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厂戏语（二）：汉人看戏「喜旧厌新」
今日推送之《澹厂戏语（二）：汉人看戏「喜旧厌新」》录自《戏剧旬刊》1936年第19期，作者孙澹厂。《戏剧旬刊》创刊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12月21日，上海国剧保存社出版，主编张古愚，编辑有我尊、郑过宜、张肖伦等，「澹厂戏语」系列为作者在该刊的连载文章，我们将分期连载推送。
汉口，处全国华中区域，商业繁盛，菊事兴茂。近年，汉人之听戏程度，逐渐提高，北来名角，靡不精选旧作，以迎合汉人心理，若贴所谓「本戏」，虽号召鼓吹，亦难吸动汉人欣赏，忆梅兰芳今庚游汉，贴汾河湾探母等旧戏，小云贴三娘教子雷峰塔等旧戏，慧生贴十三妹玉堂春等旧戏，皆获满座，反之，梅兰芳曾贴太真外传西施等本戏，小云贴新白萝衫枇杷仙子等本戏，慧生贴绣襦记飘零泪等本戏，勉强上五六七成座不等。频年南北二三路伶人在汉鬻艺，虽票价恁低，加演双出，准不上五成座，甚至九音连弹，十腔合奏（现已绝迹），亦属枉费徒劳。总之，汉人「喜旧厌新」，已为定律，兰芳去汉后，是有「汉口人聆戏程度，较他埠为高，宜旧不宜新」之感语，纪之，以为南北诸伶告。
荀慧生之《绣襦记》
剧中之唱做，辄有画蛇添足者，如「捉放曹」剧中，陈宫唱至：「马行在，狭道内，难以回马」，旧例，起陈宫演者，与操必作解缰上马介，犹似马行至狭道，回头不可之意，实际乃宫后悔之暗衷，用马行狭道句，自悔自喻，非上马而行狭道，纵或当时马果行至狭道，见情生感触，亦必先上马，迨由剧中前词，而唱至：「马行在狭道内……」，然后，方称慰贴。再如，宝莲灯剧，刘彦昌唱至：「我本当，带沉香秦府偿命，孤负了三圣母送红灯」，「我本当带秋儿秦府偿命，后堂内还有那王氏桂英」，上二段头句，之两个「我本当」，演者唱时，必先拉沉香，后拉秋儿手，作表示将行，继则摇头罢行，以唱词与动作而言，根本不必有此举，乃以：「我本当」三字之意义，是表示「我」之对于某事，预先认识淸楚，「本当」谁如此作，但事实不可能，故僕意出：「我本当」句，不必有牵沉香拉秋儿之作介，然乎否乎，希高明商榷。
宇宙锋一剧，为青衣重头戏，梅畹华，今庚之汉，以宇宙锋戏打泡，起赵女，着花披，哑奴为二路花衫饰，惟吾鄂汉戏之宇宙锋，与京剧有不同点，汉剧演此，海报多贴「一口剑」，赵女以「四旦」应行，演「修本」「金殿」两场，第一场，赵女着净面蓝缎披，头扎白绫，长垂于后，以示夫孝之未满，盖赵女口中（即剧词）有孝服未满之故也，哑奴别为「婆旦」饰，「金殿」一场，京剧之赵女，无受刑之苦，汉剧于赵女痛骂二世之后，以桚子施赵女，虽痛不可忍，亦不变其疯态，汉剧老伶工李彩云演此剧，有独到处，金殿松刑后，下场时犹双手颤动，作痛苦介，而水袖之每个波浪，准贴小锣，一个（水袖波浪）一声（小锣声），一个一声，尺寸不移，见之如饮佳酿，过瘾特浓，此京汉互异之点，以供剧家参考云尔。
梅兰芳之《宇宙锋》
「贺后骂殿」，为近日流行之剧，僕睹名伶名票演之，不下半百次，但演者表情方面，殊未怯意，虽砚秋贴斯，除唱而外，表情亦无何惊人处，起匡义生行方面，于贺后駡殿时，有安坐金銮，屏息无语，一无表情者，间有侧身反向，甚至假机会饮场者，有谓匡义乃表示不接受故有此举，但匡义身坐大宝，贵为至尊，何能侧坐，而失尊严耶，待后骂毕，唱：「自盘古立帝邦天子为重……论国法就该把残身断送」，起身下，接唱：「还念你……」句，此处变盛怒而为和平，面部宜有「和融」表情，以资转折，如平铺直叙，于剧情剧词，均难吻合，迨匡义唱：「赐皇嫂，上方剑泰山样重……」时，起贺后旦行方面，于接剑之顷，若安然受之，若悲而喜，殊属非是，接剑时，面部之表情，宜蹙其眉，微摆其首，作不得已而受之介，斯为上乘也。
（《戏剧旬刊》1936年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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