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同题】东风有信/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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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有信

文|风景    

四姑娘窗下读信。信曰:我心爱的姑娘，这里已是春了，油菜花开得惊心，二月兰紫成一片烟霞，白玉兰大朵大朵地挂在树梢，还有数不清的桃花杏花，开遍了山野。随信遥寄一枝春，待来年，陌上花开，可归矣。

四姑娘回:自从那一别，家里的公鸡再也不打鸣，小马驹也走失在南山洼，梨花落白，再也没结过果。我给你留了醉人的葡萄酿，等你回。

四姑娘一抬眼，东风不知何时已吹过了村庄。四姑娘的一滴泪，落进了春里。

崖畔上，映山红开的热闹，一丛丛，一簇簇。一群羊在花中蹦来蹦去，像调皮的孩子。山水共一色，青柳梢，河里草，田野拱出了一片绿。二大爷自言自语:“这春风一定是绿的，不然为什么它一来，山水都绿的一团糟呢？”我说:“二大爷，这风不一定是绿的，但一定是香的，它一来，大地就芬芳四溢。”

二大娘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暖风微醺，舒服的要命。二大娘朝屋里喊:”四姑娘出来坐坐吧，晒晒你那些发了霉的心事。”四周桃花朵朵，蔷薇花的枝蔓悄悄爬满篱落。院子里的鸡正从土里刨食，为争霸主地位，两只公鸡斗起来了，斗的头破血流，一副不斗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的架势，从阳光温暖的早晨斗到夕阳晚照，直到打不动了，二大娘也不去吱声。斗就斗吧，春天是个让人欲望丛生的季节，何况是两只正值青春的鸡。春天里发生跟感情有关的一切，好像都是可以原谅的。

四姑娘去挖野菜，我挎着柳条筐一颠一颠跟着。喜欢看她望向远方的眼神，明媚而忧伤，喜欢她身上淡淡的味，茉莉样的清香，喜欢她的样子，桃花样的水灵。河波轻柔柳枝低，风一来，柳条被一波波的托起，又一波波的放下，像四姑娘柔软的发，在半空中垂挂。

河边野菜又嫩又肥，蒲公英，车前草，还有开白花的苦麻菜，一堆堆的挤在一起，用点心，一会功夫就装了一篮子。野菜挖回来，往院子里一倒，鸡鸭闹哄哄上来抢，你多吃一口，我少吃一棵的，游乐场很快又变成战场。二大娘双手叉腰大声嚷嚷:都给我放规矩点，想跳进锅里被蘑菇炖了吗？

四姑娘养了三只小长毛兔，红眼睛，长耳朵，一身雪白雪白的毛，可爱的不得了。我蹲在兔笼前给它们喂野菜，再去摸摸绒嘟嘟的毛。二大娘就喊:“丫头小心点，兔子急眼了也会咬人。”到了秋天，二大娘薅了兔毛，坐在树下纺毛线，牛骨头做的拨棱锤转得飞快，纺出的毛线粗细均匀又密实。冬天第一场雪落那天，二大娘送给我一副兔毛手套，暖和又漂亮。

天色暗下来，二大爷停下手里的活，望一眼村庄，升腾的炊烟蔓延，村子和田野渐渐隐没在流动的烟岚中。二大爷收起锄头往家走，小黑那个狗东西早就等在大门口，看见主人回来，高兴地围着身边左突右奔。二大娘正在往桌子上收拾饭菜，二大爷问:“今晚吃什么啊？”二大娘回:“白面粉掺槐花蒸的饽饽，荠菜团子，榆钱兑杂粮熬的粥，菜是小葱蘸酱，还有一碟头刀韭菜炒鸡蛋。”又喊四姑娘:“给你爹拿二两高粱小烧。”

二大爷抿一口酒，咬一口菜团子，再吃一口炒鸡蛋，咂吧咂吧嘴说:“西北甸子的玉米叶已长出四五片，该定苗了。南山坡的大豆下种有几天了，最好来一场雨，豆荚就该钻出地面了。还有前院那块地，都种上高粱，等秋天收了，咱做它两缸高粱酒，自己喝不了，拿到集市换零花钱。”二大爷又喊四姑娘:”给爹再来一杯。”

那天晚上，一场春雨悄然而落。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二大爷醉在这春天微凉的雨夜里。

主编/林一苇

责任编辑/飘   美编/兰心

本期摄影/柳岸至水  

作者简介

风景，辽宁大连人。爱生活，爱旅行，爱人间草木。炊火之余摆弄几个小字，不为悦人，但为娱己。偶有赞者，即可清风明月，当做快事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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