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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自己的兄弟,我们再没有战友之情 | 捕风铁鹰026-027

2016-07-01 萨苏 老萨有发现

上节回顾他形容在震耳的子弹发射音中,自己居然还能分辨出弹壳跳落碰撞的铜音,只觉得鼻尖上如同一道热风滚过,接着眼前便是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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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风铁鹰 001—021

捕风铁鹰 | 外一篇:人咬狗

捕风铁鹰 | 外二篇:糊涂鬼

捕风铁鹰 022:中国版“奥兰多枪案”

捕风铁鹰 023:住院处凶杀

捕风铁鹰 024:小心!他有冲锋枪

捕风铁鹰 025:周总理关注的子弹

026  不求生


老任倒下去时只意识到屋内有人在开枪,后面的人却看得清楚。


在门被踹开的一瞬间,枪声骤起,一道密集的火链横扫而出,老任身边的一名军人未及卧倒,胸前背后同时爆出三朵血花,近距离发射的高速弹丸射穿了他的身体。他手中的枪支被甩到一边,在地面砸起一簇火星。


站在另一侧的赵学敏也未能幸免。司乃钧的射击几乎覆盖了整个大门正面,包括所有可能构成威胁的位置。


赵学敏与老任一个在门的近角,一个在门的远角,从抓捕技术上讲是一种合理的配置,但对方的反应速度和凶狠火力让所有预案全部落空。一颗子弹正中赵学敏的肩窝,把他打得飞了起来,正跌入身后另一座营房的楼道。这个巧合无意中使他脱离了险境。


稍远处几个没受伤的人立即散开后撤。尽管溅了一身鲜血,老任并没有丧失理智。鉴于火力的差异,他没有还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拖起那名重伤的干部横向翻滚,然后向后逃向安全地带。那名倒地的防暴队员也匆忙脱离。


很遗憾根据此后的消息判断,这名干部因为伤势过重,没有抢救过来。


还有一名臂部负伤的战士也跟着老任撤了下来。仅仅一个回合,抓捕人员一死二伤。


案犯显然想把他们留下,仅仅是慢了一点。老任等人刚刚闪开,一排子弹再次打来,落在染血的水泥地上。老任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分隔两个营房的甬道,老鹰他们到来后还能看到对面营房墙壁上留下的点点斑痕,那是因为弹起的跳弹大多打到了这里。


老鹰他们紧急赶过来的时候,他看到出事地点附近的草地上到处趴着持枪的战士,有的穿着防弹衣。


这时候,已经交过几次火了。无论是警察讲政策,还是战友喊话,没有回音,只有回过来的一枪。想再上人靠近,刚一接近甬道,迎面就是一个点射。


老鹰说,那是真心想死,没辙。


司乃钧所在的营房,从防守的角度来说干脆是个死地,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门,门的对面隔过十几米宽的甬道,是另一所营房。想跑是不可能的,但司乃钧控制着房门,估计屋里还做了个简单的掩体,想打进去也不容易。


写到这里,忽然想到,在这个案子里,案犯司乃钧到底用的是什么枪?



老鹰他们防暴队,用的是微声冲锋枪,这是第一代,后来又有几次换代,总的特征没有变。其主要目的是城市防暴,这种枪射击时声音小,后坐力小,胜在轻便精准,但威力较弱,目的是避免误伤无辜。这是警用枪,司乃钧用的肯定不是这种。



有一种可能是这种五六式冲锋枪,这是中国陆军在很长阶段里面的制式武器,脱胎于苏联的AK-47,火力凶猛,机械可靠,缺点是枪托不能折叠,而且重量较大。七九年以后逐步淘汰。以司乃钧所在部队的等级而言,似乎陈旧了些。




当时还有一种七九式冲锋枪,算是比较先进的了。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案子里面出现得武器。


因为这种枪用过的官兵反映不太好,可靠性较差,造型有些怪异,它还有个古怪的“弊病” ——部队有人说咱中国用的冲锋枪都是弯弹夹的,换了个直的使不惯。尽管专家评价这种直弹夹更适合使用的子弹,更为科学,但,就是用不惯。


这种估值或许也可以叫“传统”。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案犯使用了当时军中刚刚装备的八一式自动步枪或者八五式冲锋枪。这两种枪在九十年代初期只有少量精锐部队才装备。


▲ 八五式冲锋枪,继承了五六式的弯弹夹,更加轻捷,但近距离火力依然凶猛


不过当时部队装备确实不多。


前几天在塞尔维亚的一次祭奠让大多数人在遗忘之后又想起那一次炸馆事件。不过,部队的人一般不会忘记这个事件的,据说,那之后军费增加了不少,那之前,北京一些部队用的通讯器材还是转盘拨号电话。


那之后,待遇也好了,部队的心气起来了,很多好兵留了下来。


当然,后来又出了新的问题,是另外一回事。腐败这种事情是一种恶性疾病,让有些军人感慨有钱还不如没钱时候好。


尽管装备少,首都的部队依然可能使用它。在我的想象中,司乃钧可能用的是一支这样的枪。


按照最初的部署,还是想尽量抓活的。想过放催泪弹,风向不对,这一招不灵。还考虑过从邻接的房间打洞投入震荡弹或催泪弹,可司手中的冲锋枪威力较大,测算后认为足可以打穿营房的墙壁,很难保障作业人员安全。


上级接到报告,让二处再想想办法,比如,上警犬。


这一招在场有人当时就摇头——说恐怕不行,里面那主儿连这么多拿枪的都对付不了,狗能行?


不过,还是试试吧,狗作个掩护,人跟上,也没准行。


真调过来两条警犬,往上一送,后面抓捕的防暴队员刚准备跟着上去,迎面一个单发,“砰”的一声,一条警犬蹦起多高,血肉碎块合着骨头喷洒一地,当时头都爆了。另一条吓得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训犬员说这狗算是废了,以后再有事儿,上不去了。


于是大家只好又伏下来,另想办法。有个公安人员悄悄的骂:“想死?你丫上吊,抹脖子啊。”


按理说,这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无论如何,他一个人不可能支撑很久,在北京,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打成这种瓮中捉鳖的局面,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结局,无非是被擒或者自杀。


但这时候上级下达了死命令。理由非常简单——刚刚查明,司乃钧在盗取枪支的同时,还盗走了八公斤烈性炸药,两颗手榴弹。在绝望之中,他给自己安排的最后可能是一场比自杀更加暴烈的破坏性行动——八公斤军用烈性炸药可以炸掉一座四层楼了。


于是,上了狙击手。


不是二处的,是总政派出的神枪手。


结果,司乃钧被一枪毙命,没有再发生伤亡,枪支和炸药都被缴获。


老鹰讲到的,就是这些,因为部队的介入,他们在最后阶段离开了现场,所以,最后的战斗是怎样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我是忍不住好奇——老鹰他们走后大约二十分钟司乃钧才被击毙,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说,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条线索。有人认识一个和开枪的狙击手在同一个单位退役的老兵,他也参加了这次行动,虽然不是他开的枪。


终于得以找到知情人了解情况,我很想知道这最后一枪是怎么打的。


没想到,那位已经在商界颇为成功的老兵在提到这个话题时似有一丝犹豫。他讲述这最后一枪的时候说得十分简约,却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知道打最后一枪的时候,他(指司乃钧)在干什么?”


在准备炸药包?


在写遗书?


我说了几个可能,似乎都没有说到点儿上。


老兵干脆问我,你觉得他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儿的人?


作了案不跑,不求生却顽抗,我想,他应该是个异常凶悍的案犯,固执,带反社会倾向,可能还有点儿骄横。当然,也可能是个情种,总之性格非常极端。


这样说着,其实,我心中所想的司乃钧,还有另一个模糊的形象——他,应该有几分类似《老炮》中的六爷,有混蛋的一面,但倒驴不倒架,冻死迎风站,不然,他不会走到这条绝路上来。


老兵叹了口气,给了我一个压根没想到的答案。




027  狙击命案


击毙司乃钧的经过其实颇为简单。在几次尝试靠近活捉无望的情况下,为避免其引爆炸药引发更大伤亡,总政隶属相关部门下达命令将其击毙。


经过对周围环境的观察,狙击手选择了对面的营房,在营房墙壁上使用特殊工具无声磨削出一个观察/射击孔,锁定室内的司乃钧后将其一枪击毙。


孤立无援地和外面对峙了这么久,司应该也已经颇为疲惫,因此至死没能发现对他开枪的狙击手。


但狙击手下来后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好久以后才知道其中的原因——司乃钧最后的一瞬,让心理素质绝佳的狙击手心中也起了震动。


毕竟离得够远,能够看到什么呢?


狙击手说,我看到他在抱着枪哭。


几秒钟后狙击手扣动了扳机。


开枪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也不会感到自己做得有错,这不单是一个执行命令的问题。司乃钧拘捕的时候,杀的也是和他穿同样军装的战友,而且是一个单位的,两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在军中,战友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兄弟。


你杀了自己的兄弟,我们就再没有战友之情。


然而,那又正是一个风云变幻的时代,战争已是明日黄花,灯红酒绿在交相辉映,军人正从天之骄子的地位淡出。


从部队的大门走出,不知道有多少人感到世界的迷失。从某种意义上说,部队也是一个象牙塔。怎样放下一切曾经的光荣和骄傲,来走进这个全新的世界,这是一个所有军人在那个时代都会面对的问题,包括那位狙击手自己。


换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看到司乃钧“抱着枪哭”的瞬间,会不会有一分恍惚?


那一声枪响的凄厉,几十年后的我们仍然能够感到。



▲ 狙击手的梦想,
肯定是在卫国战场上击杀敌人


在有关罪案的报道中,我们经常会见到狙击手的身影,无论中外。而一旦动到狙击手,通常案件也到了最后的关头,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无论在这起案件中还是另外一起那个时代更有名的军人犯罪案件中,狙击手都发挥了极高的战术水平,一锤定音。


在我国,狙击手通常都用在对案犯特别凶恶,危害性高,不当场将其击毙不能保障周围人员或设施安全的情况下。


老鹰的队里也有狙击手,但使用的几率并不太高。他这个队的目标是针对大案要案,主要任务是进行破案的,斗智不斗力。


即便有些突发事件,现在的案犯中多有表面上穷凶极恶,内里不堪一击的,狙击手还在路上对手已经撂家伙自首的大有人在,而偶尔好容易轮到防暴队狙击手出面的机会,风头又经常被其他部门抢去。


当然也有几次算是枕戈待旦,一触即发,有的发案在老鹰管他们期间,有的发案时是老鹰的后任管着。


估计在北京生活久的朋友还能记得,1999年北京曾经发生一起大案——国家气象局局长邹竞蒙遇害案。这个案件,一度出动了防暴队的狙击手。


邹竞蒙局长是在海淀时代商城旁边一处停车场遇害,这里前些天又上过一次新闻,却是该处广场鸽子太多,虽然增加不少浪漫情调,但鸽子粪又造成难以清理的污染,令人十分头痛。于是,有人提出对鸽子进行绝育手术等一系列解决方案,却全部因为不具备可实施性无疾而终。


邹竞蒙遇害案案情其实并不复杂,排除掉一些与案情无关的细节,这是一起简单的抢劫杀人案。类似的案件在北京时有发生,没什么技术含量,这种动辄拿刀解决问题的案犯不要说警察看不起,连道上的老炮也看不起,理由是——他们不肯钻研。


在某些“佛爷”眼里,盗窃之类的行为是一种类似艺术的活动,如果中间被人家察觉了,说明你学艺不精,这是丢人的事儿,一低头赶紧走,要是被抓住了得认栽。那被发觉了就把刀抽出来的主儿,人家瞧不起,这说明他连抢劫和盗窃之间重大的量刑区别都不知道,纯属刚出道的棒槌。


这起案件就是一个典型的棒槌作案。


您还别乐,许多涉及名人的案子常常被加入各种炒作的佐料,这种小道消息大众会更加关心,但从概率上说,名人遇到的案件大多和普通人的没什么两样,并没有多少玄虚——除非,您认为车里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这样的细枝末节也算八卦,可那跟案件本身实在没什么关系。


但就这样一个棒槌作案,着实让京城的捕头们嘬了牙花。


原因是命案必破的要求和此案重大的社会影响,迫使警方尽快破案。上级一再催督,但案件的侦破有一定的偶然性,没有技术含量的案件并不好破。


这个道理十分明显。如果某个案件是谋杀,您可以分析被害人身边谁会得利,谁和他有宿怨,哪种矛盾可能引发杀人,从逻辑上你可以锁定嫌疑人。


如果是个棒槌杀人,那可就麻烦了。双方此前毫无交集,除了现场留下的线索,完全无从判断案犯的相关信息,这是比较容易形成无头案的。


人家说了,您就知足吧,这案子好歹还是个图财害命,至少知道他为什么,要是那种大街上口角引发的命案,那更没得破,你知道他是因为哪根筋不对要杀人啊。


遇到这样的案件,只能一靠线索二靠概率,三……靠运气了。


靠线索,这个案子留下最明显的线索,是案犯的口音——杀人者和他的同伙都有明显而地道的东北口音,考虑到这怎么看怎么不像预谋杀人,案犯不大可能预先学半年东北话冒充。


而从案发后凶犯逃跑过程中一度跑进死胡同来看,他们对北京并不熟悉,流窜作案的可能性较高。


但因为现场没人认识动手的案犯,所以没法顺藤摸瓜。警方随后采取的措施是设卡拦车,治安盘查,重点对东北籍流动人口进行检查。这里面是有分工逻辑的治安盘查把嫌疑人打草惊蛇,迫使其流动起来,而一旦上路,便正好掉进层层设卡,进行路上检查的公安人员网罗中,他们是真正的杀手锏。


不过,这时候的破案多多少少得靠概率和运气了。


一天多没有真正的线索,正在大家感到焦躁的时候,忽然传来消息,枕戈待旦的防暴队接到命令前往南三环增援——有人在那里击伤盘查人员强行闯卡,而且正是东北口音。前方传来消息,称闯卡车上的人有枪,为保安全抓捕,要求狙击手做好作战准备。


防暴队员紧急登车,荷枪实弹立即赶往现场,多数人还有些紧张,在首都朝警察开枪显示了案犯的凶悍,他们认为,今天难免一战。


【待续】

你杀了自己的兄弟,我们就再没有战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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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  苏
深谙历史军事,日本问题专家

掌握三国语言,视角纵横开阖

涉及历史军事、刑侦纪实、中日文化、老北京故事等多领域

多个媒体开设专栏,著述已逾50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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