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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对于观众的吸引力

齐崧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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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推送之《梅兰芳对于观众的吸引力》,录自《齐崧先生文集》,作者齐崧,字子直,1912年生于北京。早年毕业于南开中学、燕京大学,后赴美深造。齐崧先生在幼年时代即对京剧产生了浓厚兴趣,并曾登台彩串。其后课余及公余不断研习,对京剧表演及理论均有卓越体认。

 约在民国十年前后,曾有一句很流行的戏谑之言,就是中了“梅毒”。意思指着对于听梅兰芳已经着了迷非此不能过瘾。不听梅老板即大有惶惶不可终日之势。以下所列举的几桩事,以为证明其对观众吸引力到如何程度,笔者也是其中之一,由个人的经验尤可证明。

 

(甲)


 笔者对于梅老板的《天女散花》与《廉锦枫》这两出戏有所偏好,所以每演必观,除非是万不得已,绝不失之交臂。

 

 某次在某宅堂会观《天女散花》,同坐者为名伶李万春,那时他刚下了戏也在台下观剧,台上便是梅老板的“散花云路”一场,也是全剧精华之所在,且歌且舞,正是大展身手的机会。本来和万春有说有笑没有太注意台上,然自从梅老板上场之后,我们就停止谈话,唱完了〔倒板〕踩着〔慢长锤〕的鼓点儿徐徐走到九龙口,唱到第一句“离却了众香国”时即在大边有个亮相,然后走至小边唱“遍历大千”一个长腔,就在唱时将彩绶轻轻抛起了一个云花,并退至九龙口,双手合十平视下蹲亮相。这一段身上之美已入化境。我此时只注意其身上眼神及指势,同时注意其行腔吐字,猛然自问他唱的什么板呵?竟不能想到他唱的是〔西皮慢板〕。隔了数秒钟之久才想起来,据万春以后告诉我说,当时他要离开与我打招呼时,我正在聚精会神看戏,竟毫无觉察,由此可见梅老板在台上对于观众吸引力如何了。


梅兰芳之《天女散花》


 常听人说“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这话一点儿都不错。我当时不但变成了傻子,而且到了浑然忘我的地步。当时如有人问我尊姓大名,也许我会瞠目结舌不知所对呢!

 

(乙)


 有一次是梅老板由美新回,在北平开明戏院演《汾河湾》,在美国演出此剧的译名为“一只鞋的故事”,其号召力之强,据说曾有请求再演(encore)十八次的盛况,那次压轴戏为尚和玉的《四平山》,演完之后休息五分钟,因为全场人满,在休息时有如闹市一般,卖水果的,捧茶送水的,高谈阔论的,弄得人声鼎沸,就在这嘈杂之中大轴《汾河湾》上场。但是台下一时还是静不下来。


 《汾河湾》这出戏,柳迎春出场时又是以小锣干上,更不容易镇压观众的情绪。但这次梅老板一登场马上是一个碰头好,抖袖未毕台下马上静了下来,待至台口念引子时更是鸦雀无声,好像满园子已经打了镇定剂,所有观众的视线已经集中到了台口,所有精神都被他吸引如坠五里云雾中,其魔力之大也就可见一斑了。


梅兰芳、王少亭之《汾河湾》


(丙)


 还有一次是在第一舞台唱大义务戏,大轴是梅老板与杨小楼杨老板合演的《霸王别姬》。每演这出戏都是轰动九城,万人空巷。两人可称是旗鼓相当各展所长,所以把这出戏演得如火如荼,淋漓尽致。霸王之慷慨悲歌,虞姬之帐外兴叹,把英雄美人、穷途末路演得刻画入微,真是一时无两,不作第三人想。


 按这戏的结构,在虞姬自刎之后,本有霸王再与汉军大战的一场,为杨老板大展身手的一场。与虞姬舞剑的一场前后辉映,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观众之中还是捧梅者多,而且为时也太晚,已到了鸡鸣早看天的时刻,许多观众都抽了签(中途离座谓之抽签),所以霸王这场鏖战等于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杨老板虽然是忠于艺术从不泡汤,但是唱完了这出《别姬》之后也不免有些牢骚,回到后台在卸妆时以玩笑式的口吻说道:“这哪儿是霸王别姬,简直是姬别霸王么!”一时传为笑谈,也足证当时的梅老板在台上的威风煞气是如何的气势逼人了。


梅兰芳、杨小楼之《霸王别姬》

 

(丁)


 最后一次是在上海天蟾舞台看梅老板的《醉酒》,饰高力士和裴力士的都换了人,不再是萧长华和姜妙香,而改为茹富蕙和俞振飞,那次看他的《醉酒》已经是在上海看《醉酒》的第三次了,记得是奉陪一位吴夫人去看的。


 吴夫人是一位日本人,很欣赏梅剧,坐在五排中间的池座甚为得看,笔者自然是全神贯注。欣赏其手、眼、身、法、步之配合与急徐轻缓的节奏,唱到“长空雁”一句时,其望雁之眼神及云步之台步,可谓传神阿堵,美艳之至。论此戏实不作第二人想。演至酒醉后两边“卧云儿”作闻香姿态时,忽听后座有人喊叫,继而有三声枪响,但前座观众镇定如常若无其事,我轻声问吴夫人:“您是不是要先走?后面不知出了什么事呢?”她答道:“管他们闹什么事,我是要看完了才走,不管它。


梅兰芳之《醉酒》


 我再注意台上的演员,这时饰裴力士的俞振飞已经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两眼不自主的向后座注视,而梅老板则神态自如,与其前二次并无二致,从容不迫一切如常。这就不能不暗佩他演戏的火候儿和他的镇定功夫了。而观众也居然都抱了和吴夫人同样的态度,梅老板敢唱我们就敢听,不管它出了什么事。由此也就可知他对台底下的吸引力大至何种程度。


 第二天看报纸才知道是军人要看戏,因为买不到票,所以发生误会遂至动武,经宪兵弹压鸣枪示警,这一场虚惊若不是由于梅老板台上镇定和观众的如醉如痴,也许会一哄而散,那才是大煞风景呢!


(《齐崧先生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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