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布鲁斯简单是胡扯!
▲Blues Master——群雄聚首
《前言:彼方布鲁斯》
每一个演奏布鲁斯的音乐人,都试图去讲一个故事:100多年前,在初代Bluesman身上,他们受到伤害,遭受不公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就唱出来。唱布鲁斯时,就像他们的灵魂在呐喊。
Blues,又像一种伪装,就好像:那段谁都不愿多提的历史,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用布鲁斯编织的故事,“我”可以是英雄,是故事的主角。有了布鲁斯,就有了选择的余地,有了一种新的陌生手段。渐渐地,Blues找到了自己精确的节拍,独立的性格符号。
Blues,也是在都市中寻求出路的黑人们,最重要的一份行囊。就好像每一个早期的爵士音乐家,你都得懂点Blues!这跟技巧无关,它可以承载很多东西,漂亮的女人,苛刻的老板,甚至一个邪恶的自己。它含有强烈的个人特色,所以必须把你的感情加进去。
▼初代Blues Master——Blind Blake
《为什么说布鲁斯简单》
那么,如果说布鲁斯简单,你会不会同意?
它的基本框架可以涵盖在三个属七和弦里,形式简洁易懂。
那么如果说布鲁斯不简单呢?
你有没有常听到这样的一种观点:黑人们想从社会底层往上爬,要不就搞体育、打篮球,要不就搞音乐,唱点蓝调布鲁斯。这些说法的出发点,一定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为什么这么说?说的人有没有想过,黑人驰骋球场上优美的身姿,以及他们音乐中美的定义,跟普罗大众的审美是不一样的?
有人说布鲁斯音乐简单,因为人们常常忽略他的主体,它的主人——非裔美国人。关于布鲁斯音乐的所有定义,是黑人先驱们立下了规矩。这里有他们对黑人文化独特的见解,这里有他们思维中的哲学,有很多他们自己才懂的秘境领域。
而在大众的社会规范、文化体系里,没有人会拿黑人文化当做主体,来教育下一代。当人们用自己的理论去思考它时,很容易误解Ta的性格。
这好像小时候看的天龙八部,乔氏父子跟慕容爷俩在少林寺火拼,不弄死彼此谁也不罢手。吐蕃和尚来凑热闹,扬言要用少林72绝技灭了少林。最后神秘扫地僧一出手,才弄明白谁是老大。那话怎么说来着?想练就少林绝学,需要由佛法护体,强行融会贯通,终究不伦不类。
这是一个道理,我们待会再去深度分析。
那么,布鲁斯音乐到底简单还是不简单?我们来问道问道,这篇文章很长,请耐心阅读15分钟,也许会得到不一样的收获。
▲Chicago Blues 帝王——Muddy Waters
《基本和声框架——三个属七和弦》
基本款的布鲁斯,形态确实很简单。他的框架由十二小节构成,歌词分为三行,分别对应歌曲和声中的三个级数——一·四·五级。
以吉他为例,如果歌曲的Key是A,它的一级和声,运用的是A的属7和弦。然后找到它四度音程关系:从A开始数,A-B-C到D,四级,运用就是D的属7和弦。以此类推,A-B-C-D数到五是E,五级应用的和弦,就是E的属7。
基本款布鲁斯的和声知识就这么多。这不需要复杂的像数学公式一样的理论知识。这很简单,会数数的人就能学会。
懂了这些,无论给一个乐手什么调的布鲁斯,这不都能伴奏了!?那么,真的是这样吗?我们往下看。
▼Chicago Blues Masters
《基本节奏律动——节奏组》
如果只停留在基础和声层面,那么布鲁斯简单得可以不用学了。可惜的是,所谓正统音乐的概念——旋律、和声、节奏,在布鲁斯音乐里并不适用。或者起码不是这么排序。非裔美国人创造了这种音乐时,最核心的地方,是它的律动——Groove。
有人说:让律动Swing起来就是Jazz,而让律动Shuffle就是Blues。这可不能一概而论,因为两者本身分别有无数种形式,也有相互覆盖的地方。因为今天不去深度探讨,就暂且暂且暂且将“Shuffle”定义为布鲁斯专属生命线。
懂了基本和声框架,准备开始演奏布鲁斯,第一关就是这个——Shuffle!负责一点的教材,或音乐老师会告诉你:Shuffle的基础是三连音,掌握三连音之后,把中间的那个音x掉,就可以得到Shuffle!
无论你是鼓手、贝斯手、吉他手、口琴手、钢琴手、管乐手,一旦开始演奏,起码一开始,你发现怎么出不来唱片中那种Shuffle的感觉?明明已经精通古今音乐典籍,明明技术已经如火纯青,为什么出来Shuffle的一点也不布鲁斯?
“你弹那是摇滚”、“你这是爵士”、“根本没有律动,平的!,“玩儿古典吶”,各种指向性问题,心理素质不强悍的乐手,开始失落到怀疑人生。第一个声音开始出现,布鲁斯——不·简·单·吶!
那么,随着学习的深入,除了常用的Medium Shuffle,那些Box Shuffle、Fast Shuffle、TwoBeat Shuffle、Chicago Shuffle、Texas Shuffle....每一个都有它自己的个性,每一种都有它自己的语言。
Shuffle的时值落脚点,没法用规范的文字或符号写在谱例里。到底“刹”在哪一点上呢?即便在Shuffle律动里,感觉要“Swing”到什么程度呢?这些用常规的音乐理论都解释不通,这里有黑人专属的秘境领域。
于是乎,高人们得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结论——Blues、原来是靠感觉演奏的音乐。没人教我们这种感觉,我们没有黑人的身体构造,也不肯试着用黑人的规矩去思考问题。因为那样别扭,不舒服。然后,开始慢慢体会Jimi Hendrix留下的名言——布鲁斯弹起来很简单,感受它太难!
▲King of Blues——B.B.King
《Solo的呼吸与断句——讲好故事》
如果你演奏的是Solo型乐器——吉他、钢琴、口琴等等,下一个难关就是——如何Solo得像Blues!如何演奏从像Blues到是Blues的Solo。没有实践,单靠理论是可行的。简单嘛,各种调式音阶,混合音阶、十二平均律都已经长在身体里了,五声音阶?那更是闭眼都能来!
一经实践就虾米了。叠的像数学公式一样的高端大梭罗,在布鲁斯里不好用了。各种爵士、流行、摇滚的演奏手癖,把布鲁斯的Solo折腾的稀巴烂碎。听上去格格不入,如果台下有了几个懂的观众,五官估计都拧巴在一起了。
布鲁斯的Solo美学没那么复杂,只是需要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要讲得有次序,有感情,故事情节生动,有铺垫,有高潮,休止符要用在点上。
讲声情并茂的故事,听众被你吸引,就会感同身受。你可以弹的很Bluesy,很Funky,很Rocky,但如果不用Blues故事里的词汇,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再加上,布鲁斯的故事里还有各派方言。德州派豪放,祖师爷跟波普爵士交情好,借个一套和声系统,很是高端大气。新奥尔良派自古就与克里奥尔后续纠缠不清,而路易斯安娜的风情浓郁。
芝加哥派,则是天下第一大派。最动人的故事全在这里了,这里不光音乐家各个身怀绝技,观众们常年泡在大师堆里,根本糊弄不得。
虽各派语言可互通有无,但又相互独立出自己的鲜明个性,对于学习者来说,能掌握一派已然不易。
▲摩登德州派祖师爷——T-Bone Walker
《呼·与·应——Call and Response》
100多年前,这种呼·与·应的方式就从布鲁斯老母亲——福音音乐流传下至今。从布鲁斯诞生起,这就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要素。它既有教堂圣歌中的挑逗和引导,也有田间劳作时,劳动号子中隐藏的暗语。
作为演奏布鲁斯乐手,无论演奏什么乐器。不理解这个“对话”的含义,回应是做不好的。比如主唱说了一句“你有没有爱过一个女人”,乐手回应一句:“前天晚上的饭他特么难吃了”,那你们这天儿没法聊。
演奏最基本的节奏,可以保证不会离谱。但呼·与·应的表现,如果不懂其中的奥秘,那就要命了,有时候甚至没有更好。呼应的时机,断句的节点,既不能碍了主唱的气息,也不能让乐队整体感受到影响。
其中,Slow Blue怎么呼应,Minor Blues如何回应,Straight Groove怎么对应,Comell Dupree、Fast Tempo何呼何应。各种性格的布鲁斯,各种感情色彩的表现,想要做好呼与应,需要极深的内功修养。
而这些地方,永远没有教科书式的规范标准。只能通过大量研习经典,在身经百战的实践和学习中才能慢慢掌握。如果没有机会接触优质的现场,如果没有机会跑去芝加哥与大师同台,那么只能听遍所有历史经典名曲,细品精琢,慢慢找出各派蓝调语言和性格特征。
▲King of Blues——Albert King
《唱——涌动的蓝色灵魂》
这里体现的是布鲁斯特有的“韵”脚,有Blues独有的灵魂。唱的好坏,在流行音乐中一直是一个至高评判标准。就算是拥有天籁嗓音的流行歌王,有无比精准的发声理论,如果缺失对其中“韵”的理解,两小节之后就会弄巧成拙。
这也为什么布鲁斯100多年的历史中,极少有黑人之外的歌手,能体会其中的灵魂。而学习唱黑人音乐的歌手们,大多更倾向选择Jazz、Rhythm And Blues、Soul music或者Funk music。而听上去简单的Blues,实际最让人头痛。
比如、国内某女歌手翻唱的经典——《Spoonful》。显然,她不会去研究这首作品的原唱——Howlin Wolf,也很难搞懂当初Willie Dixon当初写下这首作品时,到底灵魂韵脚在哪。甚至避开了蓝调女王——Koko Taylor的版本。
卖弄再多的技巧、嗓音条件再好,依然显得轻浮而故弄玄虚。但这能让普通人听起来很“震撼”,不禁感叹——唱的真好啊。但是,一旦蓝色的韵脚游离在外,就没有了灵魂。
布鲁斯诞生时,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唱!无论是棉花田中劳作的佃农,林场区的伐木工人,修建堤坝的劳苦农工,都是一边唱,一边呼应。先有了唱,才有了之后伴奏乐器的加入。
最不能忽略的一点就是——在布鲁斯音乐中,乐器都为“唱”而服务。其中黑人最独特的“韵”脚,用教科书上的理论去理解,显然行不通。
▲Boogie魔王——John Lee Hooke
《组建Blues乐队——Band Leader》
当你练习了一段时间,真心喜欢这个音乐,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并且顺利组建一支布鲁斯乐队——那么,风格定义会决定乐队成员的编制。
如果是一支芝加哥风格的乐队,除了吉他/贝斯/鼓,口琴和钢琴就成了必要因素。更摩登更现代一些的乐队,还要再加上管乐组,木管萨克斯,铜管小号与长号。
最先要面临的事情,就是让这些乐器围绕着一个主题,用布鲁斯的方式说话。乐队的领队——Band Leader的工作,需要具有相当庞大的综合素质,和对这个音乐有着绝对深刻的理解。通常是主唱担任领队,有时候是乐队的组建者,或者有说服力的成员。
领队意味着,要对以上所有提及的乐器担任声部熟悉无比。就拿拷贝经典举例,一首作品的完成度,不但是按照原曲弹一遍那么简单。音乐中故事的呈现性,故事情节,情绪起伏处理等,都是一个极艰巨的任务。
可能有人会说,不光布鲁斯乐队,所有风格的乐队都面临着的状况都一样。但布鲁斯乐队要面临的问题是:没有乐谱可以依靠。不能像爵士大乐队那样,看着乐谱不出错地完成自己的声部演奏,也没法像古典音乐一样,如何精准还原谱面所提示的所有音符和技巧就是最大胜利。
2016年,当我们组建Black Magic Blues Band时,遇到了上面提到的所有问题。后来乐队的领导由起初的主唱,转到我自己身上时,我深感能力不足,无数次无数次问过自己:追求正统有意义么,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懂,玩音乐不就图个开心么,干脆放开了,让大家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不好么?
那种执着甚至让人痛恨。可,万一有一天我们到芝加哥舞台上演呢?万一观众中有懂布鲁斯的听众呢?所以,永远不要糊弄观众,永远要坚持内心,不追求真理,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提升。
▲Big Boss Man——Howlin’Wolf与乐队
《实战——舞台上演奏布鲁斯》
2016年,我与国内的两位资深的布鲁斯音乐人,踏上了为期45天的美国布鲁斯寻根之旅。我们沿着Blues的历史发展轨迹,走遍了所有蓝调音乐的重镇,还在世的布鲁斯殿堂级音乐人,我们几乎一一拜访了一遍。
我们看他们演出,目不转睛地偷学他们在舞台上表现,被震惊之余,无数次感动得无法入眠,高兴得热泪盈眶。之后,我们陆续邀请这些心目中的英雄来国内演出,跟他们一起排练。看着同样的一首作品,这些正统的蓝调传人,是怎么去理解,怎么去表现的。
学习之后,养分慢慢一点点转化在自己身上,再转到自己的乐队中。现在,每周,或多或少会有1~2场正式或非正式的演出(或者叫干活)。而每次,真正把所学的赋予实践时,还有是太多不如意,时常对没能完成好的部分整夜悔恨。
没有经过实战经验的乐手,凭空的评论是绝对片面的。市面上,并不缺少叫兽砖家罗列的教学秘籍,但多数都在胡说八道!
▲馆主/魏威/王铮与友人——摄于密西西比
《黑人与白人——对布鲁斯理解的窗户纸》
布鲁斯的难与简单,理解与曲解......如果不站在非裔美国人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可以有无数理由,来推翻文章前半部分的内容。
凭经验,来说说黑人与白人之间的对布鲁斯的理解。有些窗户纸,大家都不愿意捅破,是因为这种文化上冲突,所带来的结果并不消极。融合之下更多Idea会蹦出来,这并不坏。
如果你跟黑人蓝调艺术家聊天,酒过三巡,他们对白人演奏布鲁斯的小牢骚、小玩笑就会不断冒出来了。其实在大家的心里,还是有清楚的排序的。
黑人在喝醉了情况下,才会抱怨:白人小崽们学习了我们的音乐,翻唱我们的歌曲,然后成了大明星,挣到了巨量的钞票。但他们懂个屁真正的蓝调,看看他们唱成什么样了?他们想成为Bluesman?根本没戏!
第二天清醒了,你再跟他聊一样的话,听到的会是感叹:有这么多白人学习蓝调,他们真的拼命想要理解布鲁斯,真让人感动啊,正是有了他们替蓝调发声,才让更多人喜欢上了布鲁斯。
相互理解又相互曲解,但谁也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问题在哪?先看背景,然后再慢慢展开。
▲Texas Blues Killing Man——Albert Collins
19世纪和20世纪初出生布鲁斯音乐人,是没想过白人会演奏布鲁斯的。在那种昏天暗地的社会环境中走出的黑人音乐家,甚至不被容许直视白人的眼睛。
在上世纪50年代之前,在美国白人群体中,少数的有识之士在向大众介绍Blues时,会刻意强调:棉花地走出来的蓝调才最正统,说服这些农民跑来城里来开一次音乐会可不容易,得让他们放弃家里的骡子。
黑人公民权运动期间是一个分水岭。60年后半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黑人的孩子们终于可以公平的走入学校,接受平等的社会教育。然而,他们也渐渐成长成“温室花朵”,也开始远离布鲁斯,除了那些生在布鲁斯世家的音乐人,没有阻碍能直接传承。
在这个时期之前出生的黑人蓝调音乐家们,他们认为白人是没法演奏布鲁斯的。他们也没有过种族隔离边缘人的经历,他们不知道棉花田晌午的阳光多么毒辣,他们的灵魂中时没有一点蓝,怎么能演奏得了布鲁斯?
而这个时期,欧洲人介入,白人世界轰轰烈烈地搞了一次“蓝调再发现”的运动浪潮。也就是把20~30年代那些老艺人们从唱片里找出来,从新让他们回归舞台上。
这时候的白人学者认为:那些在南部农村部,拿着箱琴弹唱,快要饿死的艺术家演奏的才是蓝调。城市里接上电演奏的吵闹布鲁斯根本不正宗。
实际在音乐界中的情况如何呢?1950年代初,美国各路黑人音乐家把布鲁斯原本“弯”的律动捋直,Rock n Roll应时而生。然后白人乡村乐手们纷纷玩命模仿,搞出了自己的风格Rockabilly。
60年代,Blues、Rock n Roll、Rockabilly穿过大西洋传入英伦。英国青年开启了模仿黑人音乐的浪潮,在此之上,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新风格——Rock Music!
那么,白人演奏的布鲁斯纯度到底有多高呢?
▲Eric Clapton/Muddy Waters/Johnny Winter
《初代白人蓝调音乐人——都是布鲁斯专家》
无论是美国本土的白人布鲁斯英雄们,如Mike Bloomfield 、Elvin Bishop、Charlie Musselwhite、Paul Butterfield、Johnny Winter、Jimmie Vaughan 、Kim Wilson 、Stevie Ray Vaughan、John Hammond......
还是英国初代蓝调大军Chris Barber、John Mayall、Eric Clapton、Peter Green、Jimmy Page、Jeff Beck、The Animals、Mick Taylor等等。特别是滚石乐队的Mick Jagger与Keith Richards。
他们个顶个都是布鲁斯的头号专家,他们比任何人都热爱布鲁斯,比任何评论家都懂蓝调!他们都是布鲁斯文化传播的使者,这是绝对是不争的事实!
可从黑人的角度去看,他们的布鲁斯浓度有多高?或者他们那么的懂蓝调,为什么演奏的时候,却不选择以纯蓝的方式呈现?
不,他们试过了。他们早期都已演奏纯正的布鲁斯为荣,问题在于布鲁斯的“难”点,这让他们朝着更丰富的世界探索和再创造。这样,Blues最终只是他们音乐发射台中永远燃不尽的燃料,源源不断输送营养的深根。
这个难点在哪儿?并不是技术层面的难。而是文化和教育,以及社会环境下,一种所必然会导致的结果。视角再回到这个音乐形式的源头——美洲大陆上非裔美国人,他们才是这个音乐的主体。
但是!美国也好,英国也好,欧洲也好,他们的社会秩序,文明,教育,可不是黑人来定规矩,黑人得在白人的游戏规则里活着。
所以理解黑人音乐:布鲁斯,灵魂乐,放克,迪斯科,节奏布鲁斯等等,从白人视角和根深蒂固的习惯上,总有一些地方是拧不过来的。而用白人的理论去套,永远找不到真理。可惜就可惜在,社会教育可不会把黑人文化作为主流。这就是值得强调的问题——主流思维。
即使这样,百年以来还是没人愿意捅破黑与白之间,对布鲁斯理解的窗户纸。互惠互利,相互影响,期待着有一天大家都真嗨皮。
▲Modern Chicago Blues——Buddy Guy
《大误区——学好爵士乐就自然能弹好布鲁斯》
再从教育上看看还有哪些冲突。去年,我在北京某音乐学院教布鲁斯,面对爵士学院的学生,发现,学生们的乐理知识都非常扎实,这非常让人羡慕和欣慰。但也因为爵士乐有足够的理论可寻,所以一开始不那么顺利,怎么弹都有一股Jazz味儿。
这并不是个例,在全世界的音乐教育皆是如此。欧美国家更是一样,除了近几年有一些Blues教育走进校园,但那就如片舟入海,扭转不了主流的思维。
抛开古典不谈,所有现代音乐教育,还是依附在有规范谱例可寻的爵士乐身上,因为这样才能施展教育,没有理论怎么能教学?但,这还是白人创造的思维模式,并不是黑人的规则。
而布鲁斯音乐的性格和文化,理论和规划并没那么规矩。他们想表达的意境,永远没法精准写进乐谱,况且很多初代音乐家都目不识丁。他们从奴隶,佃农,种族隔离等社会背景下,开始渐渐形成了一种非计划性,非规范性,即兴式的一种生活态度。
不即兴不行,兴许庄园主今天不高兴了,就用私刑把你弄死了。今天这么活着可以,明天用一样的方式,可能就行不通了。为了能活下去,必须变通,必须“即兴”。这其中的文化传承,只花三年五载是很难摸透的。
所以,坚持学习爵士乐,只能会让你的爵士演奏能力越来越好。用它来融汇贯通布鲁斯,是一条不可行的路。你可以向早期爵士音乐家一样,借鉴蓝调的形式,借鉴蓝调的感觉,但,那还是爵士乐,不能叫布鲁斯。学习布鲁斯最好的地方,在现场。
或许放弃了固定思维,用理论知识作为辅助,换一种模式,加上年久的积累和实践,才能真正迈进演奏布鲁斯的大门。这也是学习理论,最得天独厚的优势。中心思想并不是想说学了理论,就演奏不了布鲁斯了。相反,只要能利用好,使用得当,才会锦上添花。
▲King of Blues——Freddie King
《并不是所有演奏Blues的人——都爱布鲁斯》
并不是所有能演奏Blues的音乐人都对它有爱,他们并非一定把感情都放在布鲁斯身上。但在Blues的世界里,总有挖掘不完的宝库,其中有无限可以借鉴的元素。
比如非常著名的Larry Carlton和Robben Ford等融合系大师,他们懂得怎么把布鲁斯打磨的非常精细,丝滑圆润,极容易被人接受。他们是懂蓝调的,可下一世代在学习他们的时候,往往把他们的“蓝调”当做标杆,不再深入回源流,就会偏离布鲁斯越来越远。
这个现象在音乐种类百花齐放的当下,更是一把双刃剑。没有多少人还真正想再回去听纯蓝的布鲁斯,因为第一次听那玩意很苦,很不容易下咽。因为习惯了“舒适“,所以还是这些打磨精细的“布鲁斯”,更受大众喜爱。
▲Louisiana Blues大王——Clarence Brown
《并不是所有音乐人——都能叫Bluesman!》
到了今天,有无数音乐人顺着爵士,摇滚等音乐回到源流——布鲁斯。加上地理优势,一些生活在布鲁斯城市中,真正懂得Blues的非黑人乐手们,渐渐成了当下布鲁斯界的顶梁柱。
比如曾在Muddy Waters乐队中服役的白人吉他手——Bob Margolin、口琴手——Jerry Portnoy 。曾与Jimmy Rogers合作的德州白人口琴手——Kim Wilson,和Jimmy Rogers乐队中亚裔钢琴手——有吉须美人。
或是曾在James Cotton乐队中服役的白人吉他手——Tom Holland和Billy Flynn、曾与蓝调女王Koko Taylor并肩九年的亚洲吉他手——菊田俊介。或是现任Eddy Clearwater乐队中的亚洲吉他手兼口琴手——内藤昌士。以及曾在Billy Branch乐队中服役的亚洲吉他手——丸山実,等等等等举不胜举。
这些音乐家演奏的Blues,完美地还原了这个音乐原本的性格面貌。在他们的手中,50年~60年代蓝调黄金期的灵魂得以复苏。其中部分音乐家,比如Tom Holland、有吉须美人、Billy Flynn等,已经荣升蓝调名人堂大师行列。
如果你有幸与他们聊天,他们他们会强调的告诉你:你不能叫我Bluesman,你可以叫我Great Blues Musician,但我不是Bluesman。只有像Lurrie Bell(二世布鲁斯大师)、Mud Morganfield(Muddy Waters之子)这样的才能称得上Bluesman!因为他们的生活本身就是Blues,我们远远到不了那个境界。
▲虎子&Lurrie Bell
《布鲁斯历史唱片2000选——没有白人唱片》
2006年,新编版《布鲁斯历史唱片2000选》——一本收藏指南出版。当时迫不及待订购了一本,越洋飘到自己手中后,翻遍整本书,原本乐队中有白人成员的乐队不算,竟然只收录了一张白人录制的唱片!竟然只有一张?这张唱片由德州白人——Jimmie Vaughan与Kim Wilson主导。
当时愤愤不平的,想不通,难道Stevie Ray Vaughan的唱片不够蓝?Johnny Winter也不蓝?Peter Green翻录的罗伯特·约翰逊、Eric Clapton回归摇篮、以及Fleetwood Mac,和早期John Mayall的专辑都不够蓝?
花了10年时间,收集的唱片或CD已经远超书中所载后,真正认真对比听完,似乎就不用解释当初的疑惑了。他们的标准,没有伙同格莱美主流审美取向。那就是一本真正的工具书,追求的是就是100%的纯蓝。
▲King of Harmonica——Little Walter
《我不太喜欢“蓝调”——这个译词》
蓝调这个词汇,是来着台湾的一个译称。看Blues的原词根——Blue Devils,原意是被恶魔侵蚀了的忧郁心境。加上早期黑人的处境,提到蓝调总会跟黑奴联系在一起,这么看来,Blues翻译成“蓝调”似乎很合理。
但这个合理,又是只站在了亚洲人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如果只是考虑自己方便,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那我觉得比起“蓝调”,起码音译成“布鲁斯”更让人心里好受些。
这么多年,蓝调这个称呼似乎成为一种标准。也导致还没接触Blues之前,人们就对它有一个刻板印象:“啊~,蓝调啊,忧郁的音乐,黑奴们唱的歌曲,苦逼的不行”。
而奥巴马曾在白宫布鲁斯音乐会上说:这个音乐出身卑微,但从平民到国家领袖,人人都喜欢它。
重要的是:唱布鲁斯和听蓝调是两回事,古老Blues承载的歌词是悲伤的东西,但是音乐是让人开心的,音乐是要把蓝调赶走。唱布鲁斯是想让人感觉更好,而不是更糟糕。Blues一层更深的含义:就是干掉Blue(去除忧郁)!!
▲Blues桂冠诗人——Willie Dixon
《21世纪新立场——我们都是学习者》
时代虽变了,布鲁斯的形态也在发生变化,但是核心的东西已经成为古典。每个学习布鲁斯的人,最终是追求纯正,还是喜欢融合,都没有对错。路要怎么走,是向左还是向右,全凭自己喜欢的程度。
上世纪50年代之后出生的新时代黑人,基本上可以享受美国标准教育和福利。他们也会受周围的影响,大多数人渐渐远离布鲁斯,认为布鲁斯是他们祖爷爷才玩的音乐,提起布鲁斯,又会想起那些不愿意过多回忆的过去。
对于Blues音乐,多数新时代的黑人青年们,选择背离。民族的红利优势渐渐消退。受白人社会教育成长起来年轻黑人青年们,当他们想学习Blues的时候,和我们想学习Blues时,面临的情况是差不多的。对这个音乐没有足够的爱,缺失内层次的理解,即使是黑人,也一样演奏不好布鲁斯。
所以在全世界都有出色的Blues音乐人,无论是白人,亚洲人,拉美人,他们纯粹的程度非常令人敬佩。
▲白人布鲁斯吉他大师——Bob Margolin(中)
《结语》
那么,当谈到Blues难还是简单之前,又有谁真正懂得Blues呢?除非我们愿意花心思,才会明白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可能会贯穿整个人生的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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