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彝堂说戏:“四大名旦确有可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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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固是一句名言,但亦不能十分固定。从前老人那么固执食古不化,今之老人多已圆通,尤其鄙人,凡从前所受之痛苦,绝不再施今之青年。
即如幼年读书,先君亲自授读,五岁那年四月,读过三本小书,一本《孝经》,开始读《大学》且读朱注。彼时文兴斋有大本大字朱注(比经文低二字)四书,不唯读,还要讲(朱注)。本来资质鲁钝且实仅四周,罪受大了。挨至六七月,大病死去半日复苏,复元已至八月,自是虽未罢读,督责稍懈,每月准休息下半月六七天。
三庆园旧照
其初令余游玩,第余自幼戏迷,改为听戏,但限三庆班、广德楼。三庆是无粉戏,广德是有熟看座入。午后长班老吕,送余广德,交周四兄,散戏再接。
两三年后,知识略开,时易老仆张顺接送,改听嵩祝成,伪告仍是三庆,因嵩祝大花面有四个之多,尤喜听穆子,其次是武戏好,武生夏月恒、浪八十(蕙芳之父),武旦一阵风、韩桂喜之外,又来王黑凤,最喜听是《溪皇庄》、《画春园》。
但是一般老先生说到戏,总是长庚长小香短,一说穆子即云荒腔走板,哪有老脸翻跟头的!何九如何如何好,一说孙处,即云当年张二奎如何如何,若说武戏好更是没出息、不懂戏,这还是时道老人,甚至一来昆高腔如何好,二黄岂能算是戏!
程长庚与徐小香之《镇澶洲》 岳飞 杨再兴
至于戏,对青年一样随和,从无固持成见事,偶然论著仅斥不守规(如正生为台柱,工字为主调)。不满戏忙子、伶奴,对时伶唱腔且奖勉有加。
平心论,四大名旦确有可取之道,内除成名后之荀从未听过,兰芳由天乐而吉祥、新明,至开明止。因新戏《太真外传》等不合剧律,然偶唱旧戏如《六月雪》、《桑园会》,每次必到。小云由广和而丹桂、民乐、庆乐,三乐散后,由沪回京,与时合在吉祥,与高合在三庆,与王合在广德(按此王是又宸,以前尚小云与王幼卿——曾唱生——也在广德,人多不知),也由大排新戏止。砚秋在同乐(是郭仲衡台柱时)也不少听。因其新戏太多,比听梅尚时略少,但每次《骂殿》、《桑园会》、《玉堂春》依然必到。梅程新戏尽多好腔,徒以南胡丝胜于肉总觉刺耳,故不喜听,非尽反对新戏也。
梅兰芳之《太真外传》
早年有三王一刘《玉堂春》,清音桌有此戏,倍觉生色,但不易邀致。一刘是刘海波王金龙,三王一为王小石单皮,一是《玉堂春》,一是月琴。此公弹法与众不同,胡琴转成辅乐。老人说西皮本以月琴为主,胡琴为辅,月琴由四弦降为两弦,又降为一弦,以至于无。又早年有影戏名票马城沈,他唱琴腔,非常好听,彼时洋琴尺寸大,声韵高亮,桐木为之(桐树产自鲁东,能做栋梁,并不难致)。曩在小京,曾主西皮以月琴为主乐,反调以洋琴为主乐,惜无人附和。又以锣鼓声高,主杀伐诸说(散见各报)此均准据音律,并非一味是古非今。即如在本报唱独角戏(指节约治生),亦其他老人不屑干之事。我写剧话,非为述故家供给材料。
《玉堂春·起解》程砚秋饰苏三
今之述五十年前剧故,多抄自东亚戏迷与鄙人等旧作,何以知,凡我等先说错者,他们依然沿之亦错,所幸不肯举出处。近见景先生举发抄袭一篇大文,各报作品可称是千古文章一大抄,虽非灾梨祸枣,纸张油墨如此艰难,似宜为主人略事珍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一例也。
(《立言画刊》1943年第2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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