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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厂戏语(十一):《汾河湾》一剧盖口谈

孙澹厂 梨園雜志 2022-05-01

今日推送之《澹厂戏语(十一):<汾河湾>一剧盖口谈》录自《戏剧旬刊》1936年第33期,作者孙澹厂。《戏剧旬刊》创刊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12月21日,上海国剧保存社出版,主编张古愚,编辑有我尊、郑过宜、张肖伦等,「澹厂戏语」系列为作者在该刊的连载文章,我们将分期连载推送。


 党有党派,政有政派,诗、书、画、雕刻……皆有派,不独戏剧之分派然也。从世界潮流上,从一国地域上,从历史上,斯「派别」二字,为自然之现象——确未可避免者——各派有各派之独到,各派有各派之所短,兹以中国之春秋学术蔚起时代与欧洲文艺之复兴时代而论,虽各家争鸣「入主出奴」,「是丹非素」,夸大自己,掊击他人,各执一理。然以第三者之观,亦各有其道,故论人、论事、论戏……总宜抱持平之度态,庶免偏倚。近二十年来,论戏者,以「京朝派」与「海派」为谈论伶人优劣之原则,不知海派亦有特长处,京朝派未始无缺点,不能因「派」而分厚薄,因「地」而别艺术,是宜也。


黄玉麟之《樊江关》

 「汾河湾」一剧,薛仁贵进窑后,其妻柳迎春不问丈夫路途劳顿,首先,就问:「是什么官?」,编剧者将妇女虚荣之心理,描写尽致,仁贵狂以:「乃是大大的马头军。」,迎春白:「这马头军官,有多大?」,仁贵白:「大得很。」,迎春白:「有多少品?」,仁贵白:「论起品级,到有七八十来品哩?」,迎春白:「到底是我的儿父,不做官便罢,要做官,就是七八十来品,薛郞,这七八十来品,到底是什么官?」,此段盖口,常伶均若此,其实不对工,按品级官制,系清朝所定,薛仁贵时唐朝,前后相隔千余年,何用「品」,故「有多少品」及「七八来品」,根本不可作盖口之词,且迎春为宦家之女,宦制必审,而仁贵未征高丽之前,投军于张士贵幕,为火头军,「火头军」者,司营中炊饭喂马之工作,早印迎春心海,仁贵今归,仍以火头军对,故未可详询官之大小,品之高低,应删改如:「(上略)(仁贵白)不错,为丈夫的做了官了,(迎春白)不知做了什么官,(仁贵白)从前我做的什么官,(迎春白)是个火头军,(仁贵白)如今做了军火头了,(迎春白)军火头是什么官职,(仁贵白)铡料喂马,(迎春白)哟,还是与人看马,好有心胸,有志气,我在寒窑一十八载,你不要与我苦命人呕气呵」,此词较为近理也。

 

 汉友一发厂兄,蜀人也,为述川剧「苏秦求官」剧,主角有「商鞅」(勾粉脸),「季子」及应试举子等,中有应试者,归丑饰,插科打诨颇趣,考时,鞅出上联「三千斤」,丑对曰「八碗饭」,鞅问「何故及于食」,丑曰「以三千之重,不食八碗饭,何以担之」,又出上联曰「红花不香,香花不红,惟有玫瑰花又红又香」,丑对下联曰「响屁不臭,臭屁不响,惟有夹食屁,又臭又响」,询其何更鄙野而及于屁,曰,食饭至八碗之多,焉得不屁,又出一联曰「高山滚石,品领捧拢朝下」(品领捧拢四字,形声也),对曰「因水打屁,鄙俚普鲁向上」(鄙俚普鲁,亦形声),问何以一再及于屁,曰,文思大进,余气未尽耳。殊堪一噱。皮簧中,宝莲灯闹学折,游学者考塾师之对,有类乎此。


谭鑫培、王瑶卿之《汾河湾》

 

 昔年,秦腔易俗学俗社全班,作汉口之游,演于山西会馆,曰「正俗戏园」,时易俗社之子第,尚未出科,人材济济,含英初放,诸子弟中,尤以沈和中、刘箴俗二子,为汉人所赞赏。忆其贴拾玉镯剧,刘去孙玉姣,开笼放鸡于门外,作半掩扉门介,平戏此点,为两扇均开,此互异者也,刘之玉姣,坐草堂内,搓线穿针,左右手作虚线式,以理线,由左而右,恰贴一弓之数,不多不少,值得一谈,僕屡观平汉诸名脚,起玉姣以口理线,左右手之离开,多少不称,未能允合弦声,盖胡琴一弓之即下,不能弥补,若另补之,则类线断矣,是左右手作虚线之离间,有应考究也。秦腔科班之旧型,尚有善于平剧者,观之刘伶之作,其一点耳,再秦腔之玉姣拾起玉镯掩门后,将下,突忆其鸡在门外,急回身取米,开门赶鸡归家,再下。此节,平剧偶或演者,但不演此节十占七八,仅演调情下,将鸡忘掉门外,此赶鸡回家问题,殊堪一究,乃傅朋唱词中「清晨起,心不爽……」段,有「清晨起」之句,玉姣开笼放鸡亦必属晨间不疑,乡村庄稼,晨起将鸡,猪……放诸门外,任其逍遥,迨至中午或薄暮收归。玉姣虽「作活」与「调情」有时,但未趋半日,以剧势而言,故可免赶鸡返家之作,但为顾及前后呼应计(即放鸡收鸡),又宜有取米,开门,喂米集鸡于一处而赶之归,等作,庶免漏洞。两者,均近乎理,质之方家,何之。


陈永玲之《拾玉镯》

 

 「打花鼓」一剧,汉剧亦有之,牡丹花大和尚杰作也,此剧汉班语曰「猫蝶头」,乃打锣之丑,手执锣片,向前一攘,有如猫爪,其头部之耸前缩后,宜形似「猫头」,打鼓之旦,手执双签,两边分翅,有同蝶翼,其身部之飘左曳右,形似「蝶头」,此「猫蝶头」之获名也。昔者汉剧旧型,起凤阳婆,衣蓝布衫裤,头部裹以包头,作渔家妇之类,兹者,汉坤伶辈,衣饰必求华丽,包头早易珠翠满头矣,而平剧坤伶演此更有手戴镯头及手表上台者,诚该重责,将来戏剧之亡,坤伶实大大功臣。慨夫!


 「武家坡」一剧,薛平贵西皮倒板:「八月十五月光明。」宝钏接白:「住了,军营之中难道灯亮都没有么?」平贵白:「军营之中,那里有许多的灯亮?」宝钏白:「全凭何物?」平贵白:「全凭皓月当空。」接唱原板:「薛大哥在月下修书文」,按上文宝钏问平贵之书信,平贵突地来句:「八月十五月光明」,宝钏急于询丈夫的书信之词,那有闲暇询及灯亮(灯亮似嫌题外之语),汉剧则否之,值平贵出「八月十五月光明」句,宝钏接白:「住了,我在问你家信,那个问你八月十五?」平贵白:「八月十五,皓月当空,薛大哥修书呵!」,呵字叫板后出「薛大哥在月下修书文」,较之前词为优也。


(《戏剧旬刊》1936年第3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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