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城研究学者郑国晋：要搞就要搞赢！
要搞就要搞赢
——记三里城研究学者郑国晋
文／郑远宏
考察传统村落三里城计划几经搁置，没想到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成行。许武才带队，王克龙驾车，莫吟儿、丁艳龙参与，我们一起走向那神秘面纱笼罩的地方。
要到三里城考察，第一个必须请到的是郑国晋。前些年有媒体以“一个敢与大学教授叫板的中学教师”为题报道过他的事迹。
郑国晋，水布垭中心学校原校长，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桃李天下，建树颇丰。自幼酷爱文学，尤精研于历史、地理学，熟读《后汉书》《水经注》《晋书》《通典》《通志》《太平寰宇记》等历史文献和各类志书，且记忆力超群。
郑国晋老师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三里城采风，收集整理民间文学，一个耄耋老人唱出“花开柳叶叶儿黄，向王天子下盐阳，盐阳一品清秀女，夜夜陪他上龙床，一缕青丝杀娇娘”的五句子歌谣，激活了他脑中的信息储存，从三里城这首歌谣中找到了土家民族的记忆。
他清楚地记得，《后汉书》《晋书》等史书说廪君巴人发祥于古夷水之滨的武落钟离山；《水经注》说廪君巴人起源于夷水清江中游的难留城；《太平寰宇记》说“武落钟离山，一名难留城山，本廪君所出处也。”他突然觉得武落钟离山就是难留城，难留城就是三里城。
他深知自己认定是不行的，还必须要让专家认定才行。而此时，长阳县将其治下都镇湾境内的佷山打造为武落钟离山，且得到学术界的认可。
（左）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王善才研究员，（中）恩施职业技术学院邓斌教授与郑国晋老师雨中考察三里城
要正本清源，不能是纸上的功夫，而是要铁证，一个从史实、地望、文化源流和历史文物都可以佐证的成果。于是他走上了艰苦探寻的路程。
历史文献是他求证难留城的起点。他花了几年时间反复研读各类古籍，跑遍了恩施、宜昌、荆州，翻阅历史府志，到武汉、上海、北京等大型图书馆查阅资料，凡是与廪君、夷水流域有关的资料他都工工整整抄录下来，反复比较，相互佐证。
他从《水经注》（夷水）中“夷水自沙渠县入，水流浅狭，载得通船，东迳难留城南”中解读出，清江从沙渠县流入佷山县，水流又浅又狭，仅仅能够通船，向东流经难留城山脚的南面。沙渠县，乃三国吴置，属建平郡，治所即今湖北恩施市。从《长阳县志》“盖清江自巴东县桃符口至县属招徕河入境，招徕河以下，险滩有五：波索滩、龙翅滩、碓窝滩、向王滩，俱不通舟辑，向来巴东施南土产货物自桃符口上船，至招来河起岸”中，他发现满足史书要求、且能通船的只有清江水布垭以上河段，他确定清江自桃符口东流北岸经过的第一座山就是三里城。
《水经注》记载难留城地貌特征为，“城即山也，独立峻绝，西面上里余得石穴，把火行有许步，得二大石碛并立穴中，相去一丈，俗名‘阴阳石’。阴石常湿，阳石常燥，每水旱不调，居民作威仪服饰往入穴中，旱则鞭阴石，应时雨；多雨则鞭阳石，俄而天晴。相承所说，往往有效。然而鞭者不寿，人颇恶之，故不为也。东北面又有一石室，可容数百人，每乱民入室避贼，无可攻理，因名难留城也。”他爬遍了山山水水，上赤洞黑洞，登沿江群峰，发现只有三里城与此完全相符。虽然水布垭电站已经蓄水，未能目睹“阴阳石”，但他在田野调查了解到，燕子洞有阴阳石可以鞭打求雨的确是老一代人的亲身经历。于是他坚信难留城城墙就是山，山就是城墙，是一高大至极的独山。
他从那些古籍史志中发现一个最醒目的坐标就是“盐阳”，以盐阳为中心，两个关键的支撑点“夷城”和“难留城”，为了做好实地考证，他硬在这些地方走访了所有老人，仅三里城一处他就走坏了三双皮鞋。
从廪君“乃乘土舟，当夷水而下至于盐阳，盐阳水有神女子止廪君曰”；《水经.夷水注》“夷水又东与温泉三水合，大溪南北夹岸，有温泉对注......父老相传此泉先出盐，于今水有盐气，夷水有盐水之名。”《宜昌府志》“盐井寺下即盐水，温泉在焉”。他顺着清江寻找，在清江只有一处河段有温泉，即位于水布垭集镇三友坪以东五公里的清江盐池河段。沿温泉山庄拾级而上100米就是盐井寺，这就是说只有盐池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盐水，即古盐阳。盐池温泉是一个永恒的地理坐标！
难留城山在哪里？《长阳县志》记载：“难留城山，距县西二百余里，一名武落钟离山，交施南建始界。”东晋袁山松的《宜都记》说：“自盐水西北行至五十余里，有一山独立峻绝，名为难留城。”
从长阳县城往西二百里，从盐水温泉往西“五十余里”的距离，只有一座满足要求的山，那就是三里城。
《水经注》《通志》均记载“廪君乘土船下及盐阳，复乘土船下及夷城”的记载。香炉石遗址位于长阳县渔峡口镇东南的清江北岸，距离盐池温泉以东17公里。因香炉石附近的地理环境与《水经注》《晋书》《太平寰宇记》和《通志》所记载的夷城在地貌特征上惊人相似，再加上《长阳县志》中廪君化为白虎的白虎垄就位于香炉石附近。所以学术界一般认为香炉石一带应是早期巴人定居的夷城。
▲与湖北省民协鄢维新主席、中南民族大学博士生导师向柏松院长合影
◀与国家民协麻巡视员合影
夷城、盐阳、难留城这既是历史的坐标，也是地理的坐标，更是解开武落钟离山之谜的三把鈅匙。
民族神话和民族习俗就是历史的深深烙印，也是确立武落钟离山的实证之一。他发现从三里城到盐池河再到香炉石，这是一个完整的早期巴文化体系。巴务相在难留城取得了对神拥有的祭祀权，被奉为廪君后，乃乘土船从夷水下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宿，旦化为虫，群飞蔽日，天地晦瞑，积十余日，廪君因伺便射杀之，天乃开明。这种传说一直流传在这一带土家族中。
同时唐人樊倬在《蛮书》中说：“巴人好踏躞，伐鼓以祭祀，叫啸以兴哀。”“巴氏祭其祖，击鼓而歌，白虎之后也。”又说“父母初丧，击鼓以道哀，其歌必号，其众必跳，此乃盘瓠白虎之勇也”。这种习俗只在巴东以水布垭为中心的清江流域有最典型的沿袭。
跟随郑国晋老师一起考察，每一处他都如数家珍，地貌风景、民族风情、名人诗词、民间文化都在他的记忆中，可以信手拈来。同行的人都钦佩他的记忆力超强，这是不争的事实，其实蕴含其中的是他的执着、坚守，是他严谨的治学精神。
我问过郑老师为什么那样坚持？他笑着说，“搞就要搞出历史真相，还其本来面目，要搞就要搞赢。”
这也许就是他的个性、品格。这种执着与倔强一直伴随着他。要搞就要搞赢，当老师时所带的课程要名列前茅，当班主任时所带的班要是先进，当校长时所管的学校要县内夺冠，当教育站长、中心学校校长时所在乡镇要领跑全县。
也正是这种性格，让他在“武落钟离山就是三里城”的考察论证中，不迷信权威，十几年坚持不懈，“杀出了一条血路”，赢得专家学者的赞同，使水布垭镇荣获全国廪君文化艺术之乡的称号。
我们在采访中有一个情节令人感动和难忘。我们一行到达王盛湾的地方，传说是陈友谅的行宫，原是四个大天井屋的院落。郑国晋老师一声呼喊，一位王姓老人赶忙跑过来，一见面就抱住他说，“你来了！我们都是托你的福！” 满眼泪水盈盈。
是的，三里城自从郑国晋老师考察论证以后，各方面的专家纷纷慕名前来，游客络绎不绝，政府投入大量资金修建旅游公路，改善基础设施，老百姓从中得到越来越多的实惠。
三里城是永恒的，文化是永恒的，他的成果也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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