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全部给妈妈：“乖”到最后一刻的李玟，辛苦了！
听着《月光爱人》写下这些文字，还是很恍惚。
其实经历了过去几年，我对许多事情的发生与派生，已经不会感到意外。
但李玟去世还是让我觉得精神世界的某块构成，破碎了。
昨天夜晚，CoCo的姐姐公开讣告：
妹妹李玟，数年前罹患抑郁症，于7月2日在家中自杀，送医后抢救无效，于7月5日离世，时年48岁。
不知道大家是怎样，我对李玟最初的印象很零门槛，是“好迪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跟着，是那场被央视多次复播的表演。
她穿一袭红旗袍，头发却是洋气的金棕色，侧盘在脑后，唱着英文版的《月光爱人》。
那时很小，不懂什么奥斯卡颁奖礼、“华人之光”，只觉得她背后跳来跳去表演中国功夫的伴舞很逗趣抢戏。
但我还是记住了她，除了歌唱，她有一种很舒展的肢体语言，是那时的年轻女性没有的。当然，现在更没有。
以及上美影的巨制《宝莲灯》，她演唱的插曲《想你的365天》。
还没有音域的概念，只觉得沉香真的能藉由她朗阔的歌声里走过四季，走过成长。
对我们这代人来说，李玟其实像一扇窗户，是打破文化藩篱、一窥外面世界的眼睛。
欧美感、R&B、舞曲、Rap、黑人音乐元素……都是由她作为载体、且是华语女声最好的载体带来的。
同时，这扇窗户又有保护的作用。
她给出了在我们的性别教化渠道下，不曾接触却被她展现得如此自然的启蒙。
尤其是女生，对成熟的女体、对热情开放的女性魅力的自洽，都是因她而完成。
她既代表向外的冒险，又代表向内的接受——什么都会发生，什么也都可以发生。
即使和同期天后对比，她的音乐人格也明显更具先锋性、开阔感。
她的“洋气”、“全球化”，有且不仅有以下标签：
首位奥斯卡献唱华人歌手、首位NBA献唱女歌手、迪士尼中文原声、世界杯亚洲官方主题曲献唱、Michael Jackson演唱会女嘉宾……
她是实在地有种无边、无垠、无阻碍的意味。即使在最青春的年纪，也会惊叹她身上奔溢着的能量感。
似乎任何时候，希望都与她同在。
或者，也正是因为这样，所有人对这个噩耗的第一反应都是不能置信。无法想象，组成自己对“阳光”认知的人，原来活在黑暗中这么久。
所以每个人都在问：太阳怎么会自杀？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其实这个问题是任何他者都无法真切地去谈、却一定会谈到的。
跟着，必备环节来了——分析加州阳光般的天后李玟，什么时候抑郁的、怎么会抑郁。
有人归咎于她的婚姻，痛数婚姻中她遭受的不幸，教导女人千万不要如何如何。
也有人反驳：别说得她好像为情闹自杀好吗？有什么关系？她的世界很宽大。
一地鸡毛。
其实，抑郁症的成因很复杂，不能够单一地否定或认定某一点。
时间往回拨，李玟断断续续经历了什么？
首先是肉体的病痛。
除了抑郁症带来的生理反应，她被先天的腿部缺陷折磨了很长时间。
她劲歌热舞的背后，一条腿其实始终有问题。
去年10月，在排舞时不慎触及旧患，髋关节移位，先天的腿部疾病又导致软骨保护不够，并发起来非常严重。
在今年2月不得不面对手术。
其次激素水平被影响与情感受害。
她生前一直渴望拥有小孩，但九次试管都没有成功，对她激素水平的平衡与心情有影响。雪上加霜的是外籍丈夫屡次出轨，视如己出的继女们也没有关怀她。
第三事业的困顿、歌手赖以表达的嗓子出了问题。
还有一件很多人不知道的事，她患了乳腺癌。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也没有告诉长辈，是二姐陪着她，默默抗癌。
另外，还有很多人提到，她对一些现象与问题产生的愤怒，也没有被回应。
去年10月（也是她排舞受伤那时），她负责担任某台音乐节目的评委，但由于不满“黑幕”，为选手抱不平，与节目组发生冲突。
“瞎的！大家都在看，导演请给我一个游戏规则！为什么73分的有第二次机会，88.3的没有第二次机会，导演可以解释一下吗？这个公道吗？”
节目结束的大合影，她没有出席。
后来更是在个人微博内删除了所有该节目的讯息和互动。
部分李玟的粉丝非常愤怒，在微博发声让节目组道歉，然而也没有下文。
这些都是虽然暴露在公众面前，然而在她坚强乐观的笑容包裹下，人们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当然，谁也不能直接断言是哪一点、哪一段影响她陷入抑郁，因为到了病变的地步，已不是诱因如何能够干预的。
只能说，这些具体的、琐碎的打击积累，指向的其实是一种有力者的无力。
人们常会诧异那些看上去什么都有，或者起码比很多一无所有的人丰足、有力量的人，为什么会忽然一下去自杀。
首先，痛苦与困顿是无法比较的，也不应该被比较。
其次，许多习惯有力量调动自己、帮助他人的人，一旦怎么都提不起力量，那种失落与痛苦具有黑洞般的吞噬性。
它的本质是脑内介质的病变，是调动力的彻底丧失。
把逝者“人生哪里出了错”的“漏洞”铺展开来，分析在哪里拐弯，就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从而号召“大家听我的，尤其是女人，听我的就不会落到这个结局”，其实都非常功利，也根本无法帮任何人躲避什么。
每个个体真正能做的，其实只有正视痛苦、正视疾病，不要去传播精神疾病的病耻感。
选择微笑面对，本来是病人的善良，但现实却常常变成无知者蔓延派生伤害、忽略客观存在的病苦甚至诘问病人的理由。
因为我们对抑郁症缺乏系统性的了解与认知普及，对精神上的痛苦轻视、傲慢、缺乏想象，却对快乐的相信度很高。
太阳为什么会自杀？
或者只是因为，太阳从来都不是太阳，只是太习惯给逐日的人们温暖，于是带来了她不会黯淡的错觉。
很少有人知道，李玟其实是遗腹子，在出生前几天，她的父亲罹患肺炎去世。
家人劝母亲放弃腹中的她，是母亲执意留下，大着肚子，抱着丈夫的骨灰，带着两个姐姐，由深圳奔波至香港。
她才得以来到这世界。
由于被人视作不祥，她总是家里最乖的。母亲说她“不哭也不闹，喝完奶就会睡着”。
“从那时候我就害怕被遗弃，总想着花更多时间，去让旁人开心，所以总是笑着，希望别人能喜欢我。”
她说自己很怕没人要的感觉，然后立刻用手扇风止泪：“不要哭”。
不要哭，要笑，是她从小的天赋。
她是很有感染力，但其实也很容易被感染。
如果说她真有哪处最接近太阳，其实是这种感染与被感染的无限能耗。
由生到终，她把它耗至生命的最后。
7月2日，她经由中华玟迷联盟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40秒的语音消息。
“亲爱的，我是CoCo，感受到大家对我的爱跟支持，你们做我的后盾，我会加油，希望你们自己也身体健康快乐，我非常想念大家，我再努力努力。爱你爱你。Thank you so much for the gifts.”
最后一首遗作《战歌》，也是刀马旦的路子。歌里唱：“伤痛过，血泪模糊过，怀疑过，也重新来过，向命运承诺。”
她封自己为女战士：生活要面对很多困难和伤痛，勇敢去挑战，去追求，你就是战士。
在人们赞扬她的励志与坚强时，爱她的姐姐却说，我不希望你做女战士，我希望你永远是姐姐的小女孩。
愿我们尊重斗争与坚强，也尊重一切形态来应对自我抑郁的病人。
作为世纪之交的绝对先锋，或者她的去世敲震了我们，未来也会为这个时代补全一些新的认知。
但现在，还是褪去一切符号化和象征性，告别熟悉的陌生朋友。相信这个选择，也是她斗争许久的结果。
疾病或失控或治愈，但人生其实并没有战败或胜出，她只是一直在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我认为这实在不能说是“轻生”。
她已经把对生命的重视、对爱的重视、对家人的重视、对粉丝及公众的重视，努力延长到结束战斗的这一天。
谢谢带来的一切。
辛苦了。
但愿你醒来，永在月光里。
作者：青的针。公众号“我是艾小羊” （ID：qingchangaixiaoyang）签约作者，可能是气味难察的松针，也可能是直扎痛处的钢针，存在感骤降骤升的95后码字女一枚。有/温/度/的/女/性/多/角/度/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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