙冰凡 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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