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奇妙夜》第三回（连载）|牧白周五懷古
人鬼奇妙夜
文：周牧白
忽然眼前一黑，笑聲嘎然而止，彷彿死一般的寂靜。只聽得一聲“阿彌陀佛”，大家已然辨別出是寂靜尼師的聲音：“各位施主，切莫驚慌！惡鬼來擾，貧尼自有主張！”
“無所不能的女菩薩，我們聽你的！請給我們光！”沒等裘正說完，地府已然重放光明。
“各位施主受驚了！惡鬼已經離場，剛纔的遊戲繼續！”
“無所不知的王勃，你就回答我，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等李可意識到自己竟直呼王勃其名，已經來不及更改，索性直奔主題，不再曲綫救國了。
眼前又一陣漆黑，空氣瞬間凝固。白起鶴手心裡突然一涼，被人拉起，分明是寂靜尼師的聲音：“跟我走！”
白起鶴不由自主地站起身，遠處忽而傳來微弱的綠光，隱約瞥見桌椅上已然倒下他的同伴，暗紅的血液在眼前飛流，令他一度暈眩。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白起鶴試圖甩開寂靜尼師的手。
“起鶴，來不及了，再不走，你也會沒命的！”寂靜尼師再次握緊白起鶴的手。
不祥的預感在白起鶴的腦海中盤旋，他不斷地叫起他的同伴名字，但沒有人應答。恐懼感再次襲來，白起鶴腳底有點飄忽。
“等下你朝着綠光方向去，不要回頭，任何人叫你，都不要停步。你先走，我回頭再來找你，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寂靜尼師塞給白起鶴一支綠光棒，“這是你的武器，不要掉了！”
“不行，我不能丟下他們，哪怕當鬼也不行！”白起鶴話音剛落，燈光再次照亮，可剛纔眼前的一切卻已然不見，甚至連燈盞也全換了。
白起鶴把所有人連名帶姓地叫了個遍，沒有人應，連回音都沉默了——啊，連影子也沒有了。
白起鶴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倚牆站住，儘快平復此刻忙亂的心跳。他揉揉眼睛，捏捏耳朵，活動活動脛骨，他隱約看見了那一道綠光，很弱，很遠，大致位於左側三十五度角。
白起鶴不由自主地朝綠光走去，忽然又跑動起來，漸漸地，他感覺到有風了，呼呼地響，但就是沒有影子。好像有人叫他，他沒敢回頭。
綠光越來越清晰了，道路却越來越窄，仿佛曲径通幽，有時險些要撞到牆上去——忽然一個急拐彎，他被人一把拉往，只聽見對方壓低聲音說：“哥，是我，姣姣！”
“姣姣，他们呢？”白起鶴看見白姣姣，恐懼已然少了一半。
“待會兒說。哥，你站這，別動，閉上眼睛。”
白起鶴閉上眼睛，腳不挪步，感覺站在轎廂裡，身體正在上升——但姣姣以前身上的那種香水味卻蕩然無存。
“等下我數三聲，你不要睜開眼，我說跳，你就拉着我的手，跟着我，向前跳一米……”
“不對，你不是姣姣，你是寂靜！”白起鶴睜開眼，眼前几乎一摸黑，只是遠遠地看見前方綠光還在，轎廂已然停止。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相信我，我是來幫你的。”
“我連你是誰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你要帶我去哪裡——你知道我想去哪裡嗎？”
“我不是什麼寂靜尼師，也不是那個陳圓圓，我叫靜靜。怕你不相信我，就扮成了姣姣的模樣。”靜靜一轉身，再轉身，已換回寂靜尼師的面目，繼而又將灰白的頭套取下，掉出一頭順滑的長發——衣服也是一身玄黑。
“我腦子都亂了，我想靜靜。”
“靜靜在你眼前，就別想了。趕緊跟我走吧，再晚一點，就走不掉了，難道你想陪我作鬼不成？別怕，我不是壞鬼。”
“有過死裡逃生的經歷，現在見鬼了，也沒那麼可怕。”
“死裡逃生叫人暗自慶幸，生不如死才是哀莫大焉。”
“能跟我講講你的事嗎？”
“說來話長。沒時間了，我們趕緊跳過去吧。前面就是離恨溝，如果怕，你就閉上眼睛。”
“白先生，請留步，你要是陪她跳過去，就會生不如死！”惠王在身後喊。
“靜靜，我陪你跳過去！一，二，三！”白起鶴拉起靜靜的手，一閉眼，已然跳到了對岸。
白起鶴回頭再看的時候，對岸已站了一眾人鬼，他的隊友好像在叫他，他卻絲毫聽不見。
“靜靜，我怎麼聽不見對岸在說什麼？不是只有一米嗎，怎麼從這邊看，像是隔了幾十米？”
“區區一米離恨溝，整整隔着一世界。謝謝你的成全，讓我脫離了那個恨的世界！”
“你等等，你的意思是那邊是恨的世界。我的夥伴們都留在了那個世界？”
“其實，他們都是你頭腦中虛擬的人物。你恨沒有一身好皮囊，所以才有了滿腹經綸而風流倜儻的李可；你恨沒有一副好腸胃，所以才有了心寬體胖而細緻入微的裘正；你恨沒有一手好技能，所以才有了心靈手巧而無藝不精的閻勝……”
“我恨自己沒有一個好妹妹，所以才有了噓寒問暖而緊隨其後的姣姣。好吧，就算你說得對。但請你告訴我，我，還有你，是現實存在，還是別人頭腦中的虛擬產品？”
“任何存在，都不該自我否定，否則會陷入虛無。”
“那惠王、王勃、倫伶、戴復古及其夫人又是何許人也？”
“他們是恨的世界裡的真實存在，他們不屬於這個世界。原本你和我都是誤闖進去的人。”
“你不是鬼？”
“邁過離恨溝，就不算鬼了。但要在月夜尋見陰陽鏡，才能重返人間，否則，生不如死。”
“你真叫靜靜？”
“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叫賴靜靜。”
“陰陽鏡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陰陽鏡是個什麼鬼。”
“你說話很能跟進我們那個時代。你之前是屬於哪個年代？”
“民國三十七年。”
“一九三九年？”白起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講了半天，你還是個鬼！”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
周牧白，南昌人，惟左手创业，而右手写诗，尤于词体，更属意之。既已许缪斯，奈何蓬蒿志！纵无才情满腹，常有悲悯盈怀。得遇文苑诤友当喜出望外，恰逢业界同人自以诚相待。公众号：故里游，微信imzhoumubai，新浪微博@周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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