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厂戏语（十二）：「坐楼杀惜」之宋江毁信谈

今日推送之《澹厂戏语（十二）：「坐楼杀惜」之宋江毁信谈》录自《戏剧旬刊》1937年第35期，作者孙澹厂。《戏剧旬刊》创刊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12月21日，上海国剧保存社出版，主编张古愚，编辑有我尊、郑过宜、张肖伦等，「澹厂戏语」系列为作者在该刊的连载文章，我们将分期连载推送。

　状元谱，亦名打侄上坟，此剧出如绣襦记，惟剧情简而异之。是戏小生老生兼重，老旦趋于硬里子，老旦起大官婶母者，有词句曰：「今当清明佳节，家家户户，祭扫祖先，我家祖先，还未祭扫」语。通常伶人皆若此出，悖以「祖先」二字，代表「祖先之坟墓」，实不中听，要知「祭扫」者，「祭」乃「祭奠」，「扫」为「扫除」，言其祭奠之后，加以扫除。坟莹葬于荒僻之地，不免芜秽，每逢清明，为人后者，就得祭扫。张广才在蔡伯谐之父亲坟上扫松，乃其后人不能尽祭扫之职责，才替其扫除，其为扫墓之明证也。「祭扫祖先」者，毋乃不当，僕意改为：「今当清明佳节，家家户户，祭扫祖莹，我家祖莹还未祭扫」，仅将「先」字，易以「莹」字，强听也。或于原词：「祭扫祖先」之下，添以「坟墓」二字，成为：「祭扫祖先坟墓，我家祖先坟墓」之句，亦无不通也。

关正明之《状元谱》

　自宋十回禁演后，梨园巧立名目为浔阳楼，从「宋江闹院」「刘唐下书」「坐楼杀惜」「宋江起解」「活捉三郎」「大闹江州」「酒楼题诗」「载宗送信」「宋江吃屎」至「大劫法场」止。平时常演者，多「闹院杀惜」二折，此剧之重要关键，基于晁盖给宋江之一封信也，无此信，可曰无坐楼杀惜之演出。案头有水浒一册，僕偶检阅之，获读金圣叹批曰：「自阎婆惜向宋江讨棺木烧埋银起，直到浔阳楼题反诗，全为宋江上梁山泊之张本」，于此可见剧中信之重要也。水浒原文载，宋江杀惜后，就灯光前焚烧个干净，但，近伶演杀惜后，竟将晁信从婆惜怀内取出，一撕了之，倘被官差拾去，拼揍之，二罪俱发，杀人之罪小，通梁山之罪大，岂不立刻断头耶？故水浒谓起解之罪，乃杀人之祸，非通梁山大祸也（以其无实据），今伶撕信之介，殊背情理。闻汉上老伶工来雅亭言，当年老谭演此，杀惜后第一次掏出一锭金子，揣入袖内第二次掏出所写休书，狼狈撕碎，第三次掏出晁盖原信，拿在手中三击，作欲撕介，复摇首不可，起身向桌上所放烛台以火荧之（老例坐楼杀惜，桌上置烛），此焚信问题，较撕之为然也。汉剧虽亦撕之，然撕后将碎信屑放诸口中大咀大嚼之介，平剧则将撕信弃之，尚有不撕而撕入怀内者，若照水浒原文，则宜焚之为上，揣入怀藏，姑无不可，若撕而弃之则不可也，纵撕，亦宜以碎信入口内咀之，即可灭信迹，复可增剧势，乃杀惜后之宋江，杀气满面，搜获有杀身之祸之信，屠门大嚼，岂不大快乎？

马连良、筱翠花之《坐楼杀惜》

　伶人「性懒」「随意」，为其通病，犹忆名伶王××作汉歌，某日贴梅龙鎭镇，起正德，随意在后台抓着一把扇子，摇出帘来，迨至引子后，不经意，扇子掉面，扇上有一「刺」字，仍复大摇特摇，自诩潇洒，合座大喊「刺」，该伶莫知所以，考该扇为官中所备，扇所书「刺」者，备审头陆炳所需，该伶冒然用之，遂成笑话。兹者，僕由申归，顾曲于大舞台，又见某伶演珠帘寨，所执之扇，又有「刺」字，一见再见，恐他处伶人或有张此，特此提出，以惕伶人之滥简随意者。

（《戏剧旬刊》1937年第3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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