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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封面由几种香料合成：山茶花、檀香、乳香、绿豆蔻、鸡舌香。“捣麝筛檀入范模，润分薇露合鸡苏”，众多香料熏烧出一个芳香中国。 供图／图虫创意、视觉中国
▲本期目录
中国人对芳香有多迷恋，从《楚辞》中就可窥见一斑。2000多年前，屈原曾在《离骚》中反复吟唱“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其中，江离、辟芷、秋兰等来自大自然的香材，被用来比喻君子品德高尚、气度高华。可见，美好的香气，与香气背后的敬意、虔诚与正直的品德，从最初的最初便牢牢绑定，成为写入中国“香文化” DNA 的淳朴要义。
古代中国，香曾无处不在，从采香、植香、制香、贩香，到用香、进香、品香、咏香，香渗透了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为此，《中华遗产》2022年9月刊推出“中国芳香”专辑，从国色天香（香料）、华夏香事（香文化史）、百练成香（制香）、器中乾坤（香具）四个方向，追寻和探讨“中国芳香”，一窥中国文化的感官审美偏好，挖掘在香之上所承载的中国之“道”。中国芳香，既有诗情，亦有哲理。
国色天香
先秦时期，中国人认知的芳香植物已有百余种，花叶果实根皮干，乃至树脂，皆是香材之源。丰富的植物与对自然的认知与运用，令中国芳香处处。下图是我们根据中国历史上出现的香材制作的手绘示意图（仅作部分展示）。
先秦世界的香，多为原态香材，即芳香植物仅经初步加工，较多地保留其天然外观特征。闻起来是草木的天然清香，更接近于现代人口中的“中药味”。从其种类来说，受到域外影响也很小，可谓华夏的原生态香料。从《诗经》《楚辞》等先秦文献中，一窥华夏原初的香世界，我们会发现，香对于中国人来说，不仅是一种物质，它所净化的是身体与灵魂的统一体，并逐渐和人们所欣赏、推崇的各种美德联系在一起，可谓草木也有“心”。
#远香皆如归
域外香料入华，为我们打开了先秦香草之外的芳香世界：汉晋时期，以丝绸之路为中心的香料进贡，带来了沉香、安息香等；唐宋以来，以南方为中心的香料贸易，又带来了龙涎香、乳香等。随着域外香料大规模进入中国，人们对香料的认识日趋完善，为后来调制香料、熏炙香料奠定了基础。
▲ 龙涎香是抹香鲸（上左图，供图／TPG）肠胃内的病理分泌物，称为灰色的金子（上右图，供图／张朋）。它最大的价值，并不在于其本身异香，而是合香聚烟，使香味结而不散，终日不歇。
华夏香事
于古人而言，居家出行、祭祀奉神、求医问药、饮食养生、礼仪馈赠……平淡生活中，处处都有香的影子。鼻息中萦绕的香气，不仅是祛病除秽的良药，也是洁净心灵，进而超脱浑噩世俗的灵方。下图展示了古人生活中与香有关的场景。
▲ 为了让衣被沾香，人们发明了熏笼。衣被摊开在熏笼上，内有微火熏燃香药。既可以让香气沁入肌里，又能暖被除潮，增加浪漫温馨的气氛。图为清代画家禹之鼎绘制的《斜倚薰笼图》。
古人崇尚自然，美人的最高标准是“国色天香”。可绝大多数的“天香”并非真的出自天然，而是耗费心血从头到脚打造出来的。爱美的人为了香头香口费尽心思；脂粉香、口脂香是常规操作；贴身衣物还要时时熏香…… 而这些都只是表面，为了由里到外散发出香气，从而达到“天香”的境界，人们沐浴香汤，服用药物或食物来让自己“香身”。
追求体香的背后，反映的是典型的中国审美文化和心态：成为一个香人，才能离美德近一些，离洁净更近一点。
▲ 宋代著名书帖——《制婴香方帖》，为黄庭坚墨宝。通过这一手抄香方，可见香圣黄庭坚所好，用料精纯，制作细致繁复，滋味醇和清远。中国香文化能千年兴盛且拥有丰富而独特的文化内涵，居功至伟者，当属文人。
在宋代文人的世界中，香无孔不入：读书以香为友，独处以香为伴，会友赠友少不了香，调弦抚琴更是需清香一柱正心性……黄庭坚谪居的岁月中，把香当成了一种救赎的方式，以鼻端香气的充盈，来隔绝市腥之气，忘却外在的忧乐，通过熏香营造一个闲适自在的梦想空间。他和苏轼的诗词唱和中，也有以熏香养性悟道等充满禅意的对话。
▲ 对古人来说，读书同样不可无香，在南宋画家刘松年的《秋窗读易图》（局部）中，很容易便可找到一只显眼的香炉，香最具提神醒脑之功，可以消除脑力的困倦，使诵读更入佳境。
中国人制香，是根据每一个人的体质和精神状态选用香料。需要排毒醒神，可以来一点龙脑。想要宁神安眠？加一点沉香吧。一场香事过后，人的身体到灵魂都得到了滋养。借用当代哲学家王德峰先生的话说，西方人制造香水是一种“技术”，是主体（人）通过仪器对客体（香料）的改造；中国人的香事则是一种“艺术”，人们从中体悟自然而非改造自然，在品香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完成了一次“天人合一”。▲ 西方近现代香水的兴起，是以掩盖体臭、改善体味为主要功能。上左图为西方最经典、最受男性喜爱的香水之一——4711古龙水的广告。上右图为20世纪20年代西方画师笔下最时髦的生活方式，绅士们出门前，必要精心穿戴、打扮，并在身上喷洒浓重的香水。
▲ 在古埃及文明中，配制香料是祭司的特权，他们在神庙点燃香料，通过袅袅升空的烟雾与上天沟通。图中雕刻的是手持莲花和香水瓶的尼罗河河神。
百炼成香
一炉篆痕半日香
印香是用模具将香粉框范、压印而成的香品，因香粉线条回环萦绕，形似篆文，也称“香篆”“篆香”。
大约从宋代开始，文人纷纷修筑香室，邀友相聚品香，大摆香席，渐渐形成带有定式的仪轨。从准备香料到行香打篆，再到品赏烟香，观篆参悟，直至留下香偈……虽然香席中也有燃线香、隔火熏香的赏香方式，“打香篆”无疑是最具仪式感的一种。
风靡千年的“帝王香”
▲ 图中，一位美丽的女子位于床帐内看书，其小童则在一旁跽坐焚香，四周鲜花环绕。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鲜花和果子的清香。在床帐或小室内焚香，十分适合使用鹅梨帐中香等合香，其清甜的香气，为整个空间营造出如诗如梦的意境。 绘画／王依雅
合香，指的是按一定规律，以多种天然香料调和而成的香品。宋朝合香中的“果香系列”颇为发达，鹅梨帐中香就是其中代表。
鹅梨帐中香，又名江南李后主帐中香，是一款有助于静心安睡的香，这大概也是它为何要在帐中焚烧的缘故。其实看看相关的成分，不难推断其作用：沉香和檀香均有行气止痛之功，能起到安神解郁、抗炎抑菌的作用，而鹅梨则增加了香甜清新之气。
▲ 以上系列图为制作鹅梨帐中香的主要步骤，可看到其配料简单、步骤简洁，关键点是通过混合、蒸煮等方式，让两类香料的气息互相渗透，其中主要香料之一的鹅梨，同时也兼有容器功能。 摄影／傅子莫
器中乾坤
炉中别有天
无论天子还是庶民，因焚香而对香炉寄予了期待，无不相信香炉联通着另一个世界。
一首佚名诗写道：“暖香炷罢春生室，始信壶中别有天。”香炉承载着上天能够感应到的芳香，因此无炉不成香。▲ 在太和殿的陈设中，宝座旁设一对盘龙香亭、一对仙鹤、一对甪端（炉）。这一陈设表明清廷把焚香纳入国之礼仪，用瑞兽吐香寓意江山永固。两只仙鹤互相对望，口喙微张，烟气向着丹陛蔓延，皇帝升坐后，更显庄严肃穆。摄影／柳叶氘
身上挂着香囊、香坠、香珠，手里拿着香插、香盘、香盒，出门要坐香车，还不忘带上香枕、香扇、香筒……一个个便携式的香具，让人在行走坐卧间芬芳馥郁，步步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