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里这些妖怪,被他一本正经地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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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里杨柳絮稍歇的一天,我和刘攀约在15号线后沙峪站见——他说自己工作室不好找,执意让我别打车,说来地铁站接我。
等了20分钟,听见路口有人叫我,一看,果然是他在招手。还未走到跟前儿,他就下了车,急忙来握手,然后迎到另一侧,一边拉开车门请我上车,一边一个劲儿道歉。
到了工作室,他又赶紧泡茶,拿饼干,拿水果,一个劲儿说:“吃点东西,吃点东西。”他妈妈在厨房里弄饭菜,也一个劲儿劝:“吃点东西,吃点东西!”
这么好客,果然是西北人民的风格;
可是,这也太不像刘攀原来的性子了啊——
“我高中那会儿叛逆,纹身,戴耳环,听重金属摇滚,组乐队,”他比划了一下,“头发那么长——”
他喜欢Metallica、Megadeth、Pantera、Korn、Rage Against The Machine、slipknot、Sevendust……反正都是一些我没有听过的乐队。
“所以老派的那些,比如Beatles这种……”我问他。
“不太听;我觉得他们太娘了。”
“我们是西北汉子,是吧?”我附和他的话。
“对,就是要燥!”
他前几年的画也有点燥,追根溯源,可能是因为绘画上的“第一口奶”,喝的就是弗洛伊德。
“我最开始学画的时候,有一天无意中听我老师说,‘要考中央美院,就得学弗洛伊德’,我想,弗洛伊德谁啊?”
刚好他爸有一个朋友要去北京,就托人家到西单图书大厦,花了四百多块钱,买了一本弗洛伊德的画册。虽然看了也不理解,但刘攀觉得,“考央美就应该这样画,于是拿回来就狂临——我几乎把那本书临完了。”
刘攀的“临”,说的是临摹。除了弗洛伊德,他还临过格列柯、卡拉瓦乔、委拉斯开兹、德加、马奈……梵·高没正式临过,但如今工作室里挂着的一张风景,笔触却有浓郁的梵·高风格。
那是他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六七岁在少年宫拜师学国画,“一天到晚就是临摹”,叶浅予的花鸟,戴敦邦的水浒一百零八将,从头到脚线描一遍。
后来是学西画。再后来,是高考——
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没考上,第三年没考上,第四年,几乎要放弃了,结果终于考上了央美。
不过本科上的不是绘画专业,而是电影与影像艺术;直到2013年接着考上央美的研究生,才算是“正式”走上绘画这条路。
“本科的状态比较放养,基本上就是自己折腾。”他在学校里住,但经常跑到外面跟朋友一起画画。
“身边的同学都是应届考上来的,高中因为特别紧张压抑,所以上了大学就觉得可以享受自己的生活了;我是高中已经玩过了,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我是高中过得像大学,大学过得像高中。”他对我说。
因为喜欢弗洛伊德,自然也免不了喜欢写生。
“我的同学们都被我‘画’怕了——刚开始的时候约他们做我的模特,就都是‘诶,挺好’;结果一画就是一两天,好多都跑了,后来再约,他们就说‘啊……’”
央美本科和研究生连着上的这些年,刘攀从未丧失对写生的热情。“研究生的同学们因为本来就是绘画专业上来的,早就画腻了,但我觉得还特别新鲜,特别带劲儿。”
刘攀的研究生导师张路江说,能从他的作品里看到“绘画的火热”;刘小东则以“朴实”来形容刘攀的研究生毕业创作。
如同他带着兰州口音的普通话,刘攀是憨的,是耿直的——而他回头去看早年临摹弗洛伊德的那些作品,感觉自己已经无法重现当日的那种质地。“现在你可能已经懂得了绘画的一些方式,没那么傻了,但以前就是‘死’画,要求自己做到一摸一样,就是特别专注。”
他喜欢那种“生”的力量,换个方式来说,很“笨”地画,就像听重金属摇滚,有一种直接的快感,不拐弯抹角,不矫饰造作,看上去也许是“土”或不“前卫”,不“流行”的,但却是本真的、属于刘攀自己的。
不过,刘小东当时说的另一番话对他的确有触动:朴实是你的优点,但创作还是要有自己的面貌。
“所以2016年研究生毕业后,我就想把以前的东西‘蜕’掉,于是就开始画一些新的画。”
如果你看刘攀2017年到2018年的画,就会发现其风格就像换了个方向——主题、方法、技法都多样起来了。那是一些不太好琢磨清楚其意图的画面——
一个仪仗队的领队似乎正要迈开步子,脚下的草地却裂开了一道闪电般的裂缝;
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站在一个放大版的老虎玩偶上,旁边是一株停满蝴蝶的光秃秃的树;
一个普通的旋转木马的场景,标题是《我喜欢不如你喜欢》;
《麻醉》更有意思:一个似乎在跳水或后空翻的红衣人,两旁各站着一个丑角似的人物,胸前写着“dei”“dei”;
拼贴的、波普的、表现主义的,甚至带有一点坏画意味的,都被组合到一起,成为刘攀走向下一个未知地的路标——抑或路障。
临摹、写生,从某种程度上,都是自我的,私下的,不必跟他人分享自己的悲喜得失,但是创作却是开放的,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在你的眼里,世界的哪些部分在向你开放?你又将攫取哪些东西落在画上,向世界再次开放?
中:How to begin, how to end,120x160cm,布面油画,2017
下:无法触及的变为真实,100x120cm,布面油画,2017
吃冰棍系列,布面油画,2017
当时刘攀找了几个人,用影像记录下他们吃冰棍的过程,后来又把它变成了绘画的系列
上:谢谢你No.1,40x50cm,布面油画,2017
下:谢谢你No.2,40x50cm,布面油画,2017
对刘攀而言,他有话想说。“我觉得表达都在画里了,包括每张作品的名字,我都是有针对性的,但绘画承载的信息毕竟有限,很多人看我的画,会感觉到我有情绪在里面,但后来我慢慢觉得,好像这样不太纯粹,因为我好像指望把什么东西都放进绘画里了。”
不再为观念或观点而画——不是先有话,才有命题作文似的画,而是:就是为了画而画,但是画中自然有话。
这样的关系,更为符合刘攀的立场或性情。绘画给他带来快感——“我是沉迷于画画这件事本身”。
语言和风格的探索,也是自我的探索;或者说,自我变化了,语言和风格的改变才显得自然。
就像高中时过得就像一个“社会青年”,很痞,结果上了大学,“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改邪归正了”。
再看刘攀2019年的近作,便感觉他开始轻松起来了——或者说,努力让自己轻松起来了。造型不再是弗洛伊德或其他写实风格的,而是边缘颤动,笔触松动,色彩丰富,某一些局部,仿佛能让你听到画笔快速扫过的“刷刷刷”声响。
上:鸡蛋,30x40cm,布面油画,2019
中:静物,30x40cm,布面油画,2019
下:三个梨的练习,30x40cm,布面油画,2019
说到这里,终于可以讲讲刘攀的这个系列了:
We Are A Family
金角大王、银角大王、金牛大王、蜈蚣精、黑熊精、黄鼠精、蜘蛛精、白骨精、玉兔精……还有二郎神和孙悟空。
We Are A Family,系列,尺寸不等,约20x30cm或30x40cm,布面油画,2018
他笔下的这些妖精,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86版《西游记》中的角色,男的都在死呀咧嘴,死皮赖脸,有着算计或狰狞的表情;女的却多半神情严肃,乃至有了烈女的不屈和隐忍。
“我最近才知道,孙悟空一直到清代才给他正名,以前都是妖猴、色猴。”刘攀后来给我补充说。
至于孙悟空,眼睛里透着光,是愤怒?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按照刘攀的说法,“孙悟空其实就是被设在一个局里,即便到了西天见了佛祖,因为没有讨好管经书的人,也会被使绊子刁难——这就是现实。”
“我为什么画这一批画?打开了说,是因为我觉得中国人长期生活在一种压抑的状态里,但是又找不到出口,所以只能通过调侃、神棍儿——反正就是必须要找一个说法。”
“毕业之后接触社会,慢慢就发现,人活这一辈子,就像去西天取经一样,到哪儿都是妖怪——但你还得跟他们打交道。”
上: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40x50cm,布面油画,2018
中:敢问路在何方,40x50cm,布面油画,2018
下: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50x60cm,布面油画,2018
《西游记》虽然写的是神怪故事,其实却是现实主义文学;正如刘攀这么正儿八经地、照本宣科地把电视截图画下来,看似戏谑调侃,其实也是现实主义的态度——神佛、妖怪、凡人,看似身份不同,然而,归根结底,“we are a family”。
对于刘攀来说,这个系列也像是一个阶段性的中止。“比起我很多有关政治表达、社会表达的创作,‘西游记’这个系列更简单,更直接,甚至一句话顶过我很多句话。”他说,“我不需要告诉别人我表达的是什么,大家都明白了。”
“所以,它对我来说好像是一个总结,也是对写实绘画的一个总结。我对古典美的那种感情,古典绘画我依然喜欢,但我可能不会那么做了——”
“就像我以前玩重金属摇滚,但现在已经够了,应该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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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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