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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同题||童年囧事||探路者

探路者 人间草木深 2022-03-17

童年囧事


文||探路者


童年窘事之一是每逢六一就得装幸福。全校都必须穿白上衣、蓝裤子、白球鞋,列队演节目,名曰“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里”。可我往往没有这么奢侈的配置,为此经常需要向别人家去借条蓝裤子或者白球鞋,可在那个穷光蛋无比灿烂的年代,谁家会有两双白球鞋?只能东家问,西家找,尽享谦卑乞讨之窘迫。经历一番周折勉强凑合上一身行头,不是裤子太长就是鞋子太小或者弄了件洗掉了色的灰上衣充数,站在太阳暴晒的队列里,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快乐。因此,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除了考试,最恨六一。

     
对我而言,六一节还会被老师拉着参加演出,表演内容是老师按照革委会的精神编写的,生硬而呆板,虚假而不合逻辑,既不明白,也不喜欢,更无愉快;最郁闷的一次明星经历是被逼出演一名爱浪费的小淘气,罪行是吃米饭往地上掉米粒,被一群小女生抓住现行并当众给批评教育了。据老师回忆演出效果相当不错,对此我确认,因为我从此身败名裂,“淘气儿”取代了我原有高大上的名字。这次“逼良为娼”式的演出甚至关系到了我的政治生涯----久久不能加入光荣的红小兵(少先队)。虽然我学工、学农、学雷锋都很玩命,甚至私下里花费过不少花生大枣红薯干之类的运筹,终因财力有限而不能扭转多数同学的印象,长期在野。  要知道,那时候大米是要凭票限量供应的,差不多一年只能接见一次,我做梦都是没吃够大米饭,岂能舍得掉在地上?

    
最窘迫的一次进步也是六一节,节前例行评选新一批红小兵,我当然还是进步未遂。之后又被误选进宣传队参加演出,好容易凑上了白衣蓝裤,临上台时发现,老子不是红小兵,没有红领巾。  老师急中生智,不晓得从台下谁的脖子上扯下来一条就给我戴上,我顿时热血沸腾(当时入红小兵可不是个小事!一年评一次,得同学推荐,老师审核,全体举手表决,得票最多的才能入队,绝对差额选举,公开、公平、公正)。那次是我演出最努力的一次,演出结束,当我唯一一次兴高采烈地走下舞台,老师旋即解下我的红领巾,拿走了。   喔靠!!!我还以为自己已经“火线入队”了呐!谁知那只是一次“组织生活”,不是真的!  从此愤恨演出之事。 

   
由于儿时那个共产主义是初级的,因此偷吃自然成为孩子们的第一要务。大人们靠精神战胜饥饿,孩子们不管那些,能吃进嘴的才是硬道理。春天摘槐花儿、薅榆钱儿,可怜那几棵能吃的树,每每都给折得秃头光脑,居然一直活过来。夏天不愁,每家的门前屋后都自力更生着许多菜园,肚子饿了随时共产他一些。读小学一年级时, 有天晚上与小伙伴们捉迷藏累了也饿了,有人提议,去西边地里挖些地瓜吃吃(当时每家都在学校的试验田里种了许多瓜菜之类),大凡此类与偷吃相关的主张必然是全票通过的。因为都不是第一二三次了,几个人谁也没有保持偷瓜应有的状态,有说有笑地奔了那瓜地,没羞没臊地挖将开来。谁知这注定是不同以往的一次,突然间黑暗中一个高大人影出现在我们眼前,厉声喝住我等,人赃俱获。待我们回过神来,才看清是院里给领导开车的刘叔,因为参加过抗美援朝又会开车,他在院内地位颇高。深更半夜他蹲在野地里干什么?阿屎?不需那么神秘吧!  抓贼?至于吗?几颗破地瓜值得下那么大工夫吗?一个抗美战士抓了我们几个小毛贼,况且还是人民内部矛盾,丢不丢人?  嗨,这些大人真是让人搞不懂!   尽管挖的不是刘司机家的地瓜,他还是大义凛然地将我们移交给受害方---李副书记的媳妇韩姨。韩姨是那种以让别人难受为己任的人,此番更是激动不已地拎上赃物拽上我们,挨家挨户理论一番。于是我有幸获得老爸唯一的一次武力教育----屁股上一脚。说来我家的教育方式比较逆袭,妈妈负责巴掌教育,频繁且多样,片面追求数量;老爸负责谈话疏导,深刻而冗长,烦人效果极佳。而老爸对我的武力教育则相当低端:打法单调,缺乏观赏性,抬腿一脚,完事。现在看来这一脚对我是弥足珍贵的,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尝过老爸的武力教育,多少是个遗憾。从这点说还要感谢一下刘司机和韩阿姨。我对当时那一脚深表理解,老爸虽然极奇蔑视武力教育,但当此时,唯武力教育不能解韩姨之恨。老爸也是狼狈不堪地完成了一次他最不擅长的教育实践。其实踢屁股是我设想中最渴望的方式甚至不敢奢望(幸好老妈不在家,谢天谢地!)。比起玩耍中从墙头摔下、掏鸟时被马蜂蛰着、踢球时磕破膝盖,那一脚根本就不叫事儿。唯独遗憾当时我憋着一泡尿,这一脚震荡虽然不痛但导致阀门瞬间失控,尿湿了裤子一片,感谢天黑。曲终人散后,老爸并不熟练地煮了一个鸡蛋,满脸愧疚地责令我吃下。 

    
但中国人民从来都不会屈服的!受此冤屈我们当然不会罢休。首先,借踢球之际引发冲突,揍了刘司机的儿子刘青一顿,后经测算,我们中有三人受到家长的武力教育,再结合平日里他仗着老爸是司机,硬是不许我们摸一摸公家汽车的罪行,于第二天追加收拾刘青两次,于情于理都算说得过去。第一步复仇于当月即告完成。其次,研究决定择机将刘司机那漂亮的烟盒(一个银色的漂亮盒盒,像电影里美国鬼子用得那种,该不是刘司机在朝鲜时藏下的吧?)搞出来,扔进厕所粪坑里,看他还趾高气昂地从里面拿出领导给的高级蹭烟得瑟。第三,利用春节期间手里有弹药(鞭炮),设法向刘司机家里扔进几个“二踢脚”,此行动于次年春节圆满完成,效果极佳。配合这三大战役的一些小规模行动时断时续也起到了一定的骚扰效果。可唯有那烟盒的计划一直未能实施。那段时间里,把刘司机的烟盒扔进粪坑甚至已经取代了我们“尽早实现共产主义”的愿望。然而,这个愿望似乎象共产主义一样无法实现。   转过年来不久,刘司机突然消失了,几天看不到他高傲的身影在院里晃荡了,我们倒不是想他,是很惦记他那烟盒盒。后听大人们议论因为刘司机是文革“三种人”以及他的一些深夜潜伏的行为被抓进监狱了。可他曾经是我们大院的正能量代表式人物啊,嗨,可惜啦,没能抓紧时间把他的烟盒扔到粪坑里。几年后,当刘司机再回到大院时,人已瘦弱了许多,灰黑的脸色灰黑的衣着,低着头溜着边走路,俨然一段移动的枯木,更不见他那漂亮的烟盒了。

      
大院最东头一户,姓白,门前有碗口粗的枣树两棵,不但枣儿结的多并且超甜,可这家既不是反动权威还是个贫下中农,家里还有个超级厉害的小脚老太太,老太太不但不许好好偷枣并且骂街功夫了得,不但骂街声音高亢而且花样品种繁多,较量过多次,输得很惨。

     
为了使人们思想纯净,组织上每个月会在操场放映正能量电影,枯燥的新闻简报后,通常是更加枯燥的样板戏,长夜漫漫非但有些枣儿之类无以驱赶无聊的时间,当实在没有其它可共产的时候,我们还是得铤而走险去老太家搞些甜枣儿。通过长期斗争形成一套较为成熟的作战方法:每人捡些砖头石块,悄悄绕过房子摸到树下,对准枣树一阵乱砸,掉头便跑,躲在远远处看老太太夺门而出,扯口大骂,内容丰富多彩,尤其弥补了我们生理卫生课上略去的性启蒙教育之空白。但老太毕竟腿脚不济,骂累了回屋休息,我们再悄悄潜回树下,默不作声地一通忙活-----“拣尽甜枣不肯歇,怯怯心里美”。 不知哪年开始,老太太不大经常出屋了,我们似乎也少了偷枣的乐趣,总觉着没人追着骂着的,偷得也渐渐无趣起来。   


后来,我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主编/制作:林一苇   责编:风景



作者简介:

探路者,又名涛声依旧。性别男,居河北。就职国企,性格不怪,朝九晚五,人畜无害。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文武政商一无是处。偶尔读书,常于睡前,间或写字,多在酒后。乐于绘画,无人斧正,自娱自乐,去留都行。 


【人间草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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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邮箱:2054324561@qq.com


文者,纹也,万象之表也,《文心》之意,天地皆文章。适有一等人,按著天地本大,我等具小,譬如草木,生于其中,则我与天地一也,一草一木,演化世界,言草木,实言世界。则草木之宗旨,言生活,言花鸟,言人物,言可言之事物,包罗并举,体裁不限,与众共享,并愿广大热心之士加入行列,携手共进。惟此,敬期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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