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玟,不必再战斗
编辑/闫如意
世界失去了李玟。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阳光开朗,永远以活力四射的样子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李玟,为什么会突然选择离去?
据《香港01》报道,7月2日那天下午,李玟与家人一同用餐之后到浴室沐浴。
下午三点左右,李玟突然冲出浴室,手腕流血,并大呼报警求助。
然而医院抢救治疗4天后,依然回天乏术,7月5日,李玟不幸离世,年仅48岁。
事发当晚,警方在李玟住所发现13粒抗抑郁药物,并在浴室水槽旁找到了一把带血的指甲刀钳。
李玟歌迷会@中华玟迷联盟 公布了一条李玟生前送给歌迷的语音:
“亲爱的,我是CoCo,感受到大家对我的爱和支持……
希望你们身体健康快乐,非常想念大家,我会再努力努力。”
李玟不是没有努力继续闪闪发光,只是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台上的光环与台下的阴影
大家记忆中的李玟,永远是荧幕上那个光芒四射,配着“DIDADI”出场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国际巨星。
笑容灿烂、活力满满,爱唱歌、爱跳舞,乐观、开朗,好像什么烦恼也找不上她。
但人生哪有容易二字可言?尤其是人到中年。
只不过李玟选择了把美好留给观众,悲伤留给了自己。
李玟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并不尽如人意。
李玟是遗腹子,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当李玟还在妈妈腹中,父亲就因患急症去世,母亲独自拉扯着李玟三个姐妹长大,从香港到美国,母女四人相依为命。
但李玟从来都不喜欢向大众讲述自己的苦难,甚至直到她出道29年后,大众才了解:
常年劲歌热舞的李玟,竟然天生左腿有缺陷,在台上跳舞时全靠右腿支撑。
仅仅两岁时小李玟就被送上过手术台,“医生用一根很粗的铁棒子,穿过我的后脚跟”,但这场手术并不成功,此后李玟依旧被剧烈的疼痛困扰。
当时的医生还说,李玟这辈子是不可能跳舞的了。
但李玟就硬是跳了一辈子,每一次演出结束,她的腿都疼得要命,但李玟从来都隐藏起自己的痛,从不跟任何人诉说。
去年,李玟髋关节位移,神经线被压住,李玟直接走不了路,更无法再登上舞台。
李玟不得不克服恐惧,再上一次手术台,并向公众公开了这件事。
术后李玟还要重新学习走路,她甚至还想重登舞台。
事实上,情况比李玟公开的还要糟糕。李玟的姐姐李思林曾向媒体透露,李玟的髋关节和脚伤问题当时已非常严重,其实她甚至需要做脊椎手术。
只是李玟会告诉大家:战士,女战士,“我是万里长城永不倒!”
而这场大手术,还仅仅只是李玟糟心生活中的一件事罢了。
2002年,27岁事业如日中天的李玟,与常驻香港的加拿大富商乐裕民坠入爱河,两个人相恋八年之后走入婚姻。
进入40岁以后,李玟多次想要怀孕,但尝试了9次人工受孕,打针促卵,每三周取一次卵子,但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李玟很想做妈妈,但就是求不来上天送给她和丈夫一个孩子。
没想到,没过几年,婚姻也亮起了红灯。
2022年香港媒体曝李玟婚变,有爆料称李玟老公三次出轨,发展到后来到了堂而皇之,根本不避忌李玟的地步。
李玟从二人家中搬出,住进公寓,直至李玟去世,二人的离婚协议都尚未谈妥。
两个人从相恋到结婚二十多年的纠葛,突然遭遇改变,放在谁身上,都是一个难过的槛。
用李玟的话来说就是:爱情走到这里,一个词:tragic
只是,短短一年内,情感危机又遇上身体告急,新伤旧患,一齐气势汹汹地向中年人涌来。
此后,李玟肉眼可见地状态下滑。以往走丰满性感路线的李玟,暴瘦到了84斤。
李玟在ins上晒出自己挂在身上的引流袋,当时港媒都并不清楚李玟经历了什么,都普遍认为:李玟受情伤太重,才会暴瘦。
但直到昨天李玟去世,李玟的好友才曝出消息:
原来在去年,李玟曾罹患乳腺癌,并且瞒着86岁的母亲和歌迷,独自默默抗争。
她第一次向好友坦白自己患癌的时候,好友哭得不可自已:
李玟受的苦,实在是太多了。
但李玟就是生生地扛了下来,一件接一件,而且并未向外界透露半分。
时至今日外界才真正明白,李玟在过去的疫情泛滥的一两年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癌症、背叛、婚变、髋关节错位、抑郁症……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不公,当你以为自己很强大,它偏要制造出一波又一波的劫难来让你俯首称臣。
李玟经历的一切并不是了无痕迹,只不过我们看不到李玟自怨自艾、倾诉苦难,只能看到她一直发文鼓励自己、鼓励粉丝。
她的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5月20号,那天她发布了一首名为《战歌》的新单曲。
当时只道是平常,李玟离去之后,大家才发现,原来李玟一直在用这种方式吐露自己的心声。
“伤痛过,血泪模糊过,怀疑过,也重新来过,向命运承诺。
生活要面对很多困难和伤痛,勇敢去挑战,去追求,你就是战士。”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实际上李玟一直没有放弃,据港媒报道:李玟一直在努力治疗抑郁症,靠投入工作来开导情绪。
但最近一周情况急转直下,86岁的妈妈及两位姐姐都知道情况严重,24小时轮流看着她,没想到最后还是酿成了悲剧。
在这场苦难的挣扎中,李玟已经尽力了。
李玟确实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做了一辈子的女战士,永远冲在最前面。
她是第一位索尼音乐签约的华人女歌手,当时整个公司所有高管全是外国人。
华人读书可以、搞技术可以,但又唱又跳,华人有这个商业价值吗?
李玟最大的意义,就是用实力告诉他们:
有。而且非常有。
她是第一个在奥斯卡舞台上演唱的华人歌手,也是第一个被奥斯卡提名的华人歌手;
〓 2001年身穿红色旗袍,在奥斯卡舞台上演唱《卧虎藏龙》主题曲
第一位在NBA球场上唱歌的华裔女歌手;
第一次告诉全世界,华人也可以唱R&B的女歌手;
第一位进军美国乐坛,并在billboard上取得成绩的女歌手
……
李玟创造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给观众和这个世界,留下了太多的美好、热情与能量。
就连外媒报道李玟的死讯时说的都是:“highly successful”(极其成功),“国际巨星”这四个字,李玟当之无愧,大家会永远记住那个爱眯着眼放电,永远活力满满的李玟。
只是,就像李玟的姐姐李思林说的那样:
“是妹妹给我的勇气,让我面对人生的一切不容易。希望你不要做女战士,希望你永远做我的小女孩。”
为什么会自杀?
在离开世界之前,李玟一直保持着快乐、有活力的形象。
台湾制作人王伟忠看到穿着露脐装、超短裤、两眼弯弯的她,说她改变了台湾都是玉女,女星都穿长裙子的现状,夸她“狂肆”;
导演姚谦也说:“居然有人可以笑得那么自在,我太喜欢看她笑了,她笑的时候发出的咯咯声,特别好听。”
一个女星,标志性的动作是笑,傍身技能是劲歌热舞。
除了亲近的人,谁会知道“快乐”如李玟,也会被抑郁症深深折磨呢?
曾经我们对抑郁症患者的认知单一而明晰,悲伤,能量低,心情差,十分低落……
却忽视了有一种人。
她们哪怕用笑脸展示给这个世界,永远显示出自己乐观积极的一面,实际上内心有的地方,已经完全碎裂坍塌。
就像《我在故乡挺好的》里的胡晶晶。
她看上去性格活泼,工作努力。她能帮陌生小孩把球从树上砸下来,即使最后外套没了;也能帮租的房子被收回的朋友出头,哪怕要跑一趟警察局。
是能力者,是小太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元气满满的女孩,在她生日的那天,从桥上一跃而下。
离开以后,别人才发现她的阴影和痛苦。比如她有个秘密的男朋友,她欠了网贷,一直被催。
没有人理解她的痛苦,别的人看不到她的难过,所有的痛苦和难以言说的脆弱,最后都变成一句,“挺好的”。
就像永远戴着面具,别人看不出来异样,甚至在遇到困难时还在寻求他们微笑的覆盖,渴望从他们那里获得能量;
然而不知道表象下,这些人早已经痛苦不堪。
笑着的李玟们,骗过了所有人。
有临床心理学家,把“在他人面前表现得很开心,内在却承受着抑郁的症状”的类别称为“微笑抑郁”。
它虽然不是科学的诊断类别,但是能更直接地反映这群人的精神状况。
英国一位16岁女孩因为抑郁症自杀,后来家人整理她的遗物,发现一张纸片,正面看是“i m fine”,倒过来看是“help me”。
为了满足社会的期待,为了“社交”“工作”“面子”“责任”,很多微笑抑郁患者,往往认为自己“应该”是快乐的。
有些人有浓浓的病耻感,觉得抑郁是不可见人的,无论是向人寻求帮助还是直白说出自己不好,都是软弱的表现,所以往往选择回避;
由于长时间的压抑,和情感得不到宣泄,他们又会觉得自己只有友善和快乐的样子才会被爱,于是,负面情绪被进一步压抑……
更可怕的是,不仅别人感受不到他们的问题,他们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病症。
他们以为自己只是“累了”,只是“状态不好”,然后轻飘飘掠过,继续走,然后,愈发恶化。
这就像一个死循环。他们被剥夺了表达负面情感的权利,能展现的、敢展现的,只能是微笑,和快乐。
自杀的韩国女星雪莉曾经说过,自己的生活是深渊,只能假装开朗。
保持开朗和提供情绪价值,是艺人的本分。
工作要求他们扮演成这种模样,他们一面从中获得个人价值感,一面又被内心的黑洞吞噬消耗。
走不出来,也无法缓解,最终被撕成碎片。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李玟离开了世界,真的不能算“轻生”——
因为她,如此那么地珍爱生命。
她坚强地挺着,用一出生就有缺陷的腿努力跳舞,与这么多年一直相伴的抑郁症缠斗,甚至在查出了癌症后也在积极治疗……
她没有轻视生命,只是生命对她太残忍。
和李玟一样的还有许多人。
世界卫生组织预计,到2030 年,抑郁症将上升至世界疾病负担首位。
微博上一位同样因为抑郁症离世的博主,她离开前的最后一条微博,评论超过100万,里面充满了抑郁症患者的痛苦呢喃。
或许,我们身边的人正饱受抑郁之苦,或许有的已经产生了绝望的念头。
北京安定医院曾经列出了抑郁症伴随的表现,希望每个状态不好的人都能够及时关注自己的内心,寻求他人和医生的帮助。
这不是矫情,更不是耻辱。
毕竟,没有人是孤立的原子和个体。
李玟安睡在了月光里。
愿黑暗再也触摸不到她的衣角。
希望彼岸永远有一盏灯,为她点亮。
3.联合报:《忧郁+乳癌击垮李玟最后一根稻草?亲姐李思林悲痛亲曝真相》,2023-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