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生活美学 | 11:移动的美学
蒋勋简介
蒋勋﹙1947年-﹚,台湾知名画家、诗人与作家。祖籍福建福州,生于古都西安,成长于台湾。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艺术研究所毕业。现任《联合文学》社社长。
1972年负笈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1976年返台后,曾任《雄狮美术》月刊主编,并先后执教于文化、辅仁大学,担任东海大学美术系系主任。其文笔清丽流畅,说理明白无碍,兼具感性与理性之美,有小说、散文、艺术史、美学论述作品数十种,并多次举办画展,深获各界好评。
现在都市人,是不是越来越没有安全感,要用一道防盗锁和铁窗把自己关起来,我们害怕什么?到底是因为社会真的这么多盗窃犯?还是因为我们心里上对人没有尊敬?我们觉得所有人可能是窃盗?这种防范,使得心里在一种不安全的状况,谈美就是难上加难。
请让我们静下心来,聆听台湾美学大师蒋勋的《生活美学》,一起进行“美的沉思”,感受与品味生活的美。
蒋勋谈生活美学11:移动的美学
我们在一系列生活的美学里谈到食衣住行,今天我们进入到其中的“行”的部分,这其实牵连到城市美学,城市美学不只要把居住的环境的品质弄好,同时要规划出人在这个城市当中是如何移动的,所以交通的这个部分如果没有设计好的时候,就会发生非常多堵塞的现象,好像我们的血管被堵住一样。
在近代西方城市规划的社区里面,交通的部分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可是有时候我们会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房地产的开发中间有许多法规的问题,或者是政商之间的某一种不正常的关系,使得一个社区的开发案子,常常会让你觉得开发了一个上千人的公寓大楼,可是没有对外交通,或者说只有小小的一条路,这种现象其实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我们会发现在这样的一个情况里,没有把“行”的问题考量在整个居住品质当中。作为现代城市的居民,“行”这件事情的通畅是决定我们城市美学最重要的一部分。我们绝对可以了解到一个城市,所有人开车塞成一团不能动的状况,大概是没有办法谈到美这件事情,因为所有人就开始吵架,稍微一点点小小的擦撞,立刻就跑到后车厢拿出武器威胁对方。大概常常会在我们的城市里发现这样的画面,而这样的画面使你觉得人变得非常暴躁,心情变得非常焦虑,人对人开始产生排斥和仇恨。
我家没有养猪。附近邻居几乎家家养猪,家门口都置一土瓮,用来盛装厨余馊水。后来我才知道,“家”这个汉字,为屋顶下养了猪。汉代绿釉陶制作的猪圈、水井、灶台,洋溢着生活的幸福感,使人领悟到,“房子”并不等于“家”。现代城市的建筑,无论多么富丽堂皇,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觉得,屋顶下常常少了些内容,“家”变成空的壳子。我常常在想,如果再造现代汉字的“家”,屋顶下应该放进什么内容。
屋顶下是否至少应该有个“人”呢?我不敢确定。
有时候常在想我所居住的城市,是不是因为人口太多了,所以发生这么多在“行”方面不美的现象。可是我们的城市也不过就三四百万人,比起东京,比起纽约,比起我自己很熟悉的巴黎,它们都是已经到了一千万人口以上的城市,至少在巴黎,它有非常好的散步空间,有非常好的专门为骑自行车人规划的步道,甚至我还看到过巴黎有人提着公事包脚底下踩着滑板去上班的。
当我看到那个画面,我大为惊讶,就是这个城市可以让你觉得“行”这件事情不见得都是要开车。也许这会提供给我们将来的城市怎么去发展,做多一点的思考,也希望我们将来能够有更通畅的,更合于美学规则的“行”的规划出来。
有时候我从东京到京都,我如果坐新干线很快就到了。可是我记得我有时候故意的不坐新干线,我去坐慢车,因为慢车是一站一站停的,然后我觉得每一站的月台、每一站月台上的地名都给我一个不同的感觉。有时候我会故意的沿路下来,比如说我去了一个地方叫黄檗,看到这样的地名,我想到了禅宗,然后走到那边一个叫万福寺的庙宇,然后在那里面待了很久,我忽然感觉到你可以快,可是你可以选择慢的时候,它才是一个“行”的美学。
生命并不是从生到死拼命赶路的。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赶路?我们为什么不停下来?所以我会跟很多朋友说,古代建筑里我最喜欢的一种建筑是亭子的亭,它就是告诉你不要再走了,风景很好,你可以停下来看一看风景,速度快并不是一个进步的美学。
所以特别注意一下,人类在拥有最快速的交通工具的同时,要永远保有自己可以缓慢散步的心情。这两个东西是不冲突的。我希望台湾有更快速的高铁,我希望台湾有更快速的飞船,有更快速的交通网,可是同时有一天我仍然可以选择慢慢地走在一个城市去欣赏这个城市的美好,因为如果不是在那个步行的悠闲当中,这个城市我只是匆匆赶过,而没有办法欣赏它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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