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画、拍照,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打发无聊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 象外
开篇问题,173x163cm,布面油画,2019
作品图由艺术家本人提供,特此鸣谢
一个男人站在石头上,左手扬着箭,右手邀兔子;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却并不对视,而将脸朝向画面深处的一弯新月;
三个男人裸体趴在地上,前方巨石要滚下斜坡;
猴子骑着山羊;
山羊骑在马上,马身下还有一匹马;
鹤为太湖石所系;
老虎(或豹子?)的身体却像被剥得只剩下皮,如同蝙蝠般俯冲滑行——
这些,都是什么?为什么?为了什么?
从上至下:
第二空间,160x120cm,布面丙烯,2018
一种关于无所谓的美学170x170cm,布面油画,2019
既不崇高,也不低贱,100x70cm,布面丙烯,2018
一只鼬鼠根本没想变身为麦克白,180x180cm,2017
大寒,200x160cm,布面油画,2016
氤,210x150cm,布面油画,2016
看黄立言的画,会有无数个”为什么“涌上心头,令我如当众醉酒那般窘迫,因为猜不透画的意思、他的动机,更遑论背后的所指和意义。
可是,惶惑之余,我也快乐——因为另一种感觉是:好无聊,但好有意思啊。
某种程度上,黄立言这个人也是这样的。
如果按照世俗的标准,他的生活堪称无聊:作为一个广东人,不起眼地生活在北京,每天的Routine,可能就是画画,散步,时不时看个电影,至多还加上一项让我惊讶的例外:偶尔到国家大剧院去看演出。
但也因为无聊,所以才会留意些不一样的东西,生出些不一样的念头,画出些不一样的画。
虽然在黄立言的眼里,这远远称不上“创造”。
“对我来说,不存在真正的创造——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与其说去“创造”,不如说是在“呈现”,“我觉得,现实太丰富了,现实比超现实还超现实”,在他位于宋庄的工作室里,他边泡茶边说。
黄立言在工作室,T恤挺好玩的:徘徊鸟遇见彷徨之犬
虽然我们在曾经发表过的一篇文章(点击我,看原文)里写过黄立言的学艺过程,但不妨略为重述一遍:
初中时因为和一帮学画的高中生混在一起,发现在画室里可以边听音乐边聊天边画画,“甚至可以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因此决定走上绘画之路;
本科从广东教育学院毕业后,他被分配到老家雷州的一所初中,教美术。他发现自己不合适当老师,而且也讨厌为别人负责,“比如一个人说他不喜欢画画,但我要强迫他画画,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特别难受”。
所以,当了六年老师后,他决定放下铁饭碗,报考广州美术学院的油画系。研究生顺利读完毕业,家里要求找工作,他去应聘广东工业大学,差点就进去了,结果听到人家说,“小孩儿你进来后要好好努力”,他一听,感觉又要回到从前教书的状态,于是临阵退缩,从此彻底成为自由艺术家。
先是在广州的小洲村,然后是去番禺,到了2013年,他受邀来北京做驻地创作,从此留在了北方。
沉默的镜像,215x175cm,布面油画,2012
工作室里的光,每天里总有某个时段会照在画上
他喜欢北方的气候:干燥,四季分明,冬天空气凛冽,阳光爽朗,早上和傍晚出去散步,“会有魂灵出窍的感觉”。
他也喜欢拍照,虽然所拍的并不仅限于北京——但它们多半有一点异样,混合了怪诞、伤感、优美和清冷的气氛。
我常常觉得,黄立言的摄影,当然也包括他的绘画,是无需解释的,更无需照本宣科地去描述画面的内容,因其本来就是无聊的产物。
“你小时候就是一个喜欢无聊的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他说:“我觉得不是喜欢无聊,而是摆脱不了无聊。你始终会感觉到这种无聊的压迫感,所以画画、拍照,所有的这一切,我感觉就是为了打发无聊。”
正是在无聊中,因为功利心的隐退,人变得漫无目的了,变得既敏锐又混沌了,变得忘却时间的扑面而来、转身而去了,因而人就变得被动起来——与其说是艺术家在捕捉世界的变动,不如说他只是晃荡着,不迎不拒,让世界向自己敞开。
艺术家变成了一个旁观者、游荡者、隐退者,并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感恩无聊的压迫:“因为无聊,你会发现自己在一个环境里无处可逃,你急迫地需要寻找到一个出口,然后你就画画,这样你就有了借口,可以自己待着。”
文明是关于自然的教育,170x170cm,布面油画,2019
黄立言生于1975年。可是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明显的岁月的痕迹,或者换句话说,他看上去不像一个中年人。因为无目标,无规划,无宏图大志,年龄感因此淡化了,一如他的画中人。
他很难想象,如果不画画还能干什么。“我很明确自己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假如我找工作,人家肯定不会找我”——
我发现我是一个很容易厌倦的人,特别当自己处于必须要跟外部产生关系的时候。那时候我就会很想逃离,比如说去参加展览开幕式,我就总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很别扭。我不是说自己有多么热爱艺术,但它给了我一个时间和空间上的缓冲,比如说我不想画了,我可以不画,我可以看电影,但如果你是上班族,你就不可以不上班,对不对?最重要的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用对别人有交代,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选择画画而非别的,更根本的原因也许还在于,“我觉得自己能掌控的东西太少了,比如画画,有时候我就开玩笑,我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这种人,画了就画了,别人怎么看,能不能参加展览,能不能卖,那是老天的事情。”
他穷过,今天也过着不富裕的生活,“但我也很奇怪,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没有停下来,去干别的事情”,原因可能还缘于“自己属于悲观的人,对什么本来也没有抱太高的期望,所以也不会想那么多”。
一人 一兽 一游仙
东京画廊
时间 :2019年4月20日 - 5月18日
地点 :北京朝阳区798艺术区内
在黄立言最近的一次个展上,策展人王晓松如此描述这位艺术家:
黄立言是一个有趣的人,一个丰富的人,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缺少当代艺术家惯常的精于规划的计算的职业品质,他远离现代、贴近古典的“荒诞”的漫不经心,更多地展现了一位艺术家在职业身份之上的荒诞不经。
黄立言在作品中对人与禽兽的关系行为、欲望举止的描绘,带着无厘头、咸湿的南海味儿。借画中他/她/它们的禽言兽行,黄立言以独特的幽默感挑逗着人世间的魑魅魍魉。
王晓松将黄立言的作品称为“小叙事”,颇有“诚可信也”的道理。不过这种叙事通常是截面式的、切片式的,也许有其典故,从观者的角度看,却绝难通过画中人/禽兽的行为举止联通上下文。
因此,他的绘画可以说是一种“击空”的类型,它就像一个拍子,打在了非正常节奏上,不迎合,不讨好,却绝对有不一样的引诱力。
我问他是按照什么方式去工作的,他回答说:“别的艺术家画画,很多都会有系列,有大概的想法,但我没有;我基本上就是一张画、一张画这样画过来。”
进而言之,“我发现一件事情我无法想太多,想太多了,我就不想做了,包括人生,我觉得如果想太多,我都不想过了——我发现一切都会变得索然无趣。”
所以,更多情况下,他会基于一个“动机”——就像他喜欢的皮娜·鲍什的现代舞,“比如某个动作我觉得有意思,那我可能就会从这个动作展开,就是这样”。
因此,在我看来,黄立言的绘画是诗学的:诗的思维方式,诗的书写方式,最后也散发着诗意(虽然不是优美的那种诗意)。
另一位评论人郑宏彬甚至将黄立言的作品名称串成了一首散文诗——虽然有点长,但不妨抄录于下:
暖春,动物凶猛,爱在那年花开的时候,谁不曾有年少青春时,所有的青春都死于怀念,狗日的青春,你在这里的时候我最安心。我在这里,你在哪?被错过的幸福,我们都不真实,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去。
蓝马,忧郁症患者,沉默的存在,你的寂寞里,是否也有着我的孤寂,悲伤的不止是你。寂寞的时候唱首歌,我把我的歌唱给你听。让我静静的,晃悠的风景,忧伤,请别离开我。骄傲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悲伤。
阴雨天气,在想象力稀缺的夜晚,恐惧吞噬灵魂。痛苦的表象是美丽的自由,幻想的开始是真实世界的结束,生命中只有一匹属于你的骏马。
回南天,上帝之城,温柔乡,空房子,因二天二夜睡不着觉而长痘痘的诗人,危险思想的告白。
远行吧,远行,柔软的距离,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一个无法完成的动作。
春夏秋冬又一春,人人都是稻草人。
——(《“绘画诗人”黄立言 —— 生命中只有一匹属于你的骏马》)
神秘的征兆,200x170cm,布面油画,2017
写到这里,理应要结束了;不过,既然通篇都在写无聊,不妨按照无聊的规则,无厘头地补充黄立言初中时做过的两个梦吧:
其中一个,是梦见一群赤身裸体的男人在泥潭里相互抱着,并且不断地往嘴里塞泥巴,“但在他们的幻觉里,自己抱着的是美女,吃的是美味佳肴”;
还有一个梦,说的是一个寡妇的儿子,平日里被村人欺辱,后来他得了一种传染病,就想把病都传染给村民,以报复他们。他的妈妈为了阻止儿子,就把他引到了一个火堆里——
做第二个梦的时候,因为是酷暑,黄立言是在球场里睡的觉,后来雨淋下来,把他从压抑恐怖的梦中拯救出来。
其实还有一个记忆犹新的梦,那是他更小的时候重复做过好几次的:他在梦里感觉到有一个黑洞,而自己在不断往下坠落。
在日光下,小名叫“阿一”的这个南方人,在北方高挑的房子里画画,听音乐,发呆,“感觉这个世界跟你没多大关系”,心平气和,安宁舒畅;但在梦里,或者,在画中,无法言传之处,却常有暗流涌动——“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状态,但你能感受到那种力量,”黄立言说。
为了不打乱文章的阅读节奏
我把更多的作品图放下面了
冬天里的骨头,200x200cm,布面油画,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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