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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是无穷尽的

2016-01-08 王小竹 WeLens

王小竹


1940年2月,国民党汪伪政府特工总部主任丁默邨无意中陷进国民党中统女特工郑苹如的“美人计”,险些丢了性命。此事被特工部副主任李士群抓住把柄,先是背着丁默邨枪杀了郑苹如,又到汪精卫和特务委员会主任周佛海那里大肆揭发丁默邨,并借此坐上了特工部一把手的椅子。在搞暗杀和策反上,李士群也的确比丁默邨能干得多,国民党中统和军统潜伏在上海刺杀日本人的特务、租借地的行政人员、共产党,以及襄助重庆国统区采购物资的上海金融人士,大批死在李士群手下。


三个月后,瞻园附近,两颗子弹与李士群擦身而过。暗杀者是丁默邨的弟弟、汪伪交际科长丁时俊。丁时俊是个热血青年,看不惯哥哥投日,与他很是不对付,哥哥却并不介怀,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在丁时俊眼中,比哥哥更该除去的是暗杀狂魔李士群,无奈历练太少、枪法太差、太过紧张,两颗子弹都打偏了。据特工部“76号”相关的解密文件,当时的热血青年针对汪伪特务无甚技术含量的胡乱暗杀行动,不在少数。



汪伪特工总部,全称“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位于上海极斯菲尔路76号,俗称“76号”,今万航渡路435号


汪精卫



丁默邨



周佛海



郑苹如


这两种暗杀,都被张爱玲写进了小说《色,戒》里。郑苹如成了王佳芝的原型,丁时俊式的热血青年成了邝裕民、王佳芝等一众拍脑袋搞暗杀的青年学生的原型,丁默邨则是易先生的原型。而最终,女特务放走了汪伪汉奸,汉奸将热血青年一网打尽。


小说动笔于1950年代初,彼时张爱玲已经与胡兰成离婚。在三年的婚姻中,胡兰成曾于汪伪政府供职,《色,戒》的故事极可能得自胡兰成的透露。胡在南京下狱期间,苏青曾陪张爱玲到周佛海家说情,周佛海的妻子嗜爱张爱玲的小说,久留相谈。小说中对易先生家陈设的描述多来自周佛海家的布置。


小说发表,却已是30年之后。张爱玲人在美国,第二任丈夫赖雅已去世近20年。但《色,戒》的故事仍在震撼着她,她说自己因此而甘心一遍遍改写这么多年,甚至只想到最初获得材料的惊喜与 35 43280 35 15262 0 0 4032 0 0:00:10 0:00:03 0:00:07 4032写的历程,一点都不觉得这其间30年的时间过去了。


也是因为《色,戒》,张爱玲打了平生中唯一一次笔墨官司。小说在《中国时报》发表不久,作家张系国以“域外人”的笔名在同报发文,以“政治正确”的姿态指责《色,戒》有同情汉奸之嫌:“和从事特工的汉奸在一起,会像‘洗了个热水澡’一样,把‘积郁都冲掉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张爱玲耿耿于怀地写了一篇回应文章,“写反面人物,是否不应当进入內心,只能站在外面骂,或加以丑化?时至今日,现代世界名著大家都相当熟悉,对我们自己的传统小说的精深也有新的认识,正在要求成熟的作品,要求深度的時候,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多余的。”


十年后,她又再次提到《色,戒》:“不少读者硬是分不清作者和作品人物的关系,往往混为一谈……最近又有人说,《色,戒》的女主角确有其人……当年敌伪特务斗争的內幕,哪里轮得到我们这种平常百姓知道底细?”


张爱玲写的究竟是否是一个当年的暗杀故事?是,也不是。


就张爱玲回忆当年获得素材的欣喜,小说应该确有本事。但她写的又不尽是一个女特工放走汉奸的刺杀案的真相,而是一种持久的震撼,是关于人心更深的真相,也是她在收录《色,戒》的集子《惘然记》序言里说的那句:“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而这是小说的真相,张爱玲的真相呢?她紧接着又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太容易被她绕进去了!



张爱玲,在美国


再20年后,李安打算把《色,戒》拍成电影。曾经震撼张爱玲的,也困扰着他:“这篇小说挺诡异的,看到小说结尾王佳芝叫易先生快走,我觉得很震惊,对张爱玲感觉非常愤怒,她怎么可以这样写呢?对日抗战是中国最神圣的一场战争,(她竟然)用色情小说的方式(去写)。我不觉得张爱玲会写色情,但这本我基本上觉得是黄色小说,而且很不诚实,拐弯抹角的地方很多,绕着我。”


事实上,小说里对情色的描写只是寥寥数语。


比如关于王佳芝最初的性经验,她要色诱易先生,就得先开苞,同学之间只有梁润生有性经验,却是嫖妓来的,要牺牲,就得便宜了他,同学们商量过了,而王佳芝暗恋的邝裕民绝无可能挺身而出,所以轮到梁闰生,还要让王佳芝带著怕染脏病的忧虑,“只能怪自己傻”。张爱玲三言两语交代了王佳芝的心情起伏,紧接着只有一句:“也不止这一夜。”再比如王佳芝和易先生之间,也不过是眼光毒辣的“域外人”所指责的,每次在一起都“像洗了个热水澡”之类简略而隐晦的描述。


是什么让李安觉得那是一部色情小说?是张爱玲揭示的人与人纠葛缠斗中深处的真相,是男女之间“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


编剧王蕙玲说:“老易的工作就需要从动物性的理解,他本性像狼,为了生存,为了工作,刑求杀人都是必要的手段,狼在黑暗里猎食。然而初会王佳芝他却坦言他怕黑,为什么?或者怕黑本身就是诱饵,更引王佳芝随他往黑处去。遇见了王佳芝,让他做为人的那一部分渐渐给唤了出来,戏假情真到这里就有了多重解读。……李安试图从床戏中说一点人生哲学。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一开始的强横凌虐,是在展示老易雄性主宰优势的心情;后来的体位变化,则兼具了男性情绪扭曲以及女性身心变化,主客易位的复杂关系。李安试图从人体美学让人们看见,以及情欲人生因而有了对照与对话。他用‘走过地狱’来形容自己的拍戏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人的身体何等尊贵,又包含著多少的禁忌,展现身体就蕴含著巨大的惊慑。其次在肢体的动作细节中又要窥见角色的内心变化,它很微妙,与我们自己心展开的程度有关,真是不可说。”


李安最初觉得自己像王佳芝,“是个好人去拍坏人,好女孩去演坏女孩,结果坏女孩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只有透过演戏才能触摸到不敢面对的真实自己。这主题对我非常重要。”




然而,他发现,拍进去以后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我觉得,我的心好像王佳芝,我的头好像邝裕民,我的那个…那个…不好意思讲,好像易先生。小说虽然只有短短30页,但挺诡异的,以张爱玲的才气,几天就可以写出来了,但她花了30年时间。她其实在重写,用修改的文字掩藏真正要写的东西。我想她心里害怕,怕人家不知道,又怕人家知道。我拍的时候也体会到这种心情,有点大逆不道,又忍不住要做。


我觉得张爱玲可能在纯真丧失时受到很大打击,对胡兰成、那个时代有爱有恨。她很恨胡兰成;只是,她不爱胡兰成,又怎么会把他骂成这样子?骂他鼠辈,这‘鼠辈’是胆小如鼠,不是尖嘴猴腮的鼠相,他长得很清秀。我觉得她的感情很重,是用反笔写一个很动人的爱情故事。


最重要的一点,她用女性的性心理学,来对抗父系社会下对日抗战这么神圣的事。当王佳芝把易先生放走时,小女子小小一句话,好像把几千年父系历史结构抽掉一个东西,突然瓦解。这是一个小女子的力量,性欲的力量,是个很不道德的力量,可是又很巨大,让我们深深反省。这力量是很可观的,我不能用道德力量来解释这小说。”

这一重重都是李安找到的真相,只是每一重都不容易承受。他坦承导这部戏时很焦虑,感到被困住了,“需要用剧烈手法,得用性和毁灭来面对真实、底层的东西。我也不是神经病,我也是很正常的一个人。”有一次他在片场哭到不行,梁朝伟安抚他:“导演啊,我们只是露个皮肉,你要保重。”



展现真相与接近真相一样艰难。


张爱玲的小说改编成电影,大多不成功。她有一句话:“我是名演员嘉宝的信徒,……记得有一幅漫画以青草地来譬喻嘉宝,上面写明‘私家重地,请勿践踏’。”张爱玲的小说,也很像是“私家重地”,跟着她的文本亦步亦趋转化成影像,大多没有好结果。


比如故事结尾,首饰店里,易先生陪王佳芝试戴钻戒,小说里写:“陪欢场女子买东西,他是老手了,只一旁随侍,总使人不注意他。此刻的微笑也丝毫不带讽刺性,不过有点悲哀。他的侧影迎着台灯,目光下视,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在她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颠覆了王佳芝此前的所有行动。揭示人物这么深刻而巨大的心理变化,小说轻而易举;电影却没有办法对观众直接讲出这些话。


李安面对《色,戒》的方法是推倒重来。在这一场戏之前他做了大量铺垫,包括安排小说中并未过多渲染的床戏,无非都是为了使王佳芝放走易先生的决定显得不那么突兀,也不那么重要。


再之后,小说里写:“他一脱险马上一个电话打去,把那一带都封锁起来,一网打尽,不到晚上十点钟统统枪毙了。”所谓“统统”,当然也包括王佳芝。张爱玲用两个字顺便交代的结局,李安则要摆出一大片黑暗的刑场,王佳芝和同伴们等待着被枪毙,还要和邝裕民意味不明地相视一笑。


编剧王蕙玲说:“我一直认为《色,戒》是一篇无法改编的小说,文字之间有太多的空白,三言两语就讲完了一场战争,但是你只要细看张爱玲的文字,其实她的一生都缩影在《色,戒》的小说之中。整个人的老辣和锐利都淹没在字里行间之中,她又是文字的精算师。有人说《色,戒》是张爱玲自己的故事,她却有本事把自己细细隐藏在文字之中,又时而又呼之欲出。面对她大段精练的文字描写,往往在电影改编上全无用武之地,而戏剧关键处常常如同两张盖住的王牌没头没脑的一笔就掠过。面对这么广大的文字魔障,把小说全拆了,就是我自以为脱困的唯一方式。原著用一场牌局做主轴,两位主角就在牌局前後,思想一再闪回,故事就说完了。看起来,结构并不复杂,但是文字底层下却潜藏遮盖了太多的东西。於是我根本不管原著的故事架构为何,先拆了再说,拆了才知道里面有多少零件、多少空隙。再给每个零件、细节一个编号,给一个位置,了解张爱玲把这副零件怎样摆、到底在想什么。”


之后是确立人物。


美术指导朴若木回忆,李安最初打算让张艺谋来演易先生,他认为是神来之笔,“后来换成梁朝伟演时,我竟无法摆脱内心经已成形的易先生。因此在造型时,我是拿着张艺谋的照片给化妆师参照跟梁朝伟造型的,梁生脸上的法令眼袋老人斑扫帚眉是画上去的,观众痛心梁生在色戒里沧老了那只是化妆技巧,梁生本人风彩依然。把梁朝伟化成张艺谋是我私下与化妆师说的,梁朝伟并不知情。当看着化妆师不忍(也许是不敢,化妆师们怕得罪明星,不竟把演员化得俊美更容易得到赏识)犹疑抖颤地往他面上抹黑,梁生倒反过来安慰化妆师并嘱咐放胆施为,梁先生演员素质和专业精神令人敬佩。”




决定由汤唯出演王佳芝之后,朴若木对李安说:“无非是我给她一个身体,你给她一个灵魂”,“之后从数以万计的图像里找到心灵对照的契合,我把王佳芝的人生如此拼贴出来。”


















张爱玲为她的英文原作《中国人的生活和时装》手绘的时装图


最打动朴若木的则是下面这张老照片,他说他被这张旧照片里的人迷住了,因此创造了王佳芝的一种形象、情态。




王佳芝在香港刚刚开始扮演特工时的部分意象,灵感来自巴尔蒂斯以少女为题材的画作。那些画让朴若木想起擅拍少女的摄影师筱山纪信,“抛弃了时代、历史、观念等等意义,少女的欲望不是男人所想的欲望,而是少女自身的欲望。”








不过,也有网友认为王佳芝的一个背影与樱桃小丸子神似,也是够拼的。



王力宏去香港试镜学生领袖、英俊热血的邝裕民时,汤唯配合围读剧本。“王力宏的出现引起办公室女职员的沸腾,才让天秤座摇摆不定的李安下决心启用王力宏。”朴若木说。



选择庹宗华来演共产党搞暗杀的特工老吴,原因之一是他与梁朝伟神似。李安说:邝裕民、老吴和老易,看似立场不同,实则都走在同一条不归路上,今天的邝裕民是明天的老吴,今天的老吴也可能就是明天的易先生。在影片中,王力宏有句台词:“杀一个汪精卫的走狗……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正是晚清时汪精卫作为革命党刺杀摄政王时所做诗句。世易时移。李安的讽喻也是蛮拼的。



呈现气氛与味道,也是技术活。摄影师普列托说,李安在技术方面很敏感,32mm镜头与28mm镜头之间的细微差别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给他看两种胶片画面之间的差别,他对两者的不同感觉可能是其他导演熟视无睹的。最终,他选用了柯达和富士两个系列的胶片,来创造香港和上海之间微妙的差别。用柯达Vision2 200T 5217来拍香港的日景,用富士Eterna 500T 8573拍上海的全部场景。


“柯达5217胶片的影调硬一些,反差更大,颗粒也有点粗,但更多些天然的质感,淳朴、直接、未经雕琢的感觉”:



“富士的调子柔一些,能很好地捕捉所有蓝色和绿色,稍微带点颗粒,有种衰落的感觉”:



构图与取景,参考了亨利·卢梭以及丹麦斯盖恩学派的画作。



电影上映四年后,张爱玲谜一般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小团圆》付梓出版。让很多人震惊的是,那几乎是一部自传性的小说,那几乎是一部李安所谓的“色情小说”。


《小团圆》与李安在《色,戒》中的选择一样,用身体经验来表达女主角九莉(张爱玲为原型)与邵之雍(胡兰成为原型)相恋的内心体验。比如写邵之雍吻九莉,“一只方方的舌尖立刻伸到她嘴唇里,一个干燥的软木塞,因为话说多了口干”;九莉坐在邵之雍腿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座下鞭打她,她无法相信——狮子老虎掸苍蝇的尾巴,包着绒布的警棍”;写九莉对性的矜持而做意若无其事,每次发生关系仿佛都很意外,不好意思预先有什么准备,行房次日,自己洗三角袴子,闻见一股米汤的气味,想起小时候病中吃的米汤……


胡兰成早在五十年代末就出版了《今生今世》,张爱玲作为“民国女子”成为他的一个篇章,这是他为张胡恋提供的胡氏追述。多年后张爱玲的《小团圆》终于开始了张氏讲述。两人的讲述却那么不同。



胡兰成,在日本


胡兰成的追忆是飘渺着、轻轻高高地浮在空中。他自视“浪子”,能“无端欢喜,惊险亦如惊艳,无因无由忽又有了办法,故不堕劫数”;他笔下的爱情也是“好男如阳光,好女如颜色”、“花来衫里”“银河清浅”“惊动而舞”;他写与张爱玲的交往,仿佛在云雾之中,两个人透着飘渺的仙气,“男欢女悦,一种似舞,一种似斗,而中国旧式栏上雕刻的男女偶舞,那蛮横泼辣,亦有如薛仁贵与代战公主在两军阵前相遇,舞亦似斗”,他与张爱玲便亦舞亦斗。


张爱玲却用最沉重、直接的肉体,来写两人之间的缠斗。小说里邵之雍说九莉像《聊斋》里的狐女;九莉感到他们之间隔着整个中原。九莉不会飘飘渺渺的什么都“亦是好的”,她分明地知道“他们的过去像长城一样,在地平线上绵延起伏”,“但是长城在现代没有用了”。她是冷笑,甚至“心里乱刀砍出来,砍得人影子都没有了”。这样的感情像是回应自己当年在《色,戒》里描述的“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


看来,李安是站在张爱玲这一边的,或者说张爱玲也是站在李安这一边的。这是最后的真相吗?


作为自传性小说,《小团圆》是张爱玲的“追寻逝去的时光”,但它已经远不是本事再现,而是一种追忆与重新讲述,是与《流言》、《私语》、《烬余录》甚至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共同构成“罗生门”那样角度不同的叙述。——面对自己的自述,张爱玲和李安拆解重构《色,戒》似乎也有着神交的默契。


李安说自己拍摄《色,戒》像是“走过地狱”。他用了几年的时间。张爱玲用了三十年。


1975年动手写这本小说时,张爱玲已经55岁——《色,戒》刚刚截稿,后来改改停停,再度集中创作时已是73岁。当试着想象一个离群索居、疾病缠身、戴假发、穿一次性拖鞋、吃罐头食品的老太太,独自在洛杉矶一间没有家具的公寓里,写三四十年代战时颠沛于香港和上海一个年轻女子起伏的遭际和细密的心事,便不难理解这场追忆是怎样与当年的故事分道扬镳的:


“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我现在的感觉不属于这故事。”



张爱玲,最后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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