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厂戏语（八）：诸葛亮一语不慎被拉下台

孙澹厂梨園雜志 2022-05-01

今日推送之《澹厂戏语（八）：诸葛亮一语不慎被拉下台》录自《戏剧旬刊》1936年第28期，作者孙澹厂。《戏剧旬刊》创刊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12月21日，上海国剧保存社出版，主编张古愚，编辑有我尊、郑过宜、张肖伦等，「澹厂戏语」系列为作者在该刊的连载文章，我们将分期连载推送。

　二胡之音，柔、靡、融、惨，辅助胡琴，仅能用之于「旦」，而不宜于「生」也，盖其中有一种惨态音，聆之酸楚，又有一种淫亵音，聆之心荡，际兹人心偷情，世风愈下之秋，闻媚乐，如饮麻醉剂！识者隐忧，吾人听军乐之雄壮，若置身千军万马中，腰自然而挺，手自然而拳，恨不得杀敌致果，为国家立一功勋，但转聆舞场中淫靡之音，则又壮志全消，变作儿女之态，噫，声乐感人深矣。

王少卿

　民十六，国军会师武汉之后，将新市场易名血花世界，游艺中，有小京班，以坤角老生张雪樵充台柱，某日贴空城，张起诸葛亮，对老军唱至：「国家事用不着尔等躭心」句时，座中有武装同志二人，愤不可遏，登时起立，举拳向上，高呼：「打倒诸葛亮」之口号，旋一跃上舞台，怒捕张伶，雪樵以弱女子，骇极而遁，一时全场秩序大乱，二武装同志于红氍毹上现身说法，大放其词，谓：「国家事用不着尔等躭心」之句，未免重将领而轻士卒，诸葛亮即出谀言，非打倒不可」，并将此句，改作：「国家事全仗着万众一心」，其说殊有片面理由，而历年未破之空城计，卒由二同志代司马懿破之，亦梨园中破天荒之新纪录也。此事颇传诵于汉江，但专制时代，一国之中，全归君主主宰，领帅听命于君主，以行其命令，士卒无用「躭心」，旧剧是在演古，非述今也。今者，国以民主，发施号令，固属将令，而士卒努力一心，才能扞患御侮，在革命高潮中，此：「国家事用不着尔等躭心」之句，当然引起反感，僕甚希全国武装同志值此外侮日逼之秋，宜以：「国家事全仗着万众一心」之句，以警惕焉。

孟小冬之《空城计》

　胡琴之命脉，实操诸打鼓者之手，鼓手不啻一军之帅，发施号令然，如：「入头」者，即：「开步走」之口令也；「住头」者，即：「立正」「稍息」之口令也。「入头」「住头」不清，无异「橛人」（橛人乃平谚，令人失败之谓）。「入头」有：「札起」，「札哆起」「札哆乙起」之别，「札」在板位，「哆」居头眼，「乙」夹中眼；「住头」有：「整个」「半个」分，如「桑园会」剧，青衣西皮三眼末句，应起长住头，苟鼓师不为点清板眼，不给「肩膀」（行语），则胡琴无所依据施其技矣，此鼓兴琴必相渊源也。

　廿三期本刊，古愚兄答读者「散板」即「摇板」，诚属不讹，闻友人云海上小日报载谓「散板」非「摇扳」，「摇板」非「散板」，殊为大悖，其实「散板」与「摇板」之分，仅可言其「单」与「双」，换言之，「散板」即「双摇板」，「摇板」即「单摇板」，「双」属于「签」，「单」属于「板」，询之内家，皆云然。昔赵伯苏于「戏杂志」上，论板眼，谓：「散板」亦名「摇板」，苏少卿释板眼，谓「摇板」即「散板」，证之僕所语，古愚兄所答，信不诬也。

孙佐臣与琴票周振芳之合影

　已故琴师孙佐臣，幼习武术，臂力过人，善抖空竹，腕力特佳，手指头亦特长，按字故灵便，如二簧之六伍上，反调之高凡高六等，不必以手指部位之移动，自能上下裕如，此其胜人处也，晚年病懒，嗜好太深，有延之教琴或吊嗓者，必遣其子代之，有谀儿癖，尝曰：「小犬的胡琴，比我高的多」，人遂以「老犬」呼之，致论为坤伶童伶操琴，其实佐臣暮留时，环境所阻而卖老命，指力腕力，与昔天坏，此亦如购名人晚年之字画，只可卖其：「某某时年八十有五」之数行题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