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失去了乡村,也永远失去了地主
很多年前,在老家听来的真实的故事,就让我很震惊:一位地主被批判,地点在他出钱捐助的小学的操场上,时间是1960年代。他当地主时盖的房子,依然是这个村最好的建筑;他盖的学校,依然是方圆几十里最好的学校;再往外走,即便有更好的学校,那一般也是其他地主修建的。同样的命运是:这些地主纷纷在自己修建的学校操场被批判。
这个地主是怎么死的?被批斗后,他走出学校,走到一座小桥,这桥也是他出资修建的。他抬起那颗刚刚被按在地上踩得青肿的头颅,睁开模糊的双眼,看到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一口真正的鲜血从他胸口涌出,大叫一声,栽倒水中。我脑海总是幻想着这样一副图景。与真实相比,能有多大差距吗?
任何一个群体中都有好有坏,地主也不例外。而几十年前中国主流文化对地主的妖魔化可以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地富反坏右”中,地主不仅语序上排名第一,其被妖魔化的程度,也是绝无仅有的。对此,我不想举太多著名例子了,大家可以看文章后附的那篇文章。
我想说的是:当年地主中的坏分子,即所谓恶霸,远远比农民中的坏分子,即所谓无赖贫农,要少得多。
在那样的年代,多数地主都是有文化的,都是勤劳致富,多数贫农都是游手好闲所致。一位朋友跟我讲过,他们家当年是地主,雇着很多长工。吃饭的时候,地主和长工先吃,然后才是地主家的女人和孩子吃。因为在那样的年代,劳动力是需要被尊重的。每到过年过节,不认字的农民会来地主家讨要对联,地主要自己贡献纸张笔墨,写好了送给农民……
一种蛊惑性极强的口号从欧洲传到了中国,即西方那一套。于是,煽动农民,抢劫地主。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历史了,现在已无法改变。如果大家从此过上平等的生活,也就算了。权当80年前的地主被牺牲了一次,换来众生平等。(此处的平等,指的是财富结果平等,不是机会平等。80年前,机会是平等的。)
可惜,历史不是那样演绎的。80年后,我们又看到了新的地主。几个月前,我去北京某地,当我看到一位村支书指着一块又一块土地说“这是我的,那是我的”之时,我无语;当看到这位新地主的豪宅类似欧洲领主的庄园时,我更加无语。类似的情况,这些年已经听到、看到了很多。
我始终不反对地主的出现,因为基本的经济学理论已经告诉我们,如果追求财富的机会相同,那么,每个人的结果必定不同。那么,80年来地主的变迁,仅仅是浪费了80年时间,现在我们又回到从前了吗?
可惜不是,从80年前旧地主到今天的新地主,其出现的原因、过程、结果是完全不同的——旧地主大多勤劳致富,新地主几乎全部是依靠与权力的勾结来攫取财富;旧地主造福乡里,新地主横行乡里,只是偶尔趾高气扬地施舍一下……
如果仅仅是财富的不公平转移,倒也罢了。问题在于:新旧地主两重天,导致了中国乡村文化的破产,这才是要命的。
几千年来,中国总有一些野心家打着奉天为民旗号,争夺天下,导致战乱,民不聊生。但是,中国几千年能够顺利延续,其中,乡绅文化是个重要原因。无论怎么战乱,以乡绅为主体的那部分当时的精英,他们始终勉力维持着各自所在地区的生态。中国几千年的社会文化,基本以乡村文化为主题;乡村文化基本以乡绅文化为先进文化的代表。
当乡绅文化被彻底批倒批臭以后,中国的文化就彻底被官府垄断了,中国的政治生态与文化生态终于堕落到了一个表面最强大、实际最脆弱的境地。新地主既然是与权力勾结所致,那么,缺乏文化底蕴的他们,仅仅是一群暴发户,他们对乡村生态非但没有任何有益的建设,反倒是无尽的破坏与摧残。
新旧地主的变迁,意味着生态彻底恶化,我们失去了传统文化的承载实体,失去了祖先的佑护。我们失去了乡村。在我们失去的众多事物中,这仅仅是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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