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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艺术中的“学院派”;这词咋就被污名化了?

雷徕 象外
2024-08-30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象外


图为阿改主编发在朋友圈的摄影作品




作者按:



这篇文章(长文大约分五期发布)7成以上是地图炮骂人的,所以如何拿周边的艺术家作案例,成了一个特需要讲究的事。前些天,一位小红书艺术类头部博主的一篇短评,对一位刚毕业年轻艺术家,肯定之余说了一两句不那么正面的话,居然造成人家家里大纠纷……你看,艺术评论的威力多大,所以,像笔者那么温和的人,这篇文章就不放负面案例了,反正大家心里明白、看字儿都可以自己对号入座,偷偷气得牙痒痒,面上假装不知道;文中,给艺术现象批判 的具体案例,竟都是偏正面的,虽然骂人的事儿举好人作例子,难免有些迂回,但倒也不是做不到。


毕竟,咱骂的是大部分人,若拿个别人作靶子,未免不像个好人做的事;在如今奇怪的艺术行业舆论环境里,一方面都说批评失效,一方面流弹的威力和造成伤害方式、又极其莫名其妙。


至于拿谁作“正面案例”,则有一定随机性。主要就是笔者的木鱼脑袋在回忆时、一时想到啥,放在文中哪处,能给相应的问题作参考;其次最重要的是,借谁的作品说事儿的时候,不会出现,艺术家的粉丝亲友们、误以为我在阴阳艺术家的乌龙情况。


所以还要请读者诸位见谅,很多地方,会举不出例子、或例子不是最贴切的情况。


还有就是,由于写作动机复杂,和“学院派”问题相关的方方面面、都有太多想说的事,所以文章结构上不够清澈见底,一会儿写概念艺术,一会儿跳转到绘画,一会儿写当下,一会儿写历史,一会儿具体眼前艺术圈现象的意识形态批判,一会儿艺术观念史;表达上也时而充满浮夸修辞,时而文字较真得刻板晦涩。另外,笔者最近近一个月没发文,不是在精心写这篇五期长文,而是另有事情缠身;稿子还是写得仓促,也没工夫细修,抱歉!







目录


(引子)在当下艺术语境中,面对“学院派”问题的众生像

(一)艺术中的“学院派”这一概念,在我们当下语境中的可能性中心:是“现代性”本身所具的、一系列关联且同构的重大现象中的一环

1.1带着“本体”论的愿景,回溯历史生成语境,在我们当下语境中,给“学院派”定位一个可能的核心

1.2学院派,形式癖,两个理论家。“纯粹性”这个少年和“综合”这条恶龙


(二)作为国民性意识形态表征的“学院派”精神

(三)以检讨“素描”和“色彩”两个概念,在当下美院语境中的概念生成和实践方式为例,看一看作为“保守”美德的“学院派”精神,是如何可能因“保守”而更“进步”的

(四)从“美术学院”的历史,看“学院派”问题

(五)事实上是一种学院派焦虑的“反学院派”艺术

(结)







(引子)在当下艺术环境中,面对“学院派”问题的众生像



“学院派”。这不是个褒义词,也不是个贬义词。不是一种身份,而是一种意识,一种对待既有的方法论系统的态度,一种创作中看待过程、媒介之于目的的关系摆位,或者往大里说,是艺术的系统性,赋予艺术家的先天处境


这也不是一个多重要的概念,甚至算不得一个概念,只是一个,说起来,会稍微引起大家好奇的关键词——雷徕那家伙,要用什么花式体位批判/抹黑学院派?等等……别看他平时玩得那么野,但常常自诩保守派……他总不至于为“学院派”辩护/吹捧吧?


总之,这必须得首先是个屁股决定脑袋的问题。我们固然都知道,雷徕这家伙,非常迂腐,一边为阿堵物之匮乏哀叹,一边又自命清高,但原则上,我们不信有人能颠覆“屁股决定脑袋”,这个绝对真理。


于是,我们一个站左,一个站右,看着雷徕吐的一口唾沫,被风吹着转了三个圈圈,然后究竟会砸到谁脸上?


可雷徕是真的嚣张了这回,他说他是堂堂大象外的特邀作者,他就是要摆谱,拄在那儿装理中客,中立!


哭泣的牵线人偶和它牵的人偶的面包,图片为笔者二手PS。来自笔者编著的《蚝镜记忆星丛图像集》


啊呸!

讲真,在西方“现当代艺术”的话语体系里,“学院派”大部分时候,就是个骂人的词儿;但我们又知道,但凡偏文科的知识/话语堆叠、构筑成了所谓“体系”,那就相当于“学院化”了。而就国情语境以言,那就是一个更加复杂的情况:大有可能,人人都有泛化意义上的“学院”病,但人人又都有一颗极野的、“反学院”的心。

于是,我们便草率地,把文章分成四个大章节。

第一章,现代性的知识体系,讲求学科分类和专门学科的形式自律-闭环,和“学院化”有着同构性的系统化思维方式,又督促着我们,作为艺术/美学专家,得在做人的原则问题上,价值中立,而将艺术方法论/过程本身产生的系统,视作某种接近于先天的出发点/教条。因此,“学院派”的第一个同位置换词,是“形式主义”/形式癖——无关乎表达内容、无关乎表达意图的纯粹形式本身
(在本文里,需要着重区分,两种意义上的,所谓艺术的“形式主义”:一种系统癖实证推演的认知方式、所引发的欲望另一种是作为结构性类比“形式”,古话说的,“存在的类比”。两者在理论上有别,但在实际的形式癖中,并非泾渭分明、而往往混合在一起,相互穿插渗透)

第二章,古老的科举-应试型文明型态,运动式、分包式社会管理制式,和“学院”式的艺术思维体系,互为表里,“学院派”趣味,有着国民性前提;此外,以量化衡量为价值评估的第一准则的商业化思维,也同样与之同构。“学院派”的第二个同位置换词,是“应试型”艺术

第三章,具体考究,美院中,“素描”和“色彩”思维的来路、去途,从而探讨,是否有一种“保守”的美德,能够从“学院派”绘画方法论体系内部更进一步,做出“内在突破”?俗话说得好,人只有正视历史-社会处境给自身带来的局限性,从局限性出发,才能主动地接近更普世的真理。

第四章,反观美术学院在现代性里程中发生的历史,将从“理”的角度、换成从“史”的角度,再看一遍,第一章所思考的问题。

第五章,分析一种从“学院派”思维里出现的极端形态,点对点式的头尾颠倒、把唱反调当作本质真理的“反学院派”——这实际上恰恰仍在磕绊之内,是一种变异型态的“学院派”



动图截自笔者的视频作品,“塑造你”


妈妈你看,那边熙熙攘攘来了一群艺术工作者耶,作者之前不是说,在西来的“现当代艺术”话语体系里,“学院派”是骂人的话吗?咱来问问看ta们,觉得“学院派”是不是个骂人的话

受访者A,出于树倒众人推的好良心,或者吃不到酸葡萄的站队位置,便站在反对“学院派”的一边,骂得可欢了;受访者B,上美院上得太久,觉着自己被不良教育荼毒多年,恨得牙痒痒,所以逮着就骂,一拍脑门儿,不论细节是非,骂得最凶;C是个点对点、概念化的反“学院派”分子,所以他的思维结构上,恰恰反过来被套得最牢;D觉得,姑且不论普遍外围受众,在话语体系的前沿,这是套已成守势的话语,再穷追猛打,实在没什么营养,又不体面得紧……还是沉默吧;E信而好“传统”,字面上,“学院派”代表传世的传统养分
(区别于从旧事物中重新考据的所谓“传统”),当然应该肯定,但在知识/话语断层的情况下,怎样和关联当下的表达接合,却是个苦恼的挣扎问题……还是沉默吧;F的画功挺好,且是从学校里训练出来的,能够拿来用,便是好猫,但要是把何谓“学院派”当作一个问题摊开来讨论,是有点麻烦、有点心虚的……还是沉默吧(因为受众基数,经济上的保守主义动机,而站在这里的人,内心特别尴尬);G在美术院校里任教,但内心其实特别狂野,只是吃面翻碗底的样子也不得体……沉默好了……

讲真,今时今日,若不是讨好有严重话语信息差的外围观众,没有哪个会在当代艺术行业里,自夸“学院派”了可是反过来,吹牛说自己是“野路子”,却是更羞涩、更不敢为的事情——作为一种焦虑,面对视觉艺术领域的“学院派”问题,说“是”、或说“不是”,当下肉身的艺术工作者,都难免对之有着双重恐惧。为什么呢?


采访一下各位艺术家/艺术工作者:你快乐吗?图片为笔者所PS



起舞吧







(一)艺术中的“学院派”这一“概念(实际更接近于一种现象)”,在我们当下语境中的可能性中心:是“现代性”本身所具的、一系列关联且同构的重大现象中的一环


(这一系列和疑似和“本质”有关的重大现象包括:学科专门化;实证主义渗透支配文科;知识的体系化本身盖过认知对象;艺术中的形式主义自觉;政治哲学中的现实主义高调抬头;原子化个体和现代政治集中性共同体的“结盟”、驱逐非效率型的封建分治体;旧理型论和祂的庞大理一分殊式秩序体系,被价值相对化,而片面激进的抽象“人本”理念,被高扬……)


左:现代艺术与当代艺术间关系的太极阴阳图
右:后现代价值观的喀巴拉流溢图
图片来自笔者编著的《蚝镜记忆星丛图像集》


1.1带着“本体”论的愿景,回溯历史生成语境,在我们当下语境中,给“学院派”定位一个可能的核心


(补充一句中庸的说话:并不存在小标题中所谓“学院派”“艺术”的〔绝对〕本质,这很变态;艺术的事实,更多处在、通过所谓“家族类似”,不断扩展着领域宽度的状态。但接近于可能性中心的意义界定,毕竟是可行的;心灵秩序和“自然”秩序〔科学/近代哲学所相信的“自然”〕,都有潜在的趋向“一”的本能。笔者便是在这种意义上,使用艺术“学院派”的“本体”一词的〔笔者在炫耀,自己是旧派人,有形而上情怀〕)


正经地说:


从历史的角度看,现代意义上的,所谓“艺术”的“本质”,“纯粹”,“形式自律”,“逻辑闭环”,这一类高大上信条,和西方社会现代化的重要一环——知识的学科分化,从学科自身内部的非目的性过程/方法演变出封闭演绎的系统——有着紧密关系。而这些明明是方法论产物的东西,又反过来,被误当作,某种接近于人文本质、接近于人的内心普遍深层结构的东西,而这种现代性自身所具的内在矛盾,复杂演变出的诸种形态之一环,就是艺术中的“学院派”。“学院派”作为一种意识,早于实体的美术学院出现,且和艺术的系统化追求,有着伴生关系,作为后者缩影,后者又作为更大的系统化历史进程的缩影。

于是,我们所谓的艺术语言本身,也就是不一味服务于具体内容表达、而是自我展开、以自身为目的艺术手法——也就说,宣告“艺术自律”的艺术哲学,是无法讳言,它的根脚,依待于
(或多或少的)历史特殊性。

当然,“艺术自律”的信条,也有自我申辩的话术:具体历史语境中的生发,也可以是历史进程的阶段性必然,而未必一定是偶发。孰是孰非,在此存而不论。

(补充说明:形式语言本身——流俗的说法,会优先将作品中的“抽象”因素,看作“形式”,但,所谓“抽象艺术”的“抽象”,其实是指,作品材料特性中所自具的形式潜能。如果按四因说来看,此“抽象”更接近“质料因”,而非“形式因”——这种意义讲,如贝尔、弗莱、格林伯格等,无疑可算作亚里士多德主义者。笔者在此强调,具象艺术中,构筑具象的方式,也应该称作“形式”

容笔者用略浮夸的口气说话:诉诸历史发生语境之后得出——系统化,学院派,形式癖,“以艺术为业”的职业化精神等等,这一系列劳什,不只是有着深度关联的同构性,甚至可以划一个“约等号”。



智术大神阿里斯托芬有两根舌头——一根指向“好德胜于好色”的说教原则,另一根指向气息审美/身体美学的交感巫术。图片为笔者二手PS。


1.2学院派,形式癖,两个理论家。“纯粹性”这个少年和“综合”这条恶龙(“纯粹性”是形式主义的核心教条)


有介于上述原因,我们不难理解,一些理论姿态,本来看“学院派”作牛皮癣的艺术理论家,为何会在文本实操中,出现屠龙少年和恶龙间、半心半意的态度:

一个有代表性的例子,格林伯格的话语体系,对“学院派”的价值判断,就极度暖昧性。一方面,它和“前卫”对立,是个反面靶子,关联着守旧、僵尸化;但另一方面,“前卫”(格林伯格意义上的“前卫”)和“学院派”都属于我们俗话常说的,从“内在逻辑”本身推衍出来的艺术——“内在逻辑”对立于“外部”(“外部”,也即是和“人工物”对称的“自然”)的重新引入/干涉。(需要补充说明,我们流俗的理解中,中国的“学院派”绘画,典型的作为,就是“摹仿”“自然”的套式;“摹仿自然”也被一些作者视为西方近代美术〔modern;“近代”和“现代”,在中文中是两个词,但在大部分西方语言中,是不区分的〕的核心特征,但在格林伯格眼里,“学院派”的“摹仿”,更接近于一种范式,而和“真·自然”未必有那么大关联)为了解决这种暖昧性,他做出了这样的区分:置身于风格形式/话语系统的舒适圈,固化的程序,是一端;来自系统内部的自反性,则充满了破格欲,而这破格,实际又是在传承的美术体系脉络内部的推进。于是,他就不得不承认,“学院派”,“并非全然不可取”——毕竟“前卫”和“学院派”,只是一个硬币之两面的区别,两者是一套连续性的绘画语言内在逻辑推衍的系统;由此之故,便只好让“新和旧”本身的区分做大做硬,在其绘画哲学进步史/终点路线的图景中,“新”就成了代表“进步”的主要价值判断标准,于是,只能听凭过去的“进步”,沦为未来的“学院派”。按照这个逻辑,如果美术史不尽快“终结”,他所力推所有,便会陷入历史相对主义(“前卫”和“学院派”的关系,侧面反映了为“创新”而创新,注定带来那么多无趣东西的理由)。


孙策 自然物9号 综合材料 2021
图片未经用于本文的授权

孙策有一种情怀,他总是在追念已经故去的、格林伯格时代的、线性发展的绘画本体论史的终末之处。顺着美术史自身逻辑走一遍、重复回到“终末”点那一刻的前前后后、方方面面,围绕着来做自己的创作,在他那里,不是能力问题,而是价值取向上有一个心结问题。
附上艺术家本人的文章:
中年形式主义者的观念危机



嘎让 4851#1 200x200x5cm 涂料、油画颜料 2014-2021
图片未经用于本文的授权

嘎让用颜料在油画布上抄经、又刮掉,如此一再反复。
他的单色画的双重动机,一层是运用平面绘画史逻辑的“终点”,来对应同构一种禅式的表达;而另一个面,这是一桩艺术行为的残余物,尽管这桩行为,由于是一种接近于“画”的姿势,而“绘画”这一符号本身具有的厚重语义体量,让这件作品的意义结构比重,变得更暧昧、更复杂。
艺术家借用一种语义为“纯粹”的语汇(单色画),用于一种较综合的创作方式,而这种“综合”,又是为了另一种“纯粹”感(排除自身焦虑的一种“禅”)。
一篇关于嘎让的评论:“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绘画,观念抑或行为?



格林伯格在“自律”形式的分析上,所做的高明批评实践,已然影响到后世的方方面面;但他钻牛角尖的立场/话术,也就是线性的美术发展史观(抽象艺术对具象的优越性,极简、色域、“贫困”等艺术注定的更优越性)、所谓纯粹性等“原则立场”,则被大多数人无情扬弃。于是,都愉快地走向中庸之道的“综合”派视觉艺术。

或许,我们可以将另一位极其厌恶“学院派(在他的用语里,学院派=陈词滥调,空洞的形式)
”的艺术理论家,阿多诺,在其艺术哲学上的自相矛盾处,称之为“基于反映论的形式主义”——这里多少有笔者大胆臆断其初衷的成分,但无疑能直截地说通,他的诸番取向,之所以如此暧昧的因由(“基于反映论的形式主义”本身并非一定自相矛盾,只是说构成他的“非同一性”美学内部张力巨大的原因)。他的困境也许有一点高尚/高蹈,指涉“现代主义”自身潜在的可能性悖论。但就是不自洽呀。

他看不起固守旧套式、旧体系所达致的作品整体性品质(出发点的简单同一性,所保证的、系统闭环的形式语言),要求艺术去收编外部、收编异质者、收编多样化的现实
(“星丛”美学)。但另一方面,他又要求艺术是自律的,不能如拼贴(“蒙太奇”)那样,将外部信息材料,直接以现成态来保留;与之相应的,他看不上瓦格纳,和尼采一样,视之为是大杂烩的“综合”艺术。对于音乐远过于视觉艺术的偏爱,没法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形式主义者;而他对“晚期风格”的理解/欣赏,有着近似手法主义(以形式上的为反成熟稳定风格而反为目的)的成分。

作为一个有现实感的人,他渴望把时代赋予的断裂感,带入艺术;但作为一个黑格尔左派(西马主义者),却偏偏对形式在完成作品中的独立地位,有过激的执着,强调再整合(康德主义美学倾向)。在纯粹性(的艺术)和复合性(的艺术)的两难中,他得出主张,得将多样化的(或者说复杂来源的)生活体验,拖入一个纯粹化
(也就意义着单一化),号称可以自我解释、无需外部讲解补充的,自制并自律的系统。最终的直观,可能只会是一种新样式的张力感/断裂再整一感,既没有无需补充说明的直观“现实”,甚至其创新的“自恰”性,也需要诉诸“系统”本身(也即,篡夺目的理性的中介工具理性,空洞的形式主义;旧的套式体系=学院的)。

在阿多诺的美学主张身上,我们也许可以看到,一个自觉半只脚迈入后现代处境中、但要捍卫“现代主义”的艺术实践主张者。

可以让他真正自洽的方式,也许是:稍微不那么激进,容忍适度的“平庸”,容忍多边指涉性在复合层次中的综合混搭(鄙视瓦格纳,理解瓦格纳,纵容自己的半条腿成为瓦格纳;鄙视拼贴,理解拼贴,纵容自己的半条腿成为拼贴)。适当地陷入“形式”本身的“算法”问题,适当地吸取形式惯性(也就是接受自己身上无法避免的学院派特性),也许会更像一个有血气的凡人。

最后补充一点:“有意味的形式”,多少本就是对于现实体验的隐喻性指涉(不论是基于提炼为绘画“抽象”的自然形象/空间秩序感肖似性,还是基于文化符号的形式惯例);属于时代气息的形式感,本就是和“反映真实”统合在一起,以感性形式,对某种精神性(不论是理性的或超然的)的东西,做出的形态同构——可以说,不论是格林伯格还是阿多诺,底层都应该有一个(类似于潘诺夫斯基/卡西尔所说的)“象征形式”一类的东西,作为前提(最终,我们或许可以在文艺复兴的新柏拉图主义当中,找到康德主义美学/艺术哲学和黑格尔主义美学/艺术史学之间的连接点)。参照先验智性,想当然地推衍出感性的“无目的”、“无概念”、“无预设”,或许只能是几近于“无”,终究得有隐喻学前提的。


刘符洁 博物学之后的当代居所 2023 不锈钢、漆、瓷砖、uv喷绘 120x260x195cm 

展览“碎骨,蹊径”,CLC画廊现场

图片未经用于本文的授权

(本文——笔者是指全文五期——太少写及雕塑,所以这里放一件“雕塑”作案例,补一补缺憾)


这件作品是和元-雕塑语言有关的,艺术家将拼贴平面图像置入“雕塑”(或者说有元-雕塑意识的装置作品)的方式,可以作为阿多诺在同一性和非同一性美学间挣扎、暧昧状态的注脚。这些图像,是匆匆走过的城市路边街景,所凝聚的当下生活体验的焦灼感,而它们和更为抽象的雕塑构成间,两造关系,有着两面性:太整,则表意晦涩;太保留分层断裂拼贴性,则有极繁巴洛克式的混乱。关于元-雕塑,我们还可以参见罗莎琳·克劳斯对雕塑史中的现代主义,进行的形式语言史内部逻辑的思考;克劳斯的雕塑“基架”观,明显和其师格林伯格的绘画“基座”观有平行关系,尽管克劳斯批判其师的“现代主义”立场,宣扬自身的后现代精神。

一篇关于刘符洁的评论:“蹊径”从哪里来?——“博物学之后”的雕塑语言



雷鸣 鬼魂地图 2018| 行为, 影像, 文献 图为Go pro 镜头以第一视角记录了整个过程
图片未经用于本文的授权


“三峡工程完工十年后,在 Google 、百度等地图搜索重庆开县江丰区,仍能看到大量水面以下的地点名称,且可以使用导航功能。导航规划出一条几乎不可能的路线,而艺术家则需要想方设法走完全程。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之间的矛盾与张力,个体面对历史所表现出的不适,体现 出国家机器运作的一种新的混乱形式:数据紊乱。”
雷鸣创作的主心骨,在于发掘网络时代的新媒介本身(也就是四因说中的质料因),所自具的形式语言潜能,从媒介的运作方式本身生发创作,并配之与其相应合宜、有同构性的现实社会图像为内容。就像所谓亚里士多德的“现实主义”,其实还是其师柏拉图理型论的一个变形版本一样,雷鸣的创作源点,其实还是形式主义的,只不过,是杜尚之后,扩展了领域的新康德主义,2.0版本的“形式自律”。可以说,他看上去“进步”,但骨子里仍有守旧的、“学院派”的血液。

一篇关于雷鸣的评论:一个进步主义者,在何种意义上是一个保守现代主义者?



可以这样说:一切只为“前卫”本身而“前卫”的意识,一切只为“创新”本身而“创新”的欲望,一切优先为了形式自律而形式自律的美学价值取向,所有所谓按“美术史自身逻辑推衍的艺术”,非仅为表达之目的、艺术语言自身上的额外考虑,都可以称之为变了形的“学院派”意识。其实,这对我们来说,更像是一种普世的处境(勿论好坏),非什么价值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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