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话南府
今日推送之《老太监话南府》录自《京华感旧录》,作者李克非(1924-1995)。《京华感旧录》一书为李先生的随笔集,书中回忆了很多关于老北京的杂闻轶事,我们将此书中与梨园有关的内容分期连载推送。
老太监话南府
三十年代,笔者在北京一友人家遇到当年清宫的太监王某,攀谈间,他提起清宫的“南府”。
据这位太监说,南府在清朝顺治年间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平南王吴三桂之子吴驸马的府第。按照封建迷信的说法,这座宅第犯“五蛊七煞”——“五蛊”就是指大厅的五根柱子与庭院各方不对正,“七煞”就是指院内有七口井。为此,无入敢住,故作为宫中教戏的场所,因而称之为“南府”。
慈禧太后与隆裕皇后等人合影
南府分“内学”与“外学”,内学是指宫廷里的太监,外学是指梨园界的人。当时,宫中能演戏的太监很多,但他们都是跟梨园界的人学习的。太监在宫内演戏,称为“本家戏”,又叫“承应戏靠”。南府里有总管太监一人,每月给大家发薪,名日“关饷”,最高薪水是每年白米四十八石,每月三两银子。演戏是每月初一,十五两天演出两场,逢到“大赏”每人得十两银子,“小赏”是四两银子。月薪虽是三两银子,真正发到每人手中,只有二两七钱,那三钱被克扣了。所谓“赏银”,是指皇帝或太后赞赏某出戏,演得出色,就当场“听赏”。
过去,梨园界有造诣的艺人,大都在内廷当差、南府教学。还有被称“内廷供奉”的,如王瑶卿即称“王供奉”。早年,梨园界的祖师爷牌位便供奉在南府,还有舞台上武打用的兵器,如刀枪剑戟、斧钺钩钗及文武场的锣鼓乐器,都放在南府,因为这些都是“避邪”的。
南府的文场一向有“鼓刘、笛王、喇叭张”的说法。“鼓刘”是名鼓手刘兆奎,他是江苏扬州人,懂得鼓点九百余种,最擅长打《下西风》、《万年欢》、《庆赏元宵》等牌子。他的鼓技能博得满堂喝彩。当时刘兆奎专为四大徽斑中的春台班俞菊笙打鼓。他年逾八旬后尚在宫中承应,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每看到这位满头银丝的名鼓手时,就叫他“老白毛”。
慈禧是个戏迷,晚年又喜怒无常。老太监讲,有一次宫里唱《天雷报》(即《青风亭》),著名里子老生鲍吉祥的父亲鲍福山扮演张继保。西太后在台前端坐,她看到张继保衣锦还乡,对父母不孝,越想越气,等到戏散之后,立即命太监打鲍福山二十棍子,而且边打边问,“你为什么不行孝道?”“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为什么你中了状元不敬父母?”鲍福山忍住疼痛,连声叫苦道:“冤枉!”二十棍子打完了的时候,慈禧一想不对,这是在演戏呀!是打冤枉了。在旁侍立的太监对鲍说:“还不快给老佛爷磕头谢赏!”聪明的鲍福山连连叩首。这时,慈禧又笑了:“算了吧,赏他二十两银子吧!”这就是皇宫内外盛传一时的“先打后赏”的故事。
过去,老艺人们多不愿演大奸大恶的戏,“同(治)光(绪)十三绝”中著名小生徐小香每贴《虹霓关》时,非连《洞房》一折不演,因为王伯党被东方夫人生擒之后,答允了亲事,如果这样结束,他认为会给观众留下王伯党贪生怕死的印象,连他本人也会因此遭到唾弃咒骂。接演《洞房》,杀了东方氏,就不至于遭人痛恨了。
光绪皇帝
据这位太监说,光绪皇帝载湉也是精通京剧鼓技的。他经常叫梨园行的人们陪他练习武场的锣鼓牌子。有一位擅长打大锣的郝玉庆就是经常“伴驾”的一个。有一次,光绪故意在郝玉庆的面前模仿郝春年(绰号郝六,著名鼓师,郝玉庆的父亲)的鼓点,问郝玉庆:“你可知道,我打的鼓点和谁相似?”郝玉庆说:“和家父相似。”光绪急着说:“嗳,对了。”这是一种平常逗乐讨便宜式的开玩笑,而郝玉庆明知失算吃亏,但怎敢在圣上面前一争短长呢?
据说,光绪还能上台演戏,有一次慈禧做寿,他曾粉墨登场。演出的剧目是《黄鹤楼》,光绪饰赵云,内学太监“印刘”饰刘备,“喜刘”饰诸葛亮,杨五饰张飞,李莲英饰周瑜,鼓师就是郝玉庆的父亲郝六。
(《京华感旧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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