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说 | 那个属于胜利的夏天：1945年7月至9月

沪说·第142期

今年夏天如果说做了三件大事的话，一是时隔四年回了趟上海，二是有生之年去了夏威夷檀香山，三是在全球仅有的三十家反映IMAX 70mm胶片的巨幕影院观看了史诗巨片《奥本海默》。这三件事似乎毫不挨着，但看看今天的日期，又冥冥之中自有关联。

1937年8月13日，驻沪部队对日本派遣军发动袭击，主动发起淞沪抗战，迫使日军侵华的攻击方向从由北向南改为由东向西，从而拖慢了日军前进的步伐。虽然三个月的战事以淞沪地区非租界区及公共租界日占区全面沦陷而告终，并且进一步引发了时为首都的南京保卫战以及此后的南京大屠杀，但这毕竟是抗日战争中最悲壮，参与中国军队人数最多的一次会战，也将日本企图用闪电战让中国在绝望中屈服，并承认“伪满洲国”的野心未能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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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军偷袭夏威夷瓦胡岛上位于檀香山市西侧的珍珠港美军基地，虽然重创了美军在此驻扎的舰队，但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正式揭开了太平洋战争的序幕。而上海孤岛的最后坚持，也因为英美与日宣战而轰然倒地，日本人控制了租界孤岛，并在1943年象征性的将其转交给汪伪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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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台湾人五十年反抗日本殖民，东北民众的十四年抗战，大部分其他中国人的八年抗战，四年殊死的太平洋战争，终于来到了1945年7月。

之所以从7月开始，因为这一个月第一天就有标志着后二战时代的第一件大事，德国分治。此时，已经战败的德国正式被盟军分为英法美苏四个占领区，首都柏林也被如是瓜分。而未来将被扶植为苏联傀儡政权的东德领导人此时也已经来到柏林。曾经叱咤欧陆一个世纪的德意志帝国，不仅割让了大片固有领土，更将经历长达44年的分裂。

1961年开始修筑的柏林墙是德国分治的象征，是无法消弭的大地裂痕（2011.9.24）

7月5日，英国大选，因为大量军队中的选票还来不及送达，因此选举结果直至7月26日才得以揭晓。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带领英国走过六年战争炮火的保守党政府在大选中失利，丘吉尔首相辞职下台，工党艾德礼内阁上台执政。

7月14日，曾为邪恶的轴心国盟友的意大利宣布对日宣战，意大利也成为两次大战都“背刺”盟友的奇葩存在。而在宣战前几日，在意大利北方小镇斯基奥发生了意大利反法西斯运动屠杀五十多名被关押的所谓纳粹同路人的惨案。虽然屠杀者号称代表了正义一方，但屠龙少年变成恶龙也是令人扼腕的。

1945年，意大利人在罗马威尼斯广场前庆祝二战胜利

7月16日，也就是与之前提到与电影奥本海默相关的人类首次原子弹爆炸实验，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中成功完成，当时这还是严格保密的事件。日本人几乎已经丧失所有外岛。紧接着，7月17日，苏美英三巨头在柏林郊外的波茨坦举行会议，会议直至8月2日才结束。

波茨坦会议旧址（2011.9.25）

7月26日，在波茨坦的美国总统杜鲁门批准了可在对日作战中投放原子弹。同一天，英国大选的消息传到波茨坦，丘吉尔宣布辞职下台黯然离开，由新首相艾德礼接着与会，因此也见证了大国峰会期间更换首脑的奇景。

波茨坦会议前期

波茨坦会议后期

也是在这一天，三巨头达成让日本无条件投降的共识，杜鲁门总统甚至废除了一项让日本人保留天皇制度（虽然最终还是保留了天皇）的善意条款以显示决心。

7月27日，盟军空袭日本北方城市青森，造成重大人员和财产损失，日本人历史上最痛苦的三个星期开始了。

但7月28日，日方语义“暧昧”地拒绝了波茨坦宣言要求日方做到无条件投降等事宜，同一天美国一架B-25米切尔轰炸机撞上了纽约帝国大厦，造成14人死亡。

7月30日，美国重型巡洋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被日本潜艇击沉，其近1200名船员仅约四分之一最终幸免于难，为美军战史上单舰伤亡最惨重的案例，其船长直至2000年，在其过世多年之后才最终免责。2018年，全体船员被授予国会金质奖章。不过仅在次日，美国海军即宣称日本海军已没有作战能力。

印第安纳波利斯号因其事故与广岛长崎原子弹引爆同时，故而在当时就被遗忘，甚至其未能在7月31日抵达菲律宾莱特湾都没有被上报，直至四天后，在海上意外发现其幸存者才得知其已经被日军鱼雷击沉，在日本投降之后，美军高层才得知该巡洋舰的事故。2016年，尼古拉斯·凯奇主演了以印第安纳波利斯号遇难和求生经历改编的电影，不过也和舰船本身的命运一样始终并未得到重视。

在阴霾中迎来的胜利八月，也许在当时的人们心中还没有那么确定。8月2日，波茨坦会议结束，日本将成为最后的众矢之的。这一天，有500架次的B29轰炸机投下六千吨炸药，在日本多地空袭炸死8万余人。也就在这一天，飞行员保罗·蒂贝茨在关岛基地接到了投下人类第一颗战争用核弹的命令，并接收了投放核弹的详细作战信息。

一个普通的美国将官（一星准将），普通到不能确定是不是本人

8月3日，美军宣布封锁了所有日本和朝鲜半岛的港口，将日本团团包围了。同一天，暂时离开世界焦点的欧洲，在倒向苏联一边的捷克斯洛伐克，他们褫夺了所有德意志人和匈牙利人的公民权——他们必须回到自己的母国，这是二战后东欧民族大迁徙悲曲的一个乐章。同在这一天，在美国纽约州克利夫顿斯普林斯，与上海颇有渊源的约翰·开尔文·福开森博士与世长辞。他是一位中国近代化的启蒙者，南京大学前身的创办者，参与上海南洋公学（交通大学前身）创办，甚至出资筑路，这条路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叫福开森路，而后成为武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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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4日，苏联由少先队员向美国驻苏联大使哈里曼赠送了一件礼物，一个木雕的美国国徽。这件稀松平常的礼物却成为了冷战的先声。7年之后，1952年才由后来的大使乔治·凯南发现这件礼物中竟然藏着一个不需要使用电池的窃听设备。这个东西被美国人称为“The Thing”，中文世界翻译作“金唇”，是一种通过被动技术，即接受外界电磁波激活和驱动，而不需要接入电源的窃听技术。也在这一天，为投放原子弹计划准备的蒂贝茨与机组人员开会，他没有透露细节，但说这次投放的武器威力将无比巨大，“在战争史中前无古人。”

8月5日，美国第二十航空队在日本上空投放了72万份传单。在关岛的蒂贝茨决定，将投放原子弹的B29飞机命名为艾诺拉·盖（Enola Gay）号，因为这是他母亲的闺名。

蒂贝茨（中）和他的机组乘员与艾诺拉·盖号合影

图为美军传单的一个版本，上面标注了要空袭的城市名称

西太平洋时间8月6日凌晨，罗伯特·蒂贝茨驾驶着艾诺拉盖号飞机，在大艺术家（The Great Artiste）号和当时还没有诨号的负责拍摄的侦察机（后来取名必要之恶号，Necessary Evil）各自飞到硫磺岛空域集结，然后奔向广岛上空。

时间来到广岛当地时间8点09分，蒂贝茨开始准备投弹飞行，并将投弹权限赋予投弹手托马斯·福亚比，8点15分，投弹作业如期进行，代号小男孩的原子弹在广岛上空引爆。后面的，就都是历史了。因为当天天气不佳，侧风作用下，投放原目标，广岛的相生桥并未命中，而是一家名叫“岛”的医院，这里也就是广岛原子弹的原爆点。

杜鲁门总统在此后的记者发布会上声称投下了相当于两万吨TNT炸药当量的新型炸弹，但并未透露这种炸弹会造成核辐射等其他方面的损害。

8月7日，日本当局承认在广岛爆炸的是一种新型的武器，造成了较大的伤害。这一天，日本军方还在测试名为中岛橘花的新型战机，可见其还痴心妄想要将战争进行下去。

8月8日，日方指责美军投放原子弹的行径远超成吉思汗所做所为之残酷野蛮。而苏联终于在天人交战之后，于8日夜9日凌晨宣布对日作战，并立即攻入日本扶植的“伪满洲国”。

9日，11点钟，第二颗原子弹代号“肥仔Fat Man”在日本长崎上空投下。与此同时，苏联红军也涌入中国东北，苏联扶植的外蒙古政权也对日宣战。

10日，日本当局向盟军去信，愿接受波茨坦公告，但必须保证天皇制度及其威严不可动摇。而因为苏联在中国东北的顺利推进，意外地点燃了第二次国共内战的星星之火，国共两党意识到日本战败就在眼前，故而开始争夺控制范围。

11日，苏联夺回了被日本占领四十年的南库页岛地区（日本称之为桦太，苏联称之为萨哈林岛），盟军回函给日本当局责令其必须“无条件投降”。

12日，苏联军队已经推进进入朝鲜半岛。同日，美国公开史迈斯报告，将研发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第一次展示在世人眼前。

13日，持续两周的苏南战役开始。在英国国会，锡安主义者要求英国允许在巴勒斯坦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

14日，日本裕仁天皇录制广播声明。格林尼治时间8月14日晚11点，美国总统杜鲁门宣布日本已经投降（日本时间15日早晨）。15日晨，日本熊谷地区遭遇大空袭，但战争结束的曙光已经来临了。

日本时间正午12点，天皇终战诏书正式播放，宣告日本正式无条件投降。盟军筹划对日本占领，并将8月15日定为VJ-Day（对日胜利日）。原先为攻占日本的Operation Downfall也因为日本投降而终止。朝鲜半岛也在这一天获得独立地位。

盟军对日本及其占领区进行了划分了，其中库页岛，千岛群岛等归苏联，后来除中国东北归还中国以外，都已经成为苏联国土，日本本土及小笠原群岛、琉球群岛等归美国管辖，后来也归还了日本；中国则占有日据的台澎地区以及南海诸群岛，成为中国主权所有的依据。其余东南亚及大洋洲各领土则各归其原主。

8月16日，日本天皇发表演说，号召全球各地的日军放下武器，接受战败，要求日本内阁辞职。同一天，卸任不足一个月的丘吉尔即在英国下院发表了著名的“铁幕演说”。随着二战结束，另一场战争又悄然萌发了。

8月17日，日本皇室成员，东久迩宫稔彦王担任过渡首相处理战后事宜，为日本历史上唯一由皇室成员担任首相的内阁，但反战的亲王在政治上并不熟稔，导致这个战后内阁仅维持了两个月就停摆下台，亲王本人更是于1947年宣布脱离皇室以明志。接棒的币原内阁则成功坚持到1946年大选。同日，被日本侵略的原荷兰殖民地印度尼西亚宣布独立，但随后与荷兰殖民者爆发了战争。同时，越南也爆发了八月革命，借着日本侵略者的倒台，矛头直指越南皇帝。

乔治·奥威尔的名著，《动物农庄》也在这一天正式出版了。

8月18日，苏军开始攻占当时为日本占有的千岛群岛（苏联称之为库里尔群岛）。今天日本仍对俄罗斯占领的千岛群岛中南部的三个岛和一组群岛声称拥有主权，所谓“北方四岛”。其中择捉岛（えとろふとう），俄方称为伊图鲁普岛。但两个名字的念法其实是差不多的，都来自于原住民阿伊努人的语言。只不过日语有了汉字的转写，看起来不太一样罢了。

同一天，美军摄影人员安东尼·J·马尔乔尼乘坐的B-32飞机在日本东京上空飞行时遭到敌对火力袭击受损，而他则不幸成为二战最后牺牲的美国人。

8月19日，苏联攻打库页岛南部的港口城市真冈。

20日，挪威的纳粹傀儡吉斯林被审判。英国外交部长贝文对苏联和东欧政权大加指责，甚至称其为“一种专制政权取代另一种专制政权。”冷战的硝烟味已经越来越浓烈了。

21日，因战事结束，美国总统杜鲁门决定立即停止二战期间采用的租借法案。这一法案曾帮助盟军在没有美国参与的情况下对法西斯阵营国家作战。同一天，在湖南芷江机场举行了战后第一次对日军受降仪式，扬我国威。

22日，苏军占领真冈，事实控制了库页岛，同时在中国东北擒获了末代皇帝溥仪，将其收入战俘营。

23日，苏日千岛群岛之战的占守岛战役结束，苏联虽然取得胜利并最终占领千岛群岛，但因为占守岛战役“长达五天”，苏军未能染指北海道等日本本岛，无法像朝鲜和德国那样对其分治，使得日本得以在二战之后经济起飞，因此这是一场交战双方都认为“获胜”的战役。人类果然是一群会说故事的人。

占守岛位置

24日，日本的一些顽固势力在岛根县松江市爆发了骚乱事件，企图起义以恢复所谓皇国，但很快就被镇压。同日，英国新首相艾德礼在英国议会大叹苦经，认为美国单方面终止租借法案将把英国经济往火坑里推。

25日，苏联红军占领库页岛全境。越南保大皇帝接受八月革命，宣布退位，并于30日举办逊位大典。成立五个月的越南帝国很快就瓦解了。

28日，盟军对日占领正式开始。

30日，英国的“不屈Indomitable”号航母舰队回到香港。英国恢复对香港殖民统治。同一天，麦克阿瑟飞抵日本，在横滨建立起了临时总部。

31日，麦克阿瑟在东京建立起了驻日盟军总司令部，这是日本战后初期事实上的权力中心。

进入9月。

9月2日，日军在东京湾的密苏里号战列舰上签署投降书。来自中国、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荷兰等国的代表也参与受降。其中代表日本投降签字的重光葵，曾在1932年在上海虹口公园举办活动时，被朝鲜义士尹奉吉炸伤。

这里稍微岔开一下，密苏里号如今停泊的位置就在亚利桑那号长眠的珍珠港内。参观亚利桑那号只要支付象征性的一美元以及网上预约，而密苏里号则需要35刀，这里是对历史的铭记以及战胜者的骄傲，不知道密苏里号上有没有日本游客，但我们中国人，有机会还是要登舰一游，找找徐永昌将军曾经骄傲签字的地方。

日本正式投降，二战也终告结束（驻菲律宾的日军于次日正式投降），美军对日本的军事占领还将维持七年。欧洲殖民者陆续恢复亚洲殖民地的统治，但他们注定无法坚持到世纪末。

9月3日，是日本正式无条件投降的翌日，选择这一天作为抗战纪念日并非是这几年才开始从战胜之时就是如此了，但是两岸分治之后，台当局将其中性化为军人节，但无论如何，这是中华民族扬眉吐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