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开大学张静教授:与古诗词相伴的幸运 | 新课
协助叶嘉莹先生编选《给孩子的古诗词》的张静老师,是一位难得的宝藏老师。
几年前,我们邀请她在朝阳区图书馆做古诗词讲座,不长的一节课,整理发布在公众号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在其中讲到的“鸡虫得失”甚至成了一个万年老梗,在熟悉她的小圈子里常年流传。(张静:古诗词如何教人对抗日常烦恼的侵染?)那之后,呼唤张静老师开课的呼声就一直没有停过。
最近,张静老师终于在B站开讲啦!
张静和叶嘉莹先生
张静老师说,读古诗词一方面是找到一种与吾心有戚戚焉的共鸣,但是更多的时候,诗词也会引发我们的思考。
在这门课程中,她将诗词赐予的感发与思考尽数与我们分享,借诗词生生不息的感发之力,梳理自身的生命经验,唤醒更富于联想、更富于高瞻远瞩之精神的不死的心灵。
能与古诗词相伴,
是上天赋予我的最大的幸运
文 | 张静
本文源自《南开大学张静教授的古诗词课》
我从读书求学到踏上工作岗位,一直从事的是古典诗词的教研工作。这真的是上天赋予我的最大的幸运,因为我整天都能够与古圣先贤留下来的智慧,那些美好的,精炼的,能够给我们以启迪深思的文字交往。
每当我在读诗词的时候,读到那种共鸣,或者每当我在讲诗词的时候,能够把这种共鸣传递给我的学生,我就觉得中国古典诗词真是了不起,因为前人把诗写得太好了,所以我自己好像也被赋予了一种能量。
叶嘉莹先生曾说,诗词不是她创作的工具,也不仅仅是她教研的对象,而是支撑自己走过苦难的力量。
也许,只有在我们个体的生命经验中有过那样一个刹那,诗词曾给到你这样一束光,你才会真正地体会到诗词能够赋予人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不断赓续的诗教精神,它到现在潜在的那种能量。
作为一名教师,当我面对学生的时候,我感到最难讲的一首诗,恐怕是当代诗人彭莫的《落花》:
一开一落即生涯,流水泥尘原是家。
教我如何忍说与,风中最后那枝花。
“一开一落即生涯”,就是指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律,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无法逃脱。花有繁盛花开的日子,就一定会有花落凋零的日子,这是每一个生命个体都必须面对的规律。
“流水泥尘原是家”,那么作为个体来讲,我们最终的归宿又是什么呢,无非是流水,无非是泥尘。所以这种悲哀和感慨,是我们对于人生的思量。
张静教授和叶嘉莹先生
我认为,读古诗词一方面是找到一种与吾心有戚戚焉的共鸣。很多时候我们的喜怒哀乐、爱恶惧的情感,可能恰恰是诗人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地传递了出来,所以我们在阅读古诗的时候,会有这样的一种知音相和的感受。
但是更多的时候,诗词可能也会引发我们的思考。比如彭莫这首诗的后半段,他写“教我如何忍说与,风中最后那枝花。”虽然大家都知道“一开一落即生涯,流水泥尘原是家”,但是偏偏有那样一枝花与众不同,它不愿意随波逐流,它仍倔强、执着地待在树枝上。但是,让我如何残酷地告诉它,任何人都不可能逃遁、逃脱的真实呢?
所以我觉得诗词带给我的可能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引发我的一些思考。作为一名教师,我跟学生其实是借由诗词而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因为诗词就是这样,它不仅是我们的一位良师益友,还像是一位诤友,就是(告诉)我们必须得去面对的事情,同时也是对我们人生的一种反省。
我们常常说,只要人心不死,中国的古典诗词就不会灭亡。为什么我们会这么自信?因为诗本身就有让人心灵不死的力量,它就是让我们的心要活泼、鲜活起来的一种质素。
如果我们读诗的时候,都能够有更活跃的思维,能够打开自己更丰富的联想,我想这就是诗教的一个很好的承传。
不仅仅是在教育体制内,各个专业领域的同学们,都可以通过诗词给自己打开一扇门,使自己能够更好地认清自我,了解他者,能够更好地与这个天地万物打成一片。
未来,诗教可能会服务到更多的人群。我们在每一个生命的阶段,可能都将与诗相伴。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诗词在当下仍有许多朋友爱好它,喜欢它,传诵它,不断地为它再投入的原因。这就是诗词的魅力所在吧。
“沐浴人间烟火气,今古诗情日日新”
我开设《南开大学张静教授的古诗词课》这门课程,一个核心要义就是“今古诗情日日新”。就是说,古人的诗句在我们当下还有怎样的一种理解的可能。
也许在这门课程中,我梳理的更多的还是家喻户晓的名篇,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一些佳作。但是即使是这些作品,我们老友重逢,除了会心一笑的那种相识之初的莫逆感受之外,我们也会有那种乍见之惊喜,仿佛有“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的感受。
这门课程我们大致分为这样几个部分。
第一部分“诗心何以传,所证自同禅”,是跟大家开个头。
第二部分“君诗何以解人愁,初日红蕖碧水流”,是围绕我们每个人生命的不断完善、自我成长来讲。
第三部分“诗怀浩浩晴澜外,人事滔滔流水东”,是讲个人和他者、与世界的关系。
第四部分“好山深会诗人意,留得夕阳无限时”,是跟朋友们分享更广阔的天地宇宙的概念。
最后一部分“千年留句待君来”,是结束的话。
也许此刻的你我,当下的你我,即使是诵读已经很熟悉的篇目,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相比介绍这门课程的特点,我想更重要的是谈谈我们自己对于古诗的一种体认,一种感受,就像李商隐诗里所讲的那样,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我们每个人在大千世界中可能都是微不足道的,就像微尘一样,那我们又该如何安置喜怒哀乐爱恶惧的情感呢?就像顾随先生在诗里所讲的那样,
眼前哀乐非难遣,心底悲欢不可名。
我们可能遇到一些具体的事件,可能也有自己这样或那样的想法。但是我们的那种莫名的惆怅,莫名的情绪袭来的时候,我们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所以我也尝试着选取一些古代的诗词,来与大家一起分享,共同开启我们的谈诗论词之旅。
读诗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我特别欣赏朱自清先生在《唐诗三百首指导大概》这篇文章里提到的一个重要的观点。他说,节制自己和替人着想这两种影响都可以说是人在模仿诗。诗可以陶冶性情,便是这个意思。
我们常常说到诗教,说到孔子所讲的
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
或许不同的人对温柔敦厚的诗教有不同的理解,我想从我们自己做起,从我们当下做起,能够像朱自清先生所讲的那样学会节制自己,学会替人着想,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所谓温柔敦厚的诗教,也只该是这个意思。
宋代词人晏几道曾写过一首《虞美人》:
曲阑干外天如水。昨夜还曾倚。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
罗衣著破前香在。旧意谁教改。一春离恨懒调弦。犹有两行闲泪、宝筝前。
这首词的意韵是非常丰厚的,我想要着重强调的是这首词的下阕,“罗衣著破前香在。旧意谁教改。”就是说一个人对于自己认定的一个人、一段情,或者是一份事业、理想的一种追寻。
“罗衣著破”,就是说当年我穿的这件衣服,我现在一直还穿着,即使它穿破了,尤有余香。“旧意谁教改”,只要我们内心是强大的,是坚定的,任何外在的变化,都不会影响到我的本意和初心。
而且尤其难能可贵的是,晏几道说“一春离恨懒调弦”,这句有着非常丰富的解读的空间,也就是说他有一春离恨,但是他最后调弦了吗?没有。为什么?他说是懒,真的是懒吗?
崔颢在一首《代闺人答轻薄少年》的诗里,最后有这样两句,他说
愁来欲奏相思曲,抱得秦筝不忍弹。
也就是说我们都有相思怀念的时刻,甚至我们也都有烦恼郁闷的时候,但是抱得秦筝不忍弹,就是说你有这样一种感情,又有这样一份技能,为什么不忍弹?这里面就有一种节制自己和替人着想的深意在。
顾随先生讲,感情是诗,感情的节制才是艺术。也就是说我们在任何时候能够学会节制自己。“愁来欲奏相思曲,抱得秦筝不忍弹”,其实里面就有这样一种含蓄内敛的意味,也是我们的古典诗词非常着重的,也就是我们常常说它的生命力在哪里,它的厚度在哪里,就是值得我们反复玩味,甚至对于我们当下的修为有所引领的部分。
叶先生的文学纪录电影《掬水月在手》,它的英文翻译是Like the Dyer's Hand,就是染匠之手,是出自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比喻,当我们的双手在一个环境中沉浸的久了,不由自主地,我们的指甲缝里就会带有了染料的颜色。
如果我们在诗词的氛围中浸润得久了,我相信大家也会获得这方面的引领和提升。就像杨万里在诗里所讲的那样:
闭门觅句非诗法,只是征行自有诗。
其实我们的诗词课也是如此,如果我们整天只是待在自己的书斋里,只是闭门觅句地思索,可能未必会有怦然心动的感受。也许恰恰是在征行之中,在我们生活的历练之中,某一天我们也许会有自己的顿悟和体认。
这门课程会有哪些收获,我想或许就像杜牧的诗里所讲的那样:
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成长也是这样,都是潜移默化的,润物细无声的。
“浮生恰似冰底水”,河面上是结了冰,但是河下的水还是不断地流动。
“日夜东流人不知”,或许就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中,就在我们与诗词的浸染之中,我们的生命也在不断地变得充实而丰盈。
希望我们在未来能够有更多的好诗相伴,也能开启自己的诗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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