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厂戏语（十）：玩艺是自己的好，运气是别人的好
今日推送之《澹厂戏语（十）：玩艺是自己的好，运气是别人的好》录自《戏剧旬刊》1936年第31期，作者孙澹厂。《戏剧旬刊》创刊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12月21日，上海国剧保存社出版，主编张古愚，编辑有我尊、郑过宜、张肖伦等，「澹厂戏语」系列为作者在该刊的连载文章，我们将分期连载推送。
「坐楼杀媳」一剧，有一老婆婆，闹院时，惜娇唱词有「今日十四，明日十五，是我妈的生日，做双花鞋，给他老人家上寿」，宋公明唱词中「你母女三人来到郓城，遭不幸，儿的父丧了命……」之句，由此可见惜姣父死母存，「坐楼杀媳」剧中之婆子，即惜姣存在之母也，然而据惜姣之称谓，呼其母为「马二娘」者，老旦自己道白亦作「老身马二娘」，宋公明亦白「好汉做事好汉当，休要连累马二娘」，但阎惜嫂姓阎，其母何「马」姓，若谓二娘者为假母鸨母之流，则惜姣必无神思与他老人家做鞋上寿。按山东河南一带，民间之俗，闻子女之称其母，曰「妈妈娘」，乃娇小亲切之义，梨园徒有系口授，有系本传，或抄本简陋而省笔，将「妈妈娘」之「妈妈」，省写作「妈二娘」，上一「妈」字，太过简单而后误成「马」字，下一两点（即冒号）伶人误作「二」字，始有「马二娘」之称悖，甚愿伶人贴此剧者，宜称「妈妈娘」为宜也。
臧岚光之《乌龙院》
玉堂春三堂会审剧，玉堂春唱词中有「奴为他天齐庙内把香进，又谁知一马就到了洪桐」之句，此荀慧生词也，梅兰芳词为「奴为他关王庙内把香进，这才一马到了洪桐」，此「天齐庙」与「关王庙」，未稔孰是，僕意以出，「关王庙」为宜，盖关王庙为剧中所提及者（「周仓足下叙一叙旧情」），乃「天齐庙」与「关王庙「，虽歌乏大疵，然吾人研究剧者，不可不举也。
「鸿銮喜」，取材于今古奇观之捧打薄情郞一节，此剧又名「金玉奴」、「捧打薄情郞」，亦名「莫稽忘恩」。如兹年头，世风日下，演出以警忘恩负义者，有力之剧本也，其剧本之穿插，极有意趣。僕总觉今之污浊之世，作「伸手将军」与「马路巡阅使」之干净乞丐，较之作官，惟有清趣，高尚乞丐身虽滥污而形于外，实际坦白于内，聆之金松之歌「在大街吃过了残茶賸饭，吃得我醉醺醺在腹内周游，叫花子胜作官……」等句，该是何等写意，一声办喜事，丐头一呼，「花子」丛集，甚至「裤」子都得带来作贺礼，彩头是噱头，来句「金银宝库」，太生趣啦，潦倒失志之莫稽，暂赘丐头金松之家，亦热作花子，金玉奴问新婚以后「莫郞打算怎么样」，莫稽言道「等侯泰山一死，承继他老人这根杆儿」，了此一生，一黉门之秀士，亦热中斯根「杆儿」，「杆儿」等如「官印」，官官交卸，绠拜印信，丐丐接替，也得拜「杆」，金松为想女婿未来之富贵利达，于是毅然舍弃花子头之荣衔，同赴京赶考，临行，「杆儿」交卸他丐，彼此如做官接印，顶礼膜拜，毕竟金松有经验，女婿赴任时，虽换衣巾，可是他老人家之旧毡帽还藏在怀里，到后来终竟用得着它，「有新不忘旧，积谷为防饥」，信然。
章遏云、姜妙香之《鸿鸾禧》
俗语有云：「儿子是自己的好，妻子是别人的好」，可是戏剧界亦然，僕喜与伶人往还，生旦等行之伶，谈叙中，皆毁他伶，如：「××的玩艺，是什么一回事」「××唱戏，运气罢了」，十伶中，五伶有若此之句，大有：「玩艺是自己的好，运气是别人的好」之寻味，伶人诟病，深矣。
汉口票友方阶声孙丹，某日彩爨「汾河湾」，方起薛仁贵，孙去柳迎春，进窑后，柳下，应持帚箕上，台上之仁贵（方饰），僵坐近刻，台下哄然，欲上不能，欲下不可，急杀仁贵矣，幸阶声急中生智，道曰：「这贱人进去，许久未出，莫非藏有歹人，待我闯进前去，看个明白便了」，急下闭幕，博获满堂彩声，阶声以外行，而能灵机变化，可嘉。
（《戏剧旬刊》1936年第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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