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清一代，清宫盛行演戏，内廷所演之戏统称为“承应戏”。王芷章在《清昇平署志略》中将承应戏按性质和演出的不同场合分为四类：“一曰月令承应，二曰庆典承应，三曰临时承应，四曰丧礼承应”。月令承应戏是在节令之时奏演，其中的除夕承应戏即在除夕之日，承载了宫中岁末年初的娱乐和庆典之功能。❖ 昇平署花名册
以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南府《穿戴题纲》为例，除夕承应戏列有《藏钩家庆》《瑞应三星》《升平除岁》《彩炬祈年》《南山归妹》《贾岛祭诗》《德门欢宴》《迎年献岁》《如愿迎新》9种，我们可以从中了解清代宫廷除夕演剧情形。❖《穿戴题纲》·故宫博物院藏
一是几乎每出戏中都点明了除夕节令，非常应景，使虚拟的戏剧增添了一份写实感。如《如愿迎新》中福德星君座下的锡福使者念白：“除夕共迎新，迎新拜紫宸，紫宸添景福，景福自天申。我等乃福德星君座下锡福使者是也，奉星君之命，说今夜除夕明日元朝，普同天官下届奖福，须德人人如愿才好。”《瑞应三星》中福禄寿三星念白：“当年吴道子貌我三星真像，那善人家累世珍藏，每逢岁时阖家虔礼，为此今夜除夕降临他家，以觇圣朝人瑞，使他常为善人，永保此休。”《贾岛祭诗》中贾岛念白：“今夜是除夕，书童可曾料理祭诗的勾当。”《升平除岁》中老人念白：“今日正当除夕，方才儿孙们说备得酒肴，吃个合家欢。”如《升平除岁》中老人念白：“当今圣上御极以来，深仁厚泽，迈五登三，真个古今无两，天地可参，我们身被恩泽，转忘帝力。古人说得好，幸逢圣明主，沉醉又何妨。”除夕承应戏中反映出了许多清代除夕的年俗。在这些年俗之中，有我们现在依然流行的，如贴春联、放爆竹、吃年夜饭、守岁、拜年等。
《升平除岁》中老人念白：“身闲自觉精神健，时泰还看风俗殊。万户终宵燃绛烛，千门明日换新符”“爆竹声声报岁除，今年除夕更欢娱”，反映了除夕习俗贴春联和放爆竹。《如愿迎新》中如愿道：“元旦日子，还有什么可料理之事，昨日只因守岁，睡迟了些，今日略略起迟了些”，反映了守岁的年俗，诸如此类等等。还有一些现今已经失传的古老民俗，在除夕承应戏中留有记录。晋代《风土记》中记载过一种“藏钩”的风俗，曰：“藏钩之戏，分二曹，以校胜负，若人偶则敌对，若奇则使一人为游附，或属上曹，或属下曹，名为飞鸟。”在现代，这种“藏钩”的游戏风俗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在除夕承应戏中可以看到。《藏钩家庆》剧中，老员外向老安人提议藏钩取乐，说道：“从来除夕，家中叟妪各随其侪，分为二曹藏钩，以较胜负，风俗相沿，倒也有趣。今日试访其意，取个欢乐，你道如何？”《升平除岁》与《藏钩家庆》相似，也是老员外向老安人提议，就连说辞都几乎一样。❖ 藏钩
清代顾禄《清嘉录》卷十二“小年夜大年夜”中记录了苏州节庆年俗中有“卖痴呆”和“打灰堆”的习俗。卖痴呆寄托新的一年变得聪慧的期望，打灰堆是祈祷新年万事如意，这两种古老的风俗现在已不再流传，然而《升平除岁》和《贾岛祭诗》中可见其身影。《升平除岁》中老人带孙子去看赛田蚕，路过丰乐桥，看见三起“卖痴呆”的儿童念白：“卖痴呆，卖痴呆，卖了痴呆便学乖。今年卖了明年卖，专望大大一个主顾来。卖痴呆，卖痴呆，痴呆该卖人不知。一年三百六十日，今夜痴呆正及时。卖痴呆，卖痴呆，高声低唤过长街，若还不买赊与你，明年除夕还钱我再来。”祖孙二人看过卖痴呆后，又见三个打灰堆女郎，“打如愿，打如愿，结伴相行莫生倦。东家姊姊西家姑，个个新装尽娇倩。齐向灰堆打一回，年年此夕欣相见。”❖ 卖痴呆
《贾岛祭诗》中张籍、王建于除夕之夜相约来到贾岛家守岁，张籍听见外面有叫卖的喧闹声，听家人说是卖痴呆的，命唤卖痴呆儿童进来，众卖痴呆儿童争抢兜售自己的痴呆，张籍让他们将各自痴呆的好处讲来，于是众小儿唱：“我在东都卖痴呆，贩卖痴呆作生涯。有人替我买将去，包管新年利市哉。利市哉，卖痴呆，听我一一数将来。那官员们买了我的呆，摇摇摆摆盼三台。那秀才们买了我的呆，迂迂阔阔呆打孩。那姑娘们买了我的呆，手拿绣线堕金钗。”又有贾岛的丫鬟仆妇手持扫帚打灰堆，贾岛询问她们为何，丫鬟白：“除夜将阑晓星烂，粪扫堆头打如愿。”而这两句正好出自宋代范成大的《打灰堆词》。❖ 打灰堆
除夕承应戏不只嘉庆二十五年南府《穿戴题纲》所列出的这9种，除夕之日清宫也并非仅演出与除夕相关的剧目。我们可以通过道光三年（1823年）除夕日演戏的档案记载，来观摩清代内廷除夕演戏的整貌。
道光三年十二月三十日，《恩赏日记档》记载了除夕当日的演戏情形：“万岁爷到重华宫东西佛堂拈香（卯初二刻十分），金昭玉粹承应《升平除岁》（一分内学，卯正四分），前台接唱《福寿迎年》（外学，卯正二刻五分），万岁爷乾清宫擦连（辰初三刻十分），养心殿承应《藏钩家庆》（内学，辰正十分戏毕），巳初五分开戏（午正二刻戏毕），驾还重华宫接唱《宣扬文德》（外学）、《参相》（外学大庆）、《阵产》（外学小延寿）、《望乡》（刘进喜、魏得禄）、《偷鸡》（外学二狗、鸣凤）、《踢球》（内学刘保、孙福喜）、《达摩渡江》（外学长生）、《三代》（外学），乾清宫承应（除夕）《金庭奏事》（一分内学，未初三刻开戏，未正一刻五分戏毕）、《锡福通明》（未正二刻四分，未正三刻十分），养心殿承应（酒宴）《瞎子拜年》（内学，除夕）、《如愿迎新》（内学，酉初开戏，酉初二刻十分毕）。”道光三年除夕，清宫内演戏从早晨卯时开始至下午酉时结束，演戏有多个地点，演出剧目多达15种，不限于现有档案记载的除夕承应戏，且大多数为昆腔杂戏，其中还穿插了拈香、擦连等祭祀活动。从这一年除夕的演戏情况，或可见清代内廷除夕演戏之一斑。除夕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重要节日。除夕承应戏，也承载了从民间到宫廷对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美好愿景，值此新春来临之际，祝大家迎祥纳福，平安健康。版权声明：本号文章、档案插图、音视频等版权均归“皇史宬”公众号（ID：mingqingdangan）所有，未经授权禁止转载！但欢迎读者朋友们转发分享！
☆ 清宫“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