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钢:儒雅博学亦吾师
回想起来,1999年我考上中国古代文学博士研究生,有幸忝列李时人教授门下,实属机缘巧合,更得益于李师的宽容。
我是学历史出身的,尽管本科阶段有两年转入中国古典文献专业学习,研修了一些古代文学课程,阅读了一些文学作品,但兴趣主要在历史学方面,尤其是在王永兴、程应镠等前辈学者的谆谆教诲下,逐渐定型为专治隋唐五代史,并于1988年取得史学硕士学位。
毕业留校,先是在古籍所从事历史文献与文化的研究和教学工作,承担和参与过一些国家、市级科研项目,也撰写和发表过一些高质量的学术论文,1994年破格晋升为副教授,并担任了古籍所副所长;后因中文系、历史系、古籍所三家合并组建人文学院,遂入为副院长,但仍坚持“双肩挑”,在行政管理工作的同时不辍科研和教学工作,取得了一些成果。
学院的成立,文史的合流,不仅意味着学科专业和师资队伍建设水平的提升,而且对于每一位老师来说,都需要重新定位,寻求新的发展。
作者照片
记得当时我很纠结,一方面在学院的激励下,眼看着许多年轻教师考上外校和本校的在职博士研究生,为未来的发展开拓出了空间;另一方面鉴于本校尚无中国古代史博士点,而去外校攻读博士研究生又受到行政工作的牵制,竟一时找不到出路。
一次,朋友之间闲聊,有了解我的好友建议我改读中国古代文学的博士研究生,这样既可以解决学习和工作两者兼顾的难题,还可以弥补中国古代文学知识的不足,有利于历史文献的整理与研究。
事后,我思量了许久,难以做出决断。尽管我与中文系的老师多有工作接触,也比较熟悉,但真要选导师,又不无顾虑,主要担心自己跨学科报考,不为导师所理解。
直到我拜读了李师的《全唐五代小说》序,顿觉开朗,信心倍增,我找到了在隋唐五代文献与文化视域下文、史相兼的结合点,这似乎是一条可以尝试开拓的新路。
《全唐五代小说》
终于有一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专门面见了李师,郑重表达了想要报考他的博士生、专治隋唐五代文学的意愿。
出乎我的意料,李师十分赞赏我的想法,并鼓励我好好备考。这次简短的谈话,李师的儒雅真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坚定了我报考李师博士研究生的决心。
其实,我对李师的学术功力和成就早有所闻,只不过交往不深,常以老派学者敬示之。为了准备考试,我找来了李师的部分论著,阅读琢磨,其中印象较深地是《李汝珍及其<镜花缘>》一书。此书对李汝珍思想观念和学术观点“出入乾嘉”的论述,内涵宏博,条理清晰,有一种融文学融于文化的张力,让人读之回味,启迪多多。
偶尔,在院内碰到李师,对抽一支烟,闲聊上几句,他话不多,很沉稳,勉励有加。为了不辜负李师的期待,也为了不丢自己的面子,我充分利用夜晚的空余时间,躲在学院二楼的办公室,连续几个月埋首复习,内心想着的就是争取考上李师的博士生。
终于有一天,学校公布了分数和录取线,我被正常录取,如愿成了李师诸多博士生中的一员。随着博士课程的开设,经常要去李师家上课,我与恩师的往来便愈来愈频繁,也更深地感受到了李师的为人与学品。
记得当时李师的家在学校附近的长虹坊,两居室客厅不大,我们几个去上课一坐,就显得比较局促。
每次上课,李师讲一个专题,从文献入手,旁征博引;然后归纳分析,阐述己见。说到得意之处,会提高嗓门,挥舞手臂,激情洋溢,有一种不可动摇的气魄,很有感染力。
一般李师讲完,也让我们互相讨论,对于我们提出的问题,他都会一一作答,并指导我们去阅读有关的论著。
对我博士论文选题影响较大的,是中国小说史这门课,李师的讲授,史的脉络清晰,文献信手捏来,审美意境彰显,不愧为中国小说史研究大家。他就“小说是用美学方法写成的历史-—《风俗史》和心灵史”、“唐人小说不仅开中国古代文言和白话短篇小说的先河,还是后来发展起来的戏剧文学题材的渊薮”、“唐人小说是科举制度文化的产物”等观点展开的透彻分析,对我很有启发意义,促使我后来以“唐代文言小说与科举制度”作为博士论文的课题。
说实话,本来阅读李师的论著,见其老派的叙述风格,以为李师很深沉很传统,然而听过他上的课,发现李师在厚重的国学下多有现代的思考,他的学术视野超越中国古代文学,拓展到了社会文化层面,从而创造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在我撰写这篇跨学科博士论文的过程中,尽管对于唐代科举制度的理解有些积累,但对于唐人小说的认识则是短板,特别是把握不准两者的结合点,且纠结于找不到理论分析的高度。
记得就碰到的困难,我曾多次去李师家求教,每每一杯清茶,两支烟枪,一聊就到深夜,李师的儒雅、博通和气度让我折服。
在李师的指导下,我几乎阅遍了有关唐代科举制度、唐人小说、文学理论等方面的研究论著,尤其是把李师的《全唐五代小说》翻阅了多遍,由此经过思考与摸索,形成了“唐代文言小说与科举制度”这一博士论文的研究框架,并在牢牢把握李师“唐人小说是科举制度文化的产物”的主旨下,得以高质量顺利完成。
可以说,没有李师高屋建瓴般的悉心指导,我很难完成撰写。特别让我欣慰的是,李师在百忙之中为这篇博士论文的出版撰写了长篇序言,他对于这一课题宏阔精深的认识,为此书的出版增色不少,并在2006年获得了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著作三等奖。
由于在职的原因,我跟随李师读博5年,于2004年毕业,取得了文学博士学位。这以后,虽然我去李师家的次数少了,但我们同在一个学院,还是能够经常见面,聊天的话题也变得越来越广泛,他成了我的良师益友。
对李师了解越多就越觉得他的不易与可贵。十多年来,他一直用心于《中国文学家大辞典•明代卷》数百万字的编写,小心考证,慎重行文,以一己之力打造出了学术精品,令人叹服,是为我辈治学的楷模。
近几年,李师疾病缠身,身体欠佳,但他乐观面对,积极治疗,依然不放下手中的诸多活儿,甚至在医院的病床上还端着笔记本电脑修改书稿,我去探望他,深受感动。
师门合影
光阴飞逝,一晃博士毕业十多年。现如今,尽管自己已为教授、博导,同样带着一批博、硕士生,但回首读博的经历,想到李师的教导,依然十分亲切。入李师门读博是机缘,学有所获靠自觉,弘扬儒雅博学的师风则更是一份责任。
愿李师身体健康,堂前更种花!
祝同门事业发达,硕果满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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