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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社会学研究 | 王昕等《主体与建构:中国西北地区小姐的世界》

王昕等 性研究ing
2024-09-22

【编者按】


“一位上海妇女向男人出售性服务究竟意味着什么(对参与者与观察者而言),是因娼门层次的高下和时段的不同而有所变化的……所有的参与者……都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对娼妓问题的认识理解,并对所形成的认识提出质疑、反复商讨和吸纳利用。于是,研究娼妓业及其变迁对理解上海社会多个阶层的思想和社会习惯具有启示作用。又因为娼妓问题的辩论往往在地区或全国性书刊上进行,故这一研究也能勾勒出20世纪中国社会有关社会性别与现代性的争论的概貌。”(贺箫,2003:8)

       

2019年,性研究ing推出了“性社会学研究文献回顾”栏目,介绍了近年来发表在中英文期刊上的部分性研究文献以及中国大陆的部分性研究硕博学位论文,共计推出了4期Culture, Health and Sexuality英文文献编译、4期中国大陆期刊文献选编和7期中国大陆硕博学位论文选编。


2020年,我们将在介绍会议论文及其他重要原创性研究成果之余,继续着手资料库建设工作,希望能为学术研究提供更多的检索便利,也方便感兴趣的读者进一步了解中文的研究语境。本年度,我们将着重介绍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人员迄今为止出版(或未正式出版)的所有书籍(包括教材、文集、专著和译著等)。本系列往期内容详见公众号首页-正在连载-性社会学文献汇编。若无特殊情况,我们将以每周两次的频率更新上述书籍的基本信息、目录和精选内容。敬请期待。

本期介绍的是由高雄万有出版社于2009年6月出版的《主体与建构:中国西北地区小姐的世界》,作者为王昕、游珍珍、刘佳、江秋雨。本书为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主办的中国sexuality研究系列17,由福特基金会资助出版,本书所依据的社会学调查由第五轮中国全球基金艾滋病项目资金支持。




《主体与建构:中国西北地区小姐的世界》


作者:王昕、游珍珍、刘佳、江秋雨

时间:2009年6月

出版社:高雄万有出版社




目录




  • 流动与健康:小姐的定性研究与干预模式探索 / 王昕

  • 女性性工作者与其恋人的互动:传统性别观念的建构 / 游珍珍

    附录:完整个案原始记录

  • 小姐“出行”的社会支持系统分析 / 刘佳

    个案1:莉莉

    个案2:阿菲 

  • 性工作者群体内部的污名现象 / 江秋雨

    附录:结构式访谈的例证







精选内容




流动与健康:小姐的定性研究与干预模式探索

(摘选)


执笔写作:王昕

项目负责人:潘绥铭、黄盈盈




摘要




本研究旨在通过“主体建构”的视角和深入访谈的方法,了解女性性工作者的流动和健康问题,对相关项目教育与干预的现状进行总结并探索建立女性性工作者艾滋病预防干预工作的最佳模式。


在展现女性性工作者生活、工作和职业化等情况的前提下,本研究试图了解她们“流动”的现状、原因、渠道和趋势以及她们对“健康”等问题的认识和实践。同时,在研究女性性工作者地域流动和职业过程流动的过程中,通过“主体陈述”展现其生活当中其他重要方面,包括异性交往、审美与形象、生活感悟及生命信仰、生命历程中的重大变化以及知识与信息。这种贴近生活世界的整体呈现,为我们研究流动背景下女性性工作者的健康问题及相关干预工作的实践探索提供可以展开的空间,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研究的真实性和纵深感。研究表明,在女性性工作者的生活当中,“流动”的行动和结果导致了其“生活圈”的变化,从而影响了包括健康在内的其他生活实践。


通过对女性性工作者和性产业的其他从业人员(妈咪、老板等)进行访谈,了解她们对现行艾滋病预防干预工作的看法和建议,探索建立艾滋病预防干预最佳模式的基本要素和具体操作模式。性工作者需要更具体的、人本的、内生的教育与干预方法。好的干预方法和模式能够为处于流动中的性工作者带来持久的教育和影响。这一目标的实现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当前艾滋病预防干预工作面临的“壁垒”和“瓶颈”问题,并在工作理念、思维、方法和具体操作上实现新的突破。流动背景下艾滋病预防干预基地的建立和“场所整体自发干预法”的运用正是对这些目标在实践层面上的探索和实施。




第三部分 研究与发现之二: 小姐的流动与原因


一、空间流动:地域与场所




性工作者的地域流动是在中国社会转型大背景之下发生的,我们除了需要分析和厘清这种流动现象背后的客观原因之外,也要对性工作者个体主观意愿进行了解。只有分清结构性因素和个体主观意愿,才能对地域流动的原因、条件、趋势等问题做进一步研究。


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地域流动和场所流动是不可分割的。在本研究讨论中,我们将场所流动和地域流动放在一起,主要原因在于:场所流动与地域流动是同步的,地域流动必然导致在不同场所之间的流动;“场所流动”作为地域流动的微观情景,体现了性工作者的具体流动结果。




(一)空间流动的现状分析




性产业或隐蔽或公开的存在于中国几乎所有城市,这一现实为性工作者的区域流动和场所流动提供广阔背景和空间。在我们的研究中,通过性工作者的“主体陈述”,勾勒出她们空间流动的现状。


性工作者会以“经济收入”作为地域流动和场所流动的主要动机。她们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判断出哪些地域或场所的经济收入较高,然后做出相应的流动实践。她们的这种判断往往会受到周围人的影响,尤其是同伴和老乡。当流动到新的地域或场所后,经过适应、判断,如果发现不符合自己的期望和想象,就会继续“流动”。“去J市那边呆了一个星期,刚回来没几天。北京那边不红火,赚不到钱,还不如B市。去北京是我朋友带过去的。”(YZZ-aB05-P1-G/Z)


一般来说,性工作者会以“大城市”、“高档次”作为流动实践的目标。在我们的调查中,相当多的性工作者都会提到想去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也有很多人询问J市著名的“红灯区”的情况。然而,很多有丰富流动经历的性工作者指出,大城市、高档次的场所同时意味着激烈的竞争,不一定有更好的经济回报。所以,很多性工作者会以“好做生意”作为流动实践的标准,流动到经济不甚发达的地域。一些性工作者提到之所以选择现在的地方和场所就是因为相比其他地方竞争不那么激烈和残酷。


空间流动的现状呈现出二重流动的态势:即选择“高档次”、“大城市”,追求高经济回报和更好发展的流动,这种流动规律符合一般人的理解和认识,也遵循力求“最优”回报的市场规律;同时,在流动实践中,性工作者不断调整策略和标准,尽可能回避激烈竞争和不利条件,从而在流动中做出“次优”选择,去经济不甚发达的地域或场所。后一种流动态势在某种程度上正好与前者呈反向关系。


这就要求我们的艾滋病预防干预工作不仅将大城市、经济较为发达区域作为开展工作的重点区域,而且应该将经济不甚发达的区域纳入工作的视野之内。准确把握规律固然重要,然而精确了解当事人行动选择的意愿和出发点也是工作有效开展的前提。




(二)空间流动的客观原因




第一,虽然性产业几乎存在于各个城市并且形式多样,然而性产业发展的地区差异较大。经济水平发展较快的区域比如沿海地区、北京和上海等大城市的性产业的经济效益就比内陆城市和贫困地区的性产业要好。收入的差别是影响性工作者区域流动的最主要原因。


第二,不同地域的消费能力和消费市场有所差别。流动人口较多的城市、旅游城市的消费市场更大,性工作者的收益相对更好。这些城市的性工作者“流入率”相对较高。


第三,不同地域的社会舆论宽容度、政府管理和监控方法,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性工作者的地域流动选择。相对宽松、安全的从业环境对性工作者的区域流动有一定影响。


第四,不同地域性产业内部的竞争程度不尽相同。某些大城市、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域性产业内容的竞争相对激烈,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性工作者的流动选择。




(三)空间流动的主观意愿




第一,更好的收入直接决定着性工作者区域流动的选择。她们会根据相关信息进行判断,选择流动到收入更高的地域或场所。


第二,增长见识和阅历是许多性工作者选择流动到其他地域的原因。


“我去的地多了,北京、临汾、大同、云南、缅甸、好多地方,全国基本上都跑了。我是想走就走的,我从来都是自己决定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如果我说我要去哪里,下一个小时我就在火车站了。人嘛,就是要出去见识一下的。其实去也就是去体验一下,到底有没有那个人说的那样好,后来发现不是那样的。也就一般般。有时候有人在那边叫我去,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我自己想走了。”(JQY-B01-P1-Z)


“我有时候也想,我要是再年轻点再漂亮点,我也去国外,去马来西亚,我就是想到处看看,有钱就周游世界去。人活一辈子就几十年,能多走走就多走走。”(WX-07-P24-Z)


第三,部分性工作者流动到新的地域是为了远离以前的环境,避开以前的家庭、朋友等关系网络,在新的环境中“匿名”。流动到新的地方是因为离家远,熟人少。


第四,经常处于流动状态并习惯于流动的部分性工作者,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城市作为流动的目的地。


与职业过程流动一样,性工作者在区域流动过程中会主动寻找“熟人”、“老乡”,通过这些渠道流动到新的区域中去。我再说一次。她们可简单了,真的,每天吃饭,做生意,睡觉。你怎么就想不通这回事呢?小姐就是想走就走,想来的就来。他们一般都互相打听,比如有朋友在其他地方,他们就会互相通信。哪里好就去哪。反正到了哪里也就做这个。”(JQY-B02-P8-J)


除了流动的渠道之外,性工作者自身的条件在空间流动中也有一定影响。一般来讲,条件好、年轻的性工作者会流动到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中。与此相对的是有些性工作者会因为某个地域的行业竞争激烈、自己生意不好而流动到其他地方去。


我们和一位性工作者有如下对话:

“您去北京干什么去了?”

“去北京做小姐啊!”

“当时北京的行情怎么样?”

“那时候我就在亚运村那边,”(她说了两个夜总会的名字,我也记不起了。)“哎呀,北京美女太多了,我在北京就待了半个月,都没出过台。竞争太激烈。”“后来还跟朋友去过SY、HB、B市。后来就在B市待住了。”(DJ-B08-P47-Z)


除此之外,性工作者自身的身体条件、普通话程度等都会对区域流动行为有一定影响。“北京有人来这边找人。一共从XC园找了7个,我就是其中一个。北京毕竟是大城市,要去北京的,必须要有会普通话的,还有会喝酒。我当时就在那里坐着,那个男的就问我愿不愿意去。会不会喝酒。我就说:会。你要是愿意带就带,不要那么废话。那个人就说:你跟我走吧。我就去了。北京也没有什么,就是场子大一点。”(JQY-B01-P1-Z)


我们在对哪些因素会影响性工作者的空间流动进行讨论的同时,也应该看到,面对同样的选择空间,有些性工作者的区域流动处于停滞或中断的状态。她们为什么会选择在一个地方固定下来?对场所的认同主要表现在对收入和机会的满意程度,如果能够带来更好的收入和更多的机会,则会受到性工作者的认同,也会选择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固定下来。“我这次换了一个大一点的场子,就是觉得钱多,大场子有大款多,包你之类的机会也多。”(JQY-A03-P4-Z)


“我做这行(歌厅出台小姐)已经4、5年了。换了好多家歌厅了。我自己也记不得了。我告诉你吧,最好去大的,机会多,像5星级宾馆。你还年轻,我是不行了。我是老了。我要生活,哪里钱多我去哪里。”(JQY-A05-P3-Z)


除了稳定的收入之外,熟悉的环境和人际网络关系、“自在自为”的生活状态会使她们安定下来。“除了西安以外我还去过上海,是2006年年底去的。那边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工作。我去本来想在那边发展的,但是后来发现,我不适应那边的生活,觉得还是家乡好嘛。所以我就回来了。”(JQY-A03-P4-Z)




二、行业流动:入行、行业内流动及退出




从社会学来讲,这种职业过程流动既包括前面提到的地域流动,也包括社会关系空间中从一个地位向另一个地位的移动。也就是说,我们要对她们个人社会结构地位和职业地位的改变进行考察。


从过程流动去考察女性性工作者在性产业内、外的流动情况,应从四个阶段进行,即1.入行前的流动;2.从别的行业第一次进入性产业的流动(即入行的那一次流动);3.行业内流动;4.流出性产业(包括主观意愿和打算)。




(一)入行之前的职业经历




我们的研究表明,女性性工作在流入性产业之前的从业经历和职业特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受教育水平偏低导致在就业市场上没有竞争优势。“我以前在X市的国营单位里干检验员。后来单位精简,只留大学生,像我们这种学历不高的人就都下岗了。”(LJ-Ab03-P18-Z)


第二,入行前的职业多集中在服务员、售货员等服务业中职业技能要求较低的岗位。“毕业的时候,我爸舍不得让我工作,我第一个工作是咖啡厅。后来学了电脑。就在一个小超市当收银员。再后来我就做了足疗,足疗一次才提9块钱,按摩比较挣钱,12块。为了多挣一点,我还花800块钱专门学了按摩师,拿了按摩证。我零零散散做了1年多正规按摩。”(JQY-A02-P2-Z)


问:“什么样的人比较容易做小姐,或者说这些小姐原来大部分都是做什么的?”一位妈咪说:“理发、美容的,还有卖衣服的、服务员。”(YXL-B02-P6-J)


第三,她们普遍对入行前的职业经历不满,多集中在报酬和待遇不好、比较辛苦、得不到尊重等方面。一位小姐说:“我是东北的,我来这之前在C 市干过几年,对C市很熟。在那儿卖过服装、化妆品,当过推销员什么的,完了挣了点钱。但是发现还是不够花,咱们这人有点好吃懒做,懒骨头,花钱又大手大脚的,不习惯算计着小钱过日子,就托朋友找到这来干了这行。”(LJ-Ab01-P12-Z)


“我做过很多工作,工厂里啊,开店啊,还在广西桂林做过推销。推销天狮的钙产品,天狮的钙是他们的主打产品嘛。我以前做推销也经常看人脸色、遭人白眼,所以很理解你的工作,知道被人拒绝的感受,我能帮你就帮你嘛,聊聊天说说话也没什么,你也不容易嘛。”(LJ-B05-P7-Z)


第四, 有一部分原先有固定职位和收入的下岗职工。“我以前学习也挺好的。学习不好也考不上幼师。可能人到那个年龄就有点叛逆,我当时就是想去工厂上班,觉得穿着制服,可神气了。后来我爸爸说女孩去考个幼师,工作也体面。唱唱跳跳得多好!后来我毕业后就去一个厂子的幼儿园当老师。那个时候厂子的福利比一般单位都好。就是忽然一下,那个厂子就垮了。我们那个厂子可是个万人大厂啊。”“我单位垮后自己还做过服装生意,我当时生意做的挺好的。”(WX-A07-P22-Z)


第五,也有个别曾有过不错待遇、较高收入的女性性工作者。例如一位小姐说:“我在H市干了五、六年的售楼,一个月能挣一千五到两千块钱,虽然说到了年底经理挺好的,给分红、给福利,我的公寓电脑都是公司给配的,但是我总觉得钱还是不够花,不能解决我的情况。”(LJ-Ab02-P8-Z)


另一位有十二年从业经验的性工作者说:“我以前是开美发店的。1996年之前我在T市,我那个时候已经离婚了,儿子归我。我觉得自己应该去新的地方闯,所以我学了美发后就到T市。我当时生意很好,一个月可以挣一千多。当时能挣一千多是不少的啊。”(WX-B9-P7-Z)


从整个职业生涯看,许多性工作者在入行之前都曾有过一定的职业经历。我们不能简单、武断地说从事性工作的女性是“误入歧途”,将她们的人生经历和生活阅历“归零”;同时,我们也不能简单、武断地由她们现今的生活推断其过去的经历,“女性性工作者”是一个范畴,而不是一个同质的群体。我们应该多元化的理解曾经的她们、现在的她们,才能够在真正意义上去参与她们的未来。




(二)入行的原因




在考察性工作者流入性产业的过程中,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性工作者本身的“自愿性”问题。一般来说,性工作者入行的意愿处于“完全自愿”与“完全被迫”之间。总体来讲,性工作者进入性产业的原因主要有:


第一,受教育程度不高、职业技能较低,使其没有更多的职业发展空间和选择。“我们不行,只能干点不太动脑子的事,智商不行,干不了大事。尤其咱们这种人活得都比较简单。我看你也挺实在的,挺善良的,也是那种说不了虚伪的话,不会说场面话的人。”(LJ-Ab01-P27-Z)


第二,家庭经济原因:由于自己或亲人需要医药费、教育费、偿还债务或其他经济支出。“我干这一行我也不瞒你,我是家里就这么一个情况。我爸爸已经脑瘤病了两年了。我妈妈一直身体不好也是常常去医院,我弟弟读高中还要考大学。我当时也就急钱,发急了。当时我就想多赚一点钱。我为啥选这行业?开始我爸身体不好的时候,我家里还好,过得去。后来我妈病又重了。我们家就不行了。那些亲戚,你也靠不住。说到钱,哪个亲戚都是白扯。我就想,算了吧,我也就只能这样了,我是自愿的。就是为了他们过得好一点。”(JQY-A02-P2-Z)


“在我们那里开西餐厅赚不了钱,不如开中餐馆赚钱。最后赔钱了,不仅把我投进去的几十万都赔进去,还欠了朋友很多钱,我只好干这个还债。”(LJ-B06-P5-Z)


第三,在情感上(包括亲情、友谊、爱情)上遭遇重大变故和打击。职业流动与个人的生平情境是相联系的,性工作者个人情感的变化在职业选择中起重要作用。“我是怎么想到这边来的。我是被男人骗的。我当时以为那个男的真的是对我好呢,真的是要和我结婚呢。我就扔下我老家的一切东西,和他来这边。那个男的,真的是可恶,他连我的金首饰什么的都骗走 了。一点都没有留下。所以我很恨男人。我就是恨他们。后来我就没有任何办法,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还能做什么?我做什么都挣不到钱。后来认识了一个也是和我一样在这里混着的姐妹。我被她带着去了一家歌厅。开始就在那里陪酒,你也知道那些地方了,肯定有那些事情了,后来见多了,也就慢慢自己做了。”(JQY-A05-P3-Z)


“在我最看重的友谊被那个女的破坏以后,我再也不相信友谊了。钱才是最重要的。第一次做,我就告诉自己:我做这个就是为了钱。我这次换了一个大一点的场子,就是觉得钱多,大场子有大款多,包你之类的机会也多。”(JQY-A03-P4-Z)


“当初在家上中学的时候学习成绩还挺好的,后来我爸爸出了事情, 我妈就又嫁人了,我也就不回去家里。她也不给我钱,我也不好意思跟我大姨要,那时候就跟我们班的同学借,跟男生借。就这样就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也不愿意回家,后来借的钱太多,拆了东墙补西墙也补不过来,我一个好女朋友,就把我带到这里了。”(DJ-A02-P1-Z)


第四,在不知情、不确定或被迫的情况下被他人带入这一行业。


比如某位性工作者上中学的时候喜欢在外面玩,去网吧之类的地方认识了一些社会上混的男孩子。有一次,她认识的两个男孩就把她带来B市玩,那时候她才15岁,什么也不懂。到了B市就被直接带到了EJ家,坐在那里面。那的女孩子就告诉她,这行挺好的,坐在那里陪男人聊会儿天,天天唱歌、玩闹,可红火了,就干这个就能挣到钱,她稀里糊涂地就被拉进去坐了第一个台。她什么都不懂。“进去之后,客人让我喝酒我就喝,一个接着一个地喝、唱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晕了,那个男的给了我200块钱,我觉得这钱挣得是挺容易得啊!其实,我家里面一点也不缺钱。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就能给我这么多钱。”后来,那些人告诉我,这行就是和男人做爱,“我就问,什么是做爱?”人家就告诉我,做爱就是和男人睡觉,后来我打了个车就跑出来了。“回W县待了两天,那两个男的又去网吧找到了我,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了,一来二去,我觉得这行也挺好,每天都挺红火的,就留在这 儿了。”(DJ-A03-P2-Z)


另一位研究者了解并记录了一位性工作者入行的情况。


她跟一帮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有人说给她介绍工作机会,就是去一个饭馆收银。当天她就跟他们去看,的确桌子椅子都摆得好好的,是个饭馆的样子。第二天她再去的时候,里面那些桌子椅子什么都没有了(就是BH路的那些店);然后那些小后生就把她控制住,天天看着她,不让她跑,要她在那里做。但是这个店的老板对她特别好,每天都给她买饭吃,还给她换洗的衣服。四、五天之后,她觉得不好意思,欠这个老板太多,就决定工作(打炮)来还老板这几天给她出的饭钱、衣服钱等。她工作之后,老板几天跟她结一次帐,但都不把钱给那几个小后生,说:这是她赚的钱,凭啥要给你们:因为老板的势力肯定要比这几个小后生的大,所以这几个小后生也不好怎么跟老板起冲突,于是一个多月后这几个小后生就走了。(我觉得可能是这个老板跟这几个小后生串通好了的,只是在她面前演演戏,背地里肯定给这些小后生分了钱的)(YZZ-B02-P22-Z)


第五,我们的研究发现,对金钱持不同看法的性工作者在相关行为实践上有很大区别。对钱比较在意、需求度高,不精打细算、花钱大手大脚是某些性工作者流动到这一行业的原因。


“钱发现还是不够花,咱们这人有点好吃懒做,懒骨头,花钱又大手大脚的,不习惯算计着小钱过日子,就托朋友找到这来干了这行。”(LJ- Ab01-P12-Z)


第六,个别性工作者从主观上认同这个行业,也愿意从事性产业。这样的情况虽然不多,这次调查中我们还是碰到了。


一位小姐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小姐,那时候她们穿着黑色的丝袜,我好喜欢,我觉得很女人很性感的。我那时候才7岁,小时候大人都会问你以后想做什么,对吧?我就说,我的愿望是当小姐。我当时肯定不知道小姐是做什么的。我就是想像她们那样穿那种黑色的丝袜。我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和一个朋友发生的关系,当时我还小,根本不知道这是干什么,当然他是知道是什么事情的了。然后他就消失了,不过听说最近他在C市混得很不错,还打听过我呢,但是我不想见他。后来我就自己进来了。那时有个小后生给我说:歌厅可以做小姐,可以挣很多钱。我本来就想当小姐,就来了。当时是在XC园(B市早期红灯区)。那时候,我大概14岁的样子吧。我是进来就知道小姐是做什么的,我一进入这个行业,就已经知道这个行业做的是什么。我就很能够接受这个职业。”(JQY-B01-P1-Z)




(三)流动的条件和途径




流动到性产业,大部分性工作者都是通过朋友、老乡介绍或带入这一行。这种情形下的性工作者并非没有其他工作机会,而是想更快的改变生活状态,是自觉自愿的。“那年,我在一个理发店里面学手艺,一个朋友带我出来做了这行。当时,带我出来的那个朋友就明了这一行,我当时犹豫了一 下。还是出来做了。”(Zn-A03-P2-Z-8)


一位小姐说,她以前也常在JLL玩,认识了一群朋友。2006年11月的时候,这群朋友带她去了S省做小姐。她之前干过别的,都不怎么挣钱,听说做小姐很挣钱,就想做,但又不想在家附近做,怕被人发现,所以去S省做小姐可以说是她自愿的选择。(YZZ-B08-P10-Z)


有些性工作者流动到这一行业,最初没有任何人的介绍,而是自己主动寻找信息和机会。“小姐怎么到这来的?熟人介绍。有认识人。还有就是鼻子底下长着嘴,她不知道会问呀。打个出租车问司机哪里有小姐,司机就给拉这来了,这不就找着了?来了跟人打听哪家好,看哪家愿意要她,就来了呗。”(LJ-A04-P16-Z)


“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一下火车,打了车就问司机,哪里小姐多就去哪,后来我们就去了×××。当时那里的生意真的很好。我们一下车,许多老板看到我们拎着大包小包的就知道我们来干什么的了,都出来抢我们。我们当时挑了一家老板还不错的店就进去了。那个老板挺好的,后来还帮我们找房子。”(WX-B9-P11-Z)


也有部分性工作是“被骗的”或“被逼的”,由于没有更好的选择和机会,有些人还是留了下来。


从事性产业之始,性工作者面临着如何处理原来关系的问题。我们的研究者发现,绝大多数性工作者隐瞒自己从事的行业,隐瞒自己的生活状态。甚至在同一场所的性工作者之间也隐瞒一些个人真实情况。在性工作者的生活中,“匿名性”和“流动性”是不可分割的。如果说“流动”是生存策略,那么“匿名”就是保护策略。


某小姐对我们说,她爸妈还以为她在上幼师呢,每学期的学费是一千二,家里还能负担得起。幼师常常会有补课费,所以她还会每个月找爸妈要两百块钱的补课费以免他们怀疑。再就是骗爸妈自己有饭卡,里面每个月有一百五的饭补,所以不用找他们拿生活费。我问:“那你住歌厅不住在家里爸妈不怀疑啊?”她说,告诉他们我住校啊!虽然住校的费用要高些。(YZZ-B04-P33-Z)




(四)流动的影响




流动到性产业对她们的观念、心理、行为等方面都产生了一定影响。性工作在社会上是污名职业,性工作者往往要避免亲友熟人的关系网络。一位“站街”的性工作者对我们说:“影响多着呢。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做这个有顾虑,很多顾虑。得病了怎么办?被亲戚熟人看见了怎么办?如果熟人路过这里,看到我在这儿,即使不说,也肯定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说在NQ这边能干什么呢?”(在离开这里,准备回居住的地方之前,她换了一身外面穿的衣服。我问她为何要换衣服,她说怕别人认出来自己。昨天访谈的旁边的那位大姐肯定也有这个原因,只不过没有好意思说出来。她们两个虽然从事这个行业,但都看不起这个行业,认为这是非常丢人的事情。怕被别人看出来是容易理解的。)(WQ-A04-P-18-Z)


有位小姐这样说:“我今年年初来了‘XLL’,到现在已经换了好几拨人了,现在你看到的这些人都是刚来不长时间,有很多老板也是新来的。有的人回家以后就不来了,或者结婚了或者做生意了,这都是很正常的。有人走,就有人来;以前的人走了,马上就有新的人填补上,永远都不缺人。走了以后基本上跟这的人就断了联系,没人想让别人知道过去,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LJ-Ab01-P32-Z)


有些性工作者认为从事这一行业给她们心理造成了阴影和伤害,她们提到直接伤害主要是客人带来的,间接的影响主要是自己心理状态的改变。


“我们姐妹们有的时候出完台回来后骂的呀,恨不得宰了他。所以我也害怕在这待得时间长了变得跟她们一样,心理有点变态,都成恨了。”“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可怜。”(WX-A07-P15-Z)


由于收入的提高和生活状况的改变,她们的消费偏好和消费能力有了一定变化,同时生活阅历和视野也开阔了。这一点在农村流动到城市的性工作者身上表现的比较明显。例如,一位小姐说:“我本来以前也不知道穿名牌,到这儿来了以后跟她们在一起才买名牌穿的。”(LJ-Ab01-P31-Z)


除了性工作者本身对流入这行的看法之外,老板、妈咪对她们从事这一行的看法不尽相同。虽然是利益相关群体,有些老板和妈咪仍然从道德角度评价她们,有的则认为性产业对她们来说是不错的出路。“我觉得她们跟桥头站着的,等人叫去干活的民工没有什么区别。本质上是一样的。”(WX- B14-P8-J)


“你跟她们能说个啥?她们一个个眼里都是钱。当然,可能来干这个都有自己的原因,有的是家里孩子有病;有的是老公欠了钱;有的就是自己胡混,但是,有句老话说的是,男人怕长三只手,女人怕岔开腿。为什么?因为这一行来钱太容易了,所以她们说想以后干啥干啥的都是胡说的。都不可能了。”(WX-B14-P3-J)


“她们都是图一时快活,自甘堕落,没几个真的是因为穷才走这条路的。那些年纪大点的,有孩子的,离了婚做这个的都能攒的住钱。说谁谁谁做小姐攒了上百万了。也有不少小姐买了房子,还有开车来做小姐的。”(YXL-B04-P3-J)


“反正我觉得小姐们都是很有想法的人,能来这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为什么?因为一般人她没有这个远见没有这个眼光。来这的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享受到了,吃吃喝喝,也挣到钱了,多好!”“我觉得她们都挺不一般的。”这个时候×萍来了在换装,然后她叫了饭送过来,还叫人来取衣服帮她洗,EJ就给我说:“你看,她要是不来这能享受到这些吗?给别人钱别人就帮你干了。她们也都懂得享受。”(WX-B11-P3-J)




(五)行业内流动的原因




除了地域流动之外,行业内流动还包括社会空间上的流动,即不同场所、行业层级之间的流动。这种行业内流动在性工作者的生活实践中是普遍存在的。


行业内流动分为水平流动和垂直流动。对性工作者来讲,水平流动往往就是指在经济发展水平差别不大的职业层次或场所之间的流动。性工作者流动前后在整个性工作者群体中的位置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垂直流动是指在群体中的位置发生了变化的流动。


性工作者为了规避风险、寻求保护而流动到更为“安全的”场所中去。对性工作者而言,“严打”等行动会在客观层面上导致或促进其在行业内的流动。“我最怕的就是警察。前年的时候,我们宾馆那里被严打了,警察把我们都抓了。还要告诉家里,我很害怕,幸好我有个朋友的爸爸是黑社会的,老大,他就花钱给一个警察局长说了,不要告诉家里。但是我妈妈知道我在按摩的那家店被严打了,气得不行,我就不敢再回洗浴中心去了。再后来我就在宾馆做了。宾馆挣得多。但是我在足疗按摩做的时候,觉得还可以的,至少抬得起头。虽然别人一听是按摩,有点想法,但是我有按摩证的情况下,大家就不会说什么了。宾馆就是抬不起头,老觉得不正规。”(JQY- A02-P2 -Z)


某位小姐2006年过年的时候回了家。等过完年朋友又带她来了BH路。BH路被查封那天她在网吧上网,所以逃过一劫。那儿被取缔后,她在BH路做的那家店的老板告诉了她JMY这个地方,先到的是AQH,之后才来的JMY。(YZZ-B08-P11-Z)


由于不同层级场所的收入不同,为了追求更高的回报和收益,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性工作者会选择收入更高的场所。比如,某位小姐告诉我们她打算明、后天就去大的娱乐城上班了。她说:“那边台费200元,包夜出台1000元,打一炮就回来就是600-700元。吧台先收30块钱,如果包厢消费够1500 元,这点钱就不算了。出台打炮的妈咪抽30%,比这里挣得多。就是天天要点名,迟到还要罚钱。我去年的时候在那边干过一阵子,春节回家之后就没在那 边干过。我这刚从家待了将近2个月。才回来没多长时间。”(DJ-A01-P2-Z)


“还是要看哪个地方的生意好。出来就是挣钱的。我一点也不避讳。”(WX-09-P22-Z)


许多场所(尤其是中档场所)的管理更为严格,不自由,在收入尚可接受的情况下,性工作者会为了追求随意和自由选择其他场所。“我在HG,JBHH都待过一段时间。我觉得都差不多的。ZD管理比较好,不是那么严。HG我就待了一个星期,管得太严了。这里有什么事还可以请个假什么的。我呆的最长的就是这个场子。我觉得挺好的。”(JQY-A06-P6-Z)


与本研究主题直接相关的是,一些性工作者会因为健康原因而选择流动到其他场所。但是,她们所说的“健康”,不是指与职业之间相关的“疾病”,而是指肠胃等一般层面上的健康。她们会为了这些原因,放弃档次更高的场所。


例如某位小姐来B市后,她首先去的是高档场所。但那里是喝洋酒掺红酒,实在受不了。就因为这个,去年过年时得了很严重的肠胃炎。之后再来B市就没再去那,而是去了洗浴之类的场所。FF说高档场所里客人让喝酒就必须得喝,而在低档场所里就可喝可不喝(这也是她流动的原因之一)。今年来“JMY”之前,其实她还去过C市的红灯区。她说C市每个区都有红灯区,特别多,而且那边的小姐都特别漂亮,她在那边就挣不到钱;而在B市,本地的小姐并不多(像这个院子里还是东北的多)。她在C市呆了一、两个月之后,便又来了B市。(YZZ-Ab03-P30/31-Z)


另一位小姐也提到了喝酒的问题,为了不喝酒她流动到现在的场所。

“我以前是在四星级酒店做的,那里出一次台八百,包夜一千。那里就是喝酒太厉害,有一次我喝完酒回到宿舍倒地就睡,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一晚上是在地上睡的。那里喝酒太厉害了,我的那些同事们经常喝的不省人事,还有喝的胃抽筋的,我就是喝不了酒,受不了喝酒才不干的。”(LJ-A10•5-P5-Z)


场所中的人际关系也会影响性工作者的流动。她们会为了熟悉的环境、良好的人际关系留下来,也会因为不好的人际关系离开。例如某位小姐,原来在JMY的别家歌厅,她说因为那家老板很不好,她比较不满,就到“XLL”了。原来那家老板的亲侄女也在那家做小姐,有一次,那个小姐的熟客来正好她本人不在,老板就让她进去了,过了不一会儿,那个小姐回来了,老板就把她叫出来,让她侄女进去。“那个老板可势利了,她总是把有钱的客人介绍给她侄女,教唆她侄女一旦认识了更有钱的人就把原来的踢了。她侄女勾引另一个小姐的把子,当着另一个小姐的面就去搂人家把子腰,那个小姐很生气,就跟她吵起来,被人劝走去坐台了。正好我们几个在那里说话,她侄女以为我们在说她,就说咱家小姐都欠揍!我听了就很不爽,就问她谁欠揍啊,你说谁呢,然后就吵起来打起来。她就仗着个子比我高好欺负我,我也把她的脸抓了好几道,还拼命扯她的头发。”(LJ-B06-p4-Z)


虽然盲目流动会带来一定问题,给性工作者的实际生活带来影响,一些性工作者表示换场所是为了“图个新鲜”。然而深入分析之后发现其背后的影响因素仍然是利益原则。例如,某位小姐说,她到这里来是因为以前的地方太熟了,一开始她说是喜欢新环境新面孔。后来再问她:为什么太熟了就不能继续做下去,她说:“在原来那个地方挣不上钱。”(LJ-B04-P57-Z)




(六)流动的条件和途径




信息网络和人际交往关系使得性工作者对与流动的相关信息,如地点、环境、价格和职业关系等情况有更多了解。信息资源越丰富的性工作者越容易进行业内的流动,她往往会根据自己所了解的信息来进行“收益”最大的流动。“去别的场所也得有老乡介绍才能去,不能随便相信人。”(WX-B3- P12-Z)


在一些场所内,有针对流动性的制度安排。允许或鼓励性工作者在不同场所内流动。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性工作者在行业内的流动实践。例如,一些小姐说:“我们虽然是属于一个歌厅的,但是也可以到别家去串。”(LJ-Ab02-P16-Z)“这里有很多小姐也是别的地方过来的,老乡什么的介绍过来。你说的洗浴中心的管的比较严,不像我们这,有的人我好几天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我也不管她们。洗浴中心的病其实比这多。这的小姐还可以做个平台,挣个五十。那里就不一样了。宾馆里病也多些。”(WX- B12-P16)




(七)未来的流动计划




性工作者流出性产业可以从性工作者自身和外部环境去研究。性工作者自身就是指个体对流出机制的影响和作用,如她有了更好的选择——有机会去做更好的工作、挣够钱要转行、要结婚等等。外部环境在此主要指职业环境的变化——政府严打扫黄;行业行情不好;老板、鸡头或妈咪的严重剥削和压迫等等从而导致性工作者流出性产业。


由于很难对性工作者进行追踪调查,研究性工作者从性产业中流出是比较困难的。我们就性工作者对未来的规划和打算中勾勒出她们流动、退出或婚育的路径,这对我们从整体上把握性工作者的流动问题有一定意义和帮助。


性工作者会继续根据行业内流动的动机和逻辑继续流动的状态,对于她们而言,任何情景下的选择和行动都不仅仅是“现在”的,还是“历史性的”。她们的经验和经历帮助她们完成流动选择。她说:“自己也想再换个地方,想去北京或广州。因为有人给她看相,说她在这个地方的财运不好。”(WX-09-P14-Z)


“要是明年这里大家都搬到那边的话,我也跟着一起搬。那边现在还有人在转让呢,地方多的是。我在这边实际上挣的并不比在那少。”(LJ- Ab03-P14-Z)




(八)退出性产业的计划




许多性工作者在谈到退出计划时,提到想攒钱回去做个小生意。但在具体操作和准备中,她们缺乏积极有效的行动。倒是有一些人,从“性工作者”的身份退出到“老板”,但是仍没有离开性产业。还有一些性工作者想退出性产业,但是在退出路径上,可供她们选择、吸引她们流动的行业十分有限。


HY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文具店,就在学校附近,她说:“我就喜欢那些小东西,而且这行挺赚钱的。”我问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实现这个梦想?她说:“其实我们这行干好了每个月都能上万的,我要是好好干上两三年,我就不干了。”可是实际上,HY在这里每天只做一两个台,挣个三、五百块钱,有的时候也就是一、二百块钱,她就不干了,出去玩(比如去VIP,一个KTV)或者买衣服什么的。我在这里的几天中都没有见过她积极坐台过。(DJ-03-P7-Z)


一位小姐说:“我想明年开个美容院。我有朋友在北京协和医院旁边开了个美容院,是做微型整容的,你知道整容是开刀做手术,拉双眼皮啊什么的。微型整容就是做针灸,很容易学,难度也不大。”(我劝她小心为好,人的面部有许多重要穴位,万一下针扎错了很容易导致面瘫等不良后果,她说没事,只扎到真皮层。)“微型整容很挣钱的,做一个就三、四千,一个月做两、三个就能挣一万多块钱,够本了。我想过段时间去北京学那个。回来在玉幻园里边开一个美容院。地点和名字我都想好了。我住在玉幻园里边那个三层的宿舍,你知道吧,我就想在那上面开个美容院,在XLL旁边那堵墙上打上广告,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紫花院’,到时候肯定还得再雇上几个美容师,也提供化妆服务,化一个妆四五块钱的,生意肯定不错。想的到是挺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愿能实现吧。”(LJ-Ab01-P26-Z)


一位妈咪说:“有的小姐是被人包了,像那边FD歌厅的老板娘(也就是老板),原来就是做小姐的,后来遇到个有钱的给她钱开了这个歌厅,这儿有好几个歌厅的老板娘原来都是做小姐的,也有现在也还做的(既是老板也是小姐);还有就是干别的去了,一般也都是被人包了;再有就是做不了了,没生意了,或者得了病走了的,得病不干的太少了,也没人知道。”(YXL-B02-P6-J)


退出性产业后可供性工作者从事的行业十分有限,虽然如此,许多性工作者仍然在不断的讨论、憧憬和计划着未来的生活。




(九)婚育的计划




婚姻,仍被不少女性性工作者视为流出性产业的路径之一。但是,在择偶过程中,她们面临种种问题:她们中的一些人既不甘于再嫁回农村,又无法在城市中找到合适的婚恋对象。“我也没有对象,对象早就吹了。我就想找一个特别有钱的。”我问她多少钱算是有钱,她说怎么也得几百万,一千万就更好了。(DJ-A08-P2-Z)


“结婚找个啥样的?当然要找有钱的,物质基础是很重要的。我干这行,把男人都看透了,对我好不好其次,但要有钱。”(LJ-B04-p11-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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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整理:黄泽宇 祝璞璞

图文编辑:陈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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