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 | 重庆航空发展史话（一）：山水之间的航空起步
序 言
时下，重庆作为“一带一路”背景下重要的航空枢纽，规模宏伟的航站楼和各式现代客机使得今日重庆的航空事业已呈蔚为大观之势。自民国时期开始，这座城市在山水之间开拓航空事业经历了不平凡的历程。
自本期开始，笔者将通过系列文字、老照片和古旧地图，带领大家回到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领略重庆别具个性的航空发展史话，从历史城市地理的角度讲述重庆城市与航空事业之间的往事。
山水之间的飞行梦想
蜿蜒向上的临江阶梯、熙熙攘攘的河岸码头和穿梭不息的船舶，形成我们对这个两江环抱的山城最为深刻的印象。水运交通是重庆漫长发展历史中醒目的标签，而航空对于此地，则属不折不扣的舶来品。
时至近代，独特的区位使得这座地处内陆的山城成为西方要素汇聚并输入西南腹地的孔道。值此，传统的重庆城开始被赋予了摩登的气息，而这其中，航空业的起步成为了重庆近代化历程中颇为引人注目的篇章。
重庆航空业肇始于民国时期。1928年，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一军军长刘湘战败杨森后入主重庆，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四川王。意气风发之际，刘军长萌生了要在重庆这座川东重镇建立空军发展航空业的念头。此一想法并非刘湘一时兴起，一方面，当时防区制下四川混战，建立空军将使刘湘集团的军事实力进一步加强；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当时的重庆已成为了西南地区近代化要素最为集中的城市，经济繁盛、商贾云集、交通便捷，为航空起步提供了必要条件。
初建飞机场：梁山县机场（梁平区）
在机场选址方面，刘湘看中了地势平坦的梁山县（今梁平区）。
早在1926年，杨森控制梁山县时，为扩大其所属吴行光师的驻军场地，扩建了县城以北的北门操场，无意间为刘湘打下了新机场的基址。
1927年下旬，刘湘指示对该地进行平整，并搭建简易的停机棚，从而形成了重庆范围内的第一个土质机场。
当时被征调施工的梁山县百姓并不知道新来的刘司令要在城北操场修建何物，由于简易停机棚的结构酷似西瓜田边的凉棚，在搭建时有的人猜测刘司令要在这里开一大片西瓜地。
1928年下旬，刘湘心腹吴蜀奇前往法国购回两架崭新的“包台斯—33”式飞机（图1 包台斯33式战斗机），同时又向美国购得一架“华可”型飞机，这成为重庆航空的发端。
图1 包台斯-33式战斗机
当时购置的飞机均为军事用途，刘湘在此地所建机场的目的谓“构筑大西南的空中防线”，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防范其死对头杨森在重庆以东的势力。（图2 抗战时期的梁山县机场）
图2 抗战时期的梁山县机场
图3 今梁平机场卫星图（图片来源于Google Earth）
江心岛机场：广阳岛机场（主城区）
梁山县机场修建完成后，刘湘的留洋幕僚指出孤立的机场缺乏机动性，不能有力的支撑空军作战，于是刘湘开始着手在重庆主城范围内修建新的机场。
选址要求既要有开阔的平地，又要在主城交通线路覆盖的范围内，以便于设备运输。由于地处川东平行岭谷地带，山城的地貌限制了机场选址。此时一名叫王匡的海关监督署职员提出建议，既然主城交通主要依靠水运，不如就把机场建在主城附近的江心岛上。
图4 重庆主城区明显的平行岭谷（图片来源于Google Earth）
这条看似简单的建议实则非常符合重庆的实际情况。江心岛上地势平坦，通过水运和江岸码头还可以将其与城区有效的联系起来，便于物资和人员运送。
在这个思路下，重庆城东的广阳岛走进了规划者的视线，将其定为主城范围内的第一个飞机场。（图5广阳岛机场）
图5 广阳岛机场
图6 如今的广阳岛绿意盎然（图片来源于Google Earth）
1929年7月14日，巴县（重庆）政府开始组织人员，前往广阳坝划定机场界线。8月11日发出布告，开始了重庆近代史上的第一次大范围农户搬迁项目，令飞机场范围内各业主、佃户10日内一律搬迁，以当年农历十月的市价为准计算，偿还地价。
机场工程于1929年9月开工，施工主力为刘湘部派出的一团兵力，巴县政府则派出木船20只以供使用。
机场于当年建成，占地200余亩，由于当时的物力和技术条件有限，机场工程仅平整土地和建设必需设施，跟梁山县机场一样，也是一个土质机场。机场仅可供两架飞机同时起降，也没有存放飞机的永备仓库，仅有九座简易停机棚。
机场建成之后，刘湘和当时的四川各级政要感到十分满意，于是一口气从国外订购了大量军用飞机，其中包括法国飞机“波得日33式”两架（图7 波得日33式战斗机），“布来格”六架，新的“波得日”飞机四架，美国“以格”一架，“瓦格”一架，德国“亨克”两架，英国“摩斯”四架，多为一战时期所开发出来的双翼机型，以战斗机为主，也可携带小型炸弹。
各式战斗机陆续到达重庆广阳坝，飞机的零部件和飞行员则通过中国传统木船经水路运送登岛，可谓世界航空史上的奇观。
对这一新鲜事物，重庆军民表现出极大的好奇，为了展示新式飞机，当局还组织了飞机临空飞行表演，让重庆市民对于这些数千公里之外跋山涉水而来的稀奇玩意儿有了真切的认识。
图7 波得日33式战斗机
民用先声：水上机场
重庆的民用航空事业起步要稍晚于军事。当时的中国航空公司于1931年8月在白象街白理洋行三楼设立办事处，是重庆地区最早的民航机构。
与军事机场选址的思路一样，“充分与重庆发达的水运交通线路相结合”也是民用机场选址的指导方针。
中国航空公司开通了重庆与上海间的民用航空线路，其中汉口—重庆段由水上飞机执行（图8 民国时期的水上飞机），起始点便位于今天的千厮门码头附近，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千厮门水上机场可以算是重庆的首个民用飞机场。
1933年5月，为了支撑重庆日益频繁的运输需求，又开辟了第二个民用水上机场，称为溪坝水上飞机场（今天江北嘴附近）。该机场实为嘉陵江边的一个沙滩，枯水季节时，沙滩长达两公里以上，最宽处300米，主要供邮政飞机起降。（图9 溪坝水上飞机场）
图8 民国时期的水上飞机
图9 溪坝水上飞机场
全国首个民航陆上机场：珊瑚坝机场
这时所谓的民用水上机场，不过是连接附近码头的浮桥加上一些舢板，用趸船将飞机进行固定，在航运繁忙的江面上用浮标划出一片水域用于飞机起降，设施十分简陋。加之当时的技术条件有限，以水上飞机为载具的运营很不稳定，当时客运飞机的单次载客数最多6人。又因为沿江航路气候多变，一周仅有两班，且能够附带的货物不超过200公斤。除运量有限外，飞行员在不稳定的江面起降所承担的危险系数极高。
中国航空公司不愿意拿当时精贵的飞行员和飞机当儿戏，希望找到建设稳固的陆地机场，替代这种杂技式的运营方式。但经过再三踏勘，工程组人员最后认为重庆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其机场建设不可能抛开水运线路，故而秉承广阳岛机场的经验，工程人员相中了与长江左岸相连的沙洲珊瑚坝。
珊瑚坝机场（图10-12 珊瑚坝机场）由四川省政府拨款，三益建筑公司承建，工期仅50天，于1933年冬完成。这是重庆第一个民航陆上机场，也是全国首个民航陆上机场，在我国的航空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该机场长约700米，宽约130米，沿用自然坡道，东高西低。工程共支付搬迁、青苗费银元324元，每季付租金220元。为方便旅客乘机和装卸货物，在珊瑚坝与市区岸边搭建了浮桥，并修建了飞机码头。（图14 石板坡下的重庆飞机码头）
在旅居重庆的文人笔下，多有对飞机码头的描述，此地也成为了他们对山城重庆的最初体验。当时，旅客通过浮桥上岸后，要登上322级台阶才能到达马路，现代的航空设施与传统的码头石阶在这里交融一体，构成独具特色的城市交通景观。当时的珊瑚坝飞机场没有永久建筑，每年夏汛过后即在场内搭建十间竹棚作为办公和候机之用，下半年夏汛来时再行拆除。
图10 珊瑚坝机场
图11 珊瑚坝机场
图12 珊瑚坝机场
图13 如今上架长江大桥的珊瑚坝丰枯水期对比
（图片来源于Google Earth）
图14 石板坡下的重庆飞机码头
艰 难 起 步
我们不难发现，民国时期重庆发展航空的条件十分有限，但依旧在动荡不安的战乱环境下完成了航空事业的艰难起步。从土质军用机场的建设到最后民用飞机航线的运营，重庆的航空事业经历了从军事到民用的发展历程。
值得一书之处是，重庆飞机场的选址充分结合了地方实际，硬是在山城与大江之间，采用与水运紧密结合的模式，依江而设、沙洲为途，走出了独具特色的机场建设之路，使得这里成为了四川航空的摇篮，也诞生了全国第一个民航陆上机场。
在此之后，中国进入了长达八年的抗战时期，方才起步的重庆航空事业在抗战时期会迎来怎样的发展契机，又将面临如何的艰难环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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