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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良师益友范敬宜

蒋元明 金台唱晚 2021-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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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人情纸一张”——怀念良师益友范敬宜
蒋元明
编者按:
2016年11月13日,是人民日报社老总编范敬宜逝世6周年的日子。
在外人看来,他是业界闻名的“部级领导”;在学生看来,他是学识渊博的新闻大家;而在人民日报老同事的眼中,他就是那个朴实乐观的“老范”。
今天“金台唱晚”微信公众号推送蒋元明《“秀才人情纸一张”——怀念良师益友范敬宜》,让我们一同怀念我们的“老范”。
范公,范敬宜老总编已去世6年了。路漫漫,秋风阵阵,寒气袭人。用什么送别他呢?想起他的一句话:“秀才人情纸一张。”那就写一纸纪念文字吧……▲范敬宜
我和范敬宜同志原本没有什么交往。
他从1993年至1998年任人民日报社总编辑期间,我是文艺部副刊主编和分管副刊的副主任,总之就是编副刊的。记年4年多时间里,我只去过他办公室一次,而且还是他“请”去谈版面上的事。他的座椅好像是坐东朝西,我就坐在他桌子对面的椅子上。他很温和,面带微笑。虽是初次见面,似乎并不陌生。他虽然不分管副刊,但对副刊版面却看得很细,连错别字、标点符号也要改;经常在大样上作批语,多为表扬、鼓励之意。在我看来,很中肯,也在行。谈话间,他拿起一小本本,那上边记满了他看版发现的错字、错词。我惊讶,说你怎么这样细?他说是当校对时留下的毛病。我很感慨,说我当主任也没这么细看,你当老总一天要看那么多版面,还有一大堆的事,这么看不累呀?他笑笑说,我看你们的副刊就是休息。(欢迎关注金台唱晚,ID:rmrbjtcw)
离开他的办公室,我一路琢磨:看副刊就是休息,这老总有点意思。难怪他对副刊,对散文、随笔、杂文那么上心,感情他喜欢文化、文学,是副刊、杂文的知音呀!
那4年多时间,是我办副刊30多年中最顺心、最有成就感的几年。这些心里的话我从没对人说过,更没向范敬宜表达过,只是当工作而已。一转眼,范敬宜离开总编位子就是10年。2008年,我在天津一朋友处看到范公的一幅字。朋友大赞他的字如何好。我是外行,不懂,但有人称赞老总的字,我还是很高兴的。回京后就给老范家里打电话,他刚好在。我说,你的字已成招牌了,并表示想去看看他。他很高兴,说欢迎,就在万寿路一家茶馆见面吧。然后将怎么出地铁,然后北行多少米,一一交代。
可第二天,他来电话,说北京医院通知他住院。我问怎么啦?他说是眼睛要动手术。白内障,小手术。北京医院离报社更近,去看他更方便。
去医院那天下午,时任国际部主任吴长生已在那里,大家聊了一阵,长生有事先走了,屋里就剩我们俩。▲1998年6月20日,“改革之光”新闻摄影精品赛评选工作在北京举行,评委主任范敬宜在与评委们交换评定大奖的意见。不想,范敬宜笑着问了我一句:“元明同志,你怎么会来看一个没文化的人?”
我一愣,不知他是开玩笑还是带有批评性质,但马上回应:“范总,您要是没文化,这世上也就没几个有文化的了!”我说,你当老总那些年,你对副刊、杂文的鼓励与支持让我一直心存感激。在那段日子里,连上边的“老板”都不时有表扬。如果没有一个懂文化的老总把关、指导,怎么可能!
我还说,我也算人民日报的“十朝元老”,但就办报而言,我还是欣赏你这位老总,你在大样上批语总是那么多,那么细。办报于你,像是一件愉快的事,这就难得。我还保存了几件你批语过的大样(复印件),已成文物。你的《敬宜随笔》,其中好多文章我都欣赏,可以品味……(欢迎关注金台唱晚,ID:rmrbjtcw)▲范敬宜
老范静静地听着,忽然冒出一句吓我一跳:“元明,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很平易、平和的人,原以为你不好接近,有点学究气,文人清高……”
我闻声开怀大笑,说范总,清高、孤傲固然是一些文人的怪癖,但那也得有资格,有底气,我哪有那本事?你太官僚、误解太深啦!
他的误解,也是事出有因吧。我们共事多年,各自的办公楼相挨着,但却少来往,只是版面交流。他那么多批语,那么多鼓励竟没有什么回应,连个电话都没打过,作为下属似有不敬;编副刊的常和文人、名人打交道,眼光是不是有些“目空一切”?再加上我又写点杂文,说话偶尔也带点刺儿。时任评论部主任老于(于宁,后任人民日报社副总编辑)曾两次登门恳请我去评论部工作,我都一再婉言谢绝了,说自己不适合评论部那样严肃的工作。没想到,范敬宜去世后,有关领导告诉我,这其实是范总的意思,可我一直蒙在鼓里。▲2001年3月27日,穆青80寿宴。范敬宜(右二)向穆青(右一)献诗一首。老范先是躺着,聊到尽兴就坐了起来。谈起他小时候跟着母亲逃国难,没正经上过学,把家里的藏书读完了,又去别人家借。他外祖父和母亲都是教书的,外祖父还是与叶圣陶相交甚厚的教育家。后来他考上了教会性质的圣约翰大学。总之,书香门弟,饱读诗书。解放后,一介书生,江南才子,一腔热血就奔赴东北了,后因两篇杂文成了“右派”,改革开放开始新的人生。他还谈了许多任仲夷的趣事,那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而且幽默风趣……
他聊着,还把左脚放到右腿上,右脚放到左腿上,随性自然……这与我心想的饱读诗书的中国第一大报的老总还是一个样子吗?
我忽然冒出一句:“范总,你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啊!”
他打住话题,慢悠悠地说:“这是褒还是贬呢?”
我赶紧笑道:“有性情的人才会真情流露,才让人觉得真实、可信——当然是褒啊!”
一直聊到护士送来晚饭,我才告辞。(欢迎关注金台唱晚,ID:rmrbjtcw)▲范敬宜
没过多久,我应北京《前线》杂志之约,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后三家村”村民感言》,文中提到:“前不久去医院拜访了范敬宜同志。老范担任过人民日报社的总编辑,对副刊、特别是杂文情有独钟。范公书香门第,外祖父、母亲都是办学教书的,自幼聪慧,又得家传,可谓饱读之士,被人称为是继邓拓之后的又一个办报的‘文化人’。他谈笑间透露自己年轻时也是因两篇杂文稀里糊涂就‘荣获’‘右派’帽子的。从人民日报卸任之后在《新民晚报》开了‘敬宜随笔’专栏,实际也是‘三家村’‘燕山夜话’的路数。他当总编时,我们之间主要是神交而已,我尊敬他主要是源于他是副刊、特别是杂文的知音!
▲范敬宜文章
2009年大年初三,我在办公室值班,上午九、十点钟,我给范家打电话,向范总拜个年。我还说,今年我也要退休了,退休后准备拜你为师,练练字。其实,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儿,纯属瞎扯。

范敬宜听到这里,说:“我给你写一幅字吧。”
我马上说:“好啊,我求之不得,只是一直不好开口呢。”
下午两三点左右,我在报社北边的小河边溜达,儿子来电话,说范敬宜的司机让我去拿东西。我立马赶到交通处,取回一个大信封,回家拆开一看,有一封信,毛笔竖写的:
元明同志:
病中多蒙关注,盛情可感。新春试笔,恭录文正公岳阳楼记,以应雅命,所谓秀才人情纸一张,供博一笑而已。 专此即颂
年安
范敬宜 顿首己丑正月初三
▲范敬宜信件
再展开一张大宣纸,那就是范公书写的《岳阳楼记》的全文了,那是多么熟悉的手迹啊,清秀俊雅,字字温润,情透纸背!
好一个“秀才人情纸一张”,捧着沉甸甸的这一纸,我感动无语。▲范敬宜书法
过了几个月,5月3日上午,星期天,我们终于在万寿路茶馆又相会。一杯清茶,海阔天空,谈天说地。他说到得了胆结石,石头很多,手术要开胸腔,可年纪大了又有病,就不做了。

临别,老范从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说:“元明,我给你写过字吗?”
我说:“写过呀,春节。”
他说:“做手术麻醉把脑子麻坏了,现在忘性大。”我赶紧把信封拿过来,打趣他:“范总,你最好再忘一回。信封里又是一大整张的《岳阳楼记》——我何德何能,让一位老者如此劳心费神!”范敬宜的诗、书、画三绝,在新闻界是有公论的!而这一天正是我60岁生日,无意中竟得到一份珍贵的礼物!2010年春节初五,接到老范的拜年电话。本想一聚,却因他有事而未能成行。也许我们都觉得来日方长吧,一改就没日子。8月2号我去北戴河疗养院,我上午到,他早上就离开了,失之交臂。回京后给他打电话,表示遗憾,说过几天去看他,他说好。没想到接下来家里人病了住院,我天天来回跑,弄得昏天黑地。

刚能喘口气,就听说老范病重住院了,去年的胆结石变成癌。我赶到医院,拉着他的手说:“你怎么又住院了?”我把在《前线》写的那篇《感言》的复印件送到他手里,也就是《秀才人情纸一张》!他说他会看的,可第二天他就匆匆走了……(欢迎关注金台唱晚,ID:rmrbjtcw)范公,深秋的北京,地上落满了黄叶。去天国的路上也有黄叶吗?也有邮箱吗?会收到这一纸邮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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