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无烟，为了今天，也为了明天

特约作者 ｜ 蒋永源  第三军医大学内科学硕士

每年 5 月 31 日被定为「世界无烟日」，第二天就是六一儿童节，这是一个巧合吗？并不是。

一开始「世界无烟日」定于 4 月 7 日，1989 年才改在了 5 月 31 日，旨在提醒「一切为了明天」，别让下一代成为「烟二代」。

接触烟草会严重损害儿童健康，世卫组织数据显示，每年有 65,000 名儿童死于二手烟引起的疾病^[1]。

不仅如此，家长吸烟还会诱使儿童吸烟^[1]，2001 年调查了浙江省 6,674 名儿童发现，最小的 5 岁之前就开始吸烟（7.9%），而父母吸烟是儿童吸烟的最强预测指标^[2]。

我们当今都知道了烟草危害极大，但是历史上对烟草的态度却经历了几番波折。

曾经的「正能量」

人们对烟草的印象曾经是极好的^[3,4,5]：

• 公元前数千年，美洲印第安人认为烟草是万能药，被用来为伤口包扎以及止痛药，他们相信咀嚼烟草可以减轻牙痛的痛苦；
• 1492 年，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将烟草带至欧洲，因迷信烟草的「神奇治愈能力」而迅速流传开来，托马斯・哈里奥特（Thomas Harriet）甚至提出来吸烟是获取「每日烟草量」的可行方法；

• 1930 年代，烟草公司经常标榜自己的烟草更健康，并且使用医生打广告；

Lucky Strike Doctor Cigarette Ad｜图片来源：Wikimedia Commons

• 1930 年代、1940 年代及以后，一些烟草公司的广告甚至刊登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和 《美国医学协会杂志》上。

针对医生投放香烟广告是烟草厂商的惯用手段｜图片来源：tobacco.stanford.edu

烟草的危害最终被证实

烟草虽然在全世界流行，但也并不是没人提出烟草的危害^[3]，戏剧的是托马斯・哈里奥特本人也死于鼻癌（当时流行用鼻子吸烟）：

• 1610 年，弗兰西斯・培根指出「戒烟很难」。

• 1826 年，科学家们终于发现了纯净形式的尼古丁，并且得出结论：尼古丁是一种危险的毒药。

• 1836 年，新英格兰人赛缪尔・格林指出「烟草是一种杀虫剂，一种毒药，可以杀死一个人。」

• 1912 年，艾萨克・阿德勒第一次将肺癌和滥用烟草联系起来，但他当时并未拿出有力的证据^[6]。

此时的肺癌发病率虽有增加，但仍是罕见病，并未引起重视。

已有的发现也没有影响烟草的全球流行，因为烟草可以帮助士兵缓解焦虑，两次世界大战为烟草的流行提供了极大助力：

• 一战爆发仅两个月，英国贸易杂志《烟草》就宣称「几乎可以说，射击场上的一个人首先想到了他的弹药筒，接下来他似乎担心的是他的烟斗弹药。烟斗本身珍重程度仅次于步枪。」

• 二战几乎所有军队都向士兵提供了烟草，香烟被包括在士兵的 C-定量粮（罐装预制的湿式口粮）中，烟草公司免费向士兵提供了数百万支香烟。

一位荷兰儿童抽烟庆祝二战结束｜图片来源：荷兰国家档案馆

可能正是因为一战中香烟的大范围流行，导致肺癌不再那么「罕见」；二战期间出现了最早且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人口研究^[6]：

• 1939 年，弗兰茨・穆勒发表了第一份相关病例对照研究，比较了科隆各医院 86 例肺癌「病例」和相同数量的无癌对照，发现吸烟是肺癌发生的重要原因；

• 1943 年，耶拿大学的研究人员再次证实了科隆医院的研究，肺癌患者比非癌症对照者更有可能吸烟。

二战结束后，英国成为了肺癌发病率最高的国家，死亡人数也飙升，但是没人明白为什么^[7,8]。

1950 年，多国发表了有关吸烟和肺癌关系的研究报告，据 WHO，当时最好的是英国的多尔（Richard Doll）与希尔（Austin Bradford Hill）的研究以及温德（Ernest Wynder）和格雷厄姆（Evarts Graham）的研究^[7]，前者研究随访了 1,732 例患者和 743 例普通内科和外科患者，明确了吸烟与肺癌的关系^[8]。

1951 年，多尔又创新性的开展了一项前瞻性研究，向 59,600 名医疗工作者发放调查问卷，共收到 41,024 份回复。到 1956 年已有 1,854 人死亡，35 岁以上男性为主（1,714 例），其中 84 人毫无疑问地被证实死于肺癌，只有 1 人无抽烟史；该研究还证实了吸烟会增加慢性支气管炎的死亡风险^[9]。

这项研究并未就此终止，一直持续 50 年，在这期间多尔自己也完成了戒烟，研究每隔 10 年进行一次评估，到 2001 年发出最后一次问卷，研究发现^[10]：

• 吸烟者肺癌死亡率明显升高，戒烟可显著降低死亡风险：不吸烟者的肺癌死亡率为 0.17‰，戒烟者为 0.68‰，吸烟者为 2.49‰，重度吸烟者（每天 25 支及以上）为 4.17‰；

•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口咽癌、心血管疾病等死亡风险都与持续吸烟、每天吸烟的量密切相关。

这些努力也取得了成果^[3]：

• 1965 年，英国禁止播出电视香烟广告；

• 1966 年，烟盒上开始出现吸烟有害健康的警告；

• 1980 年代，公共场合开始禁止吸烟。

电子烟：历史在重演

电子烟的诞生于 1960 年代「研发更健康、安全的吸烟方式」背景下，可以说自带光环^[11]：

• 在 1960 年代和 1970 年代，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关于吸烟和健康的方案以追求减少危害为总目标；

• 1971 年，英国皇家内科医师学会发表了第二份有关吸烟的报告，报告支持「危害较小的吸烟方式」。

而现代电子烟是在 2003 年由中国药理学家韩力开发，目的是使他的父亲（一名肺癌患者和重度吸烟者）戒烟^[12]。

有着「健康」「帮助戒烟」的标签，电子烟迅速占领市场，并且在年轻人中似乎更受欢迎。

尽力传递「健康」信息的电子烟广告｜图片来源：tobacco.stanford.edu

据 CDC 2015 年的报告，2013 年至 2014 年间，美国学生中电子烟使用率从 4.5％ 上升至 13.4％，2014 年，超过 200 万中学生使用了电子烟^[12]。而 18 至 24 岁的成年人使用电子烟的人数超过了 25 岁及以上的成年人^[13]。

2019 年 11 月 4 日，据国家卫健委「在线访谈」栏目消息，中国 15 岁及以上人群使用电子烟的人数大约在 1,000 万。其中，45.4% 的人通过互联网获得电子烟。

电子烟真的无害吗？显然不是^[12]：

• 电子烟依然会导致吸烟者接触尼古丁、甲醛、乙醛等致癌物质；
• 电子烟的蒸汽也并不如宣传那般健康，研究者们在电子烟室内污染时，发现空气中存在 7 聚芳香烃、高含量的尼古丁、丙-1-2-二醇、甘油和铝等被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列为致癌物的物质，也会造成二手烟危害；
• 电子烟由于其对呼吸道的影响，可以提高病毒和细菌感染的发生率以及诸如耐甲氧西林的金黄色葡萄球菌等病原体的毒力；
• 电子烟会增加心率，血压和患心脏病的风险；

• 电子烟的蒸汽中还存在着重金属，以镍和铬含量最多，这些对人体都有害。

电子烟可以帮助戒烟吗？目前尚无确切的结论，但似乎除了电子烟制造商以外，几乎没有研究支持其戒烟的结论^[12]。甚至《柳叶刀》曾指出电子烟的低焦油和尼古丁香烟实际上可能导致吸烟者通过「补偿性吸烟」摄入更多焦油，而不是更少^[11]。

有过香烟的前车之鉴，面对电子烟，我们不应再抗争数百年。

2019 年 11 月，国家烟草专卖局和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了《关于进一步保护未成年人免受电子烟侵害的通告》，明确要求不得向未成年人销售电子烟，不得通过互联网销售电子烟，不得通过互联网发布电子烟广告。

世界无烟日，让世界无烟，为了今天，也为了明天。

参考文献

1. WHO. Safeguarding children’s wellbeing through protection from tobacco smoke.

2. Hesketh T, Ding QJ, Tomkins A. Smoking among youths in China. Am J Public Health. 2001, 91(10): 1653-1655. 

3. Boston University MedicalCenter. History of Tobacco.

4. healio.com. Cigarettes were once ‘physician’ tested, approved.

5. stanford. The History of Tobacco and Its Growth Throughout the World.

6. Robert N Proctor. The History of the Discovery of the Cigarette-Lung Cancer Link: Evidentiary Traditions, Corporate Denial, Global Toll. Tob Control. 2012, 21(2):87-91.

7. Conrad Keating. Smoking kills: the revolutionary life of Richard Doll. WHO.

8. R. Doll, A. B. Hill. Smoking and carcinoma of the lung. Preliminary report. 1950. Bull World Health Organ. 1999; 77(1): 84–93.

9. Richard Doll, A. Bradford Hill. Lung Cancer and Other Causes of Death in Relation to Smoking. Br Med J. 1956; 2(5001): 1071–1081.

10. Richard Doll, A. Bradford Hill. The Mortality of Doctors in Relation to Their Smoking Habits. Br Med J. 1954; 1(4877): 1451–1455. 

11. Berridge V. Electronic cigarettes and history. Lancet. 2014; 383(9936): 2204-2205. 

12. Erdinc Nayira, Burak Karacabey, Onder Kirca, et al. Electronic cigarette (e-cigarette). Journal of Oncological Science. 2016; 2(1): 16-20.

13. E-Cigarette Use Among Youth and Young Adults: A Report of the Surgeon General. surgeongeneral.g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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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Topic Images， 高品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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