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之后，一对打工夫妻的出北京记 ...

本期编辑：武芸萱

摄影/文：半年 | 编辑：米杜

距今整整二个月前，2017年11月18日，北京大兴聚福缘公寓发生火灾，多人死伤。这是11月30日，大火之后的第十二日，因加班而躲过这场灾难的胡建华和妻子刘金凤在离开北京前，于新建村拆迁后的废墟前留了张影，他俩2009年来北京打工，已在北京工作生活了将近10年。这次离开北京，他们说，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一）

山东姑娘刘金凤和江西小伙胡建华是2009年来到北京的。那时，俩人刚刚相识一年，胡建华24岁，刘金凤年仅19岁。在胡建华QQ一个名叫《梦不完的你》的相册中，至今还存放着2009年7月22日俩人在天安门前的合影。这年年底，俩人一起回到江西老家结了婚，后来生了俩孩子，都留在江西老家交给父母带。

2017年11月18日，聚福缘公寓发生火灾，地下一层的通道墙壁全部被熏黑。来到北京后，夫妻俩就一直在服装厂做工人。2017年5月，夫妻俩进入一家服装厂打工，因为这家服装厂的宿舍住满了，就安排俩人住进了聚福缘公寓。火灾发生时，他俩都在服装工厂加班，因此逃过一劫。

火灾之后的第二天，公寓所在的新建村开始拆迁。到25日，村里的租户已经基本清空，只有一些本地的住户还走在街头，路边堆着人们离开时留下的垃圾。刘金凤和胡建华也搬进了工厂的集体宿舍，盘算着凑合到过年，多挣点钱再回老家。

25日，刘金凤坐在自家的汽车后座休息。事情发展并不如小两口所愿，23日，刘金凤回火灾现场拿行李时，走过遇难者（同为山东籍的老乡）房间向里看了一眼，立刻感觉喘不过气。傍晚，她躺在床上已无法动弹，浑身抽搐，送医院救了一宿，才算转危为安。医生说她是身体虚弱，惊吓过度，又吸入了一些有毒气体，需要调养。

祸不单行，取行李回来那天，刘金凤请了假去洗澡换衣服，又被组长认定为旷工。小两口感觉这里凑合不了了，是时候该走了。25日，胡建华和刘金凤在工厂的集体宿舍里商量对策。胡建华给车间经理打电话，希望可以早点给他俩结工钱。他们想尽快拿到工资，离开这里。

（二）

26日，胡建华来到大红门百荣市场，想买一双新鞋，换下他这脚上穿了一个星期的棉拖鞋。原先的鞋子在那场大火之后都熏得不能穿了，他计划买一双200元钱左右的鞋子，看着这些皮鞋的价格，摇摇头说，“这也太贵了。”

29日，经过前后6天的奔波，胡建华和刘金凤终于拿到了工钱，不过小两口对于车间经理结的工钱很不满意，来找总经理（左）告状。胡建华认为车间经理故意压低了他们的工钱，平时做一件衣服的工资是1元钱左右，现在却只给他们算3毛。

刘金凤仔细的算着自己的工资。平时，她每天早上8点上班，晚上11点下班，每月只休息两天，这样她一个月可以挣4000元左右。两人加班加点地上班，却没有想到妻子的身体早已吃不消。胡建华盘算着，这次拿了钱带妻子离开这里，过年前不让她工作了，好好养养。

晚上9点钟，在总经理的协调之下，胡建华和刘金凤终于拿到了他俩的三个月工资和招工补助，一共38000余元。拿到工资后，他们担心车间经理会再为难自己，决定当晚就离开工厂。

胡建华迅速地搬走集体宿舍里的行李，决定当晚就离开。临走前，刘金凤来车间门口和一位工友道别，她告诉工友，他们今晚就连夜走了，工友借她的睡衣她已经洗好放在宿舍了，“有缘分的话再见。”

夫妻两人在车里商量着晚上去哪落脚，后面服装厂车间的灯还亮着。最终，小两口在南小街找了个小旅馆凑合了一宿。晚上吃饭的时候，刘金凤说离开前想再去天安门看一眼，上次去还是2009年刚来北京那会儿。胡建华说，去不了，车是石家庄牌照，没进京证，进不了市里。

11月30日一早，胡建华趁妻子还在熟睡，他自己搭地铁去旧宫退了两人在北京的地铁卡。中午，夫妻俩请一位曾经的工友吃饭，并还钱给他。去年胡建华借了这位工友两万块钱买车，这次既是还钱也是告别。胡建华告诉工友，自己不准备在北京干了，待不下去了，他准备去石家庄试试跑滴滴。毕竟这么早回家又没办法找工作，自己老家盖新房子要钱，两个孩子还要养，现在回去了肯定要被父亲骂偷懒，不争气。

（三）

当天去石家庄的三四个小时的路程里，因为堵车和路不熟，胡建华开了六个小时。石家庄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此前他们只来过一次，就是去年来给汽车上牌。而他们之所以选择来石家庄继续打工，是因为胡建华认为有一辆石家庄牌照的汽车，最差也可以在这里跑专车挣钱。

到石家庄的那天晚上，有些轻微的雾霾，一路上遇到两个查酒驾的关卡。本身有些口吃的胡建华被警察误以为是喝了酒紧张，反复的盘问，还说要带他去医院测一测。过关之后的胡建华很气愤，“北京都没有查的这么严！”。

1日，刚到石家庄的第二天，夫妻俩就开始找地方租房。江西老乡的一位大姐热心的带两人去服装市场附近看房子，但是夫妻俩并没有看上。他们认为押一付三，一次付三四千块太多了，而他们还不确定是否能在石家庄扎下来，一次下这么大的本钱他们舍不得。

夫妇俩在表示感谢告别了老乡之后，两人在服装市场的路边吃盒饭，新建村周边的饭馆拆了以后，路边摊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美味。

胡建华在网上找了一家月租公寓，因为人生地不熟，导航把他们指引到了石家庄东郊的一个城中村中，胡建华焦急地和房东确定着位置，刘金凤蹲在一旁。

夫妻俩最终确定了一个月租800元的合租公寓，在石家庄的东郊。三室一厅的房间里，他俩住在最小的那件。褥子被子都是房东准备好的，胡建华觉得这省了不少了开销。

刘金凤倚在新住所的窗边，这是她出来了打工十几年第一次住进楼房。“原来我们都是住200一月的，这样的房子都不敢想”。现在的房子是23层，从窗户一眼就可以看到楼下的城中村。

交完房租，刘金凤就开始清洗收拾房子。这个箱子是唯一一个从公寓里拿出来的行李箱，它的味道现在依然刺鼻。刘金凤准备洗洗继续用。

新居所里，刘金凤在清洗自己从聚福缘里拿出来的白鞋，因为是刚买的新鞋，即使熏成了黑的，她也舍不得丢掉。

傍晚，卧室里，胡建华在电视上观看着北京关于疏解的新闻。

刚安顿好住所，胡建华就急切出门，想尝试一下在石家庄开滴滴快车是什么行情，原先他在北京跑过一段时间快车，行情好的话，一天能挣500-600元。他说，在石家庄能挣400就可以，一个月能挣个一万多块，妻子就不用工作了。

（四）

1日晚上11点钟，胡建华把车停在路边休息。当天胡建华的快车生意不算顺利，有三四单都因为路不熟接客超时被取消了。跑了几个小时也只挣了不到50块钱。没过几天，夫妻俩已经开始打算住完这个月就回老家。

“专车挣得太少了。石家庄也待不了。人生地不熟，没有挣钱门路，回到老家再看吧。”12月17日凌晨4点，在石家庄呆了半个月的夫妻俩，开了一天一夜的车，最终回到江西老家。在老家屋子前，团聚的一家人拍了张合影。关于未来，夫妻俩还没想好，“先把年过完，再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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