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病之王：癌症传》｜人类与自身宿命的战斗。
《众病之王》
我们今天要读的这本书是《众病之王：癌症传》，这是印度裔美国医生、科学家、作家悉达多·穆克吉的重要代表作之一。悉达多·穆克吉出生于1970年，早年曾就读于斯坦福大学、牛津大学以及哈佛大学医学院，之后历任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癌症医师、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副教授等职。
《众病之王：癌症传》是悉达多·穆克吉历时6年完成的一部力作。他凭借翔实的历史资料、专业文献、媒体报道、患者专访等众多信息，深入阐述了癌症的起源与发展，以及人类与癌症抗争、预防的历史。这本书的英文版首次面市于2010年，之后获得了包括普利策奖在内的多项大奖，美国《时代》杂志将这本书列为“1923年以来最有影响力的100本英文书之一”。3年后的2013年2月，中信出版社推出了它的中文版。在这里，我们把这本书推荐给全国医务工作者。
一、缺失早期历史
2500多年前，中国正值风云激荡的春秋战国时期，而亚欧大陆的另一端，春风得意的波斯帝国，也就是现在的伊朗，也并不平静。
当时波斯国王大流士一世的妻子——36岁的波斯皇后阿托莎突然患上一种不寻常的病，她发现自己的乳房上有一处流血的肿瘤。她很惊慌，因为这与两千多年前埃及最伟大的医生印何阗（tián）所记载的病症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对于这个病例，史书上的记载只有短短6个字：“没有治疗方法。”
阿托莎陷入了暴躁纠结之中，她固执地把自己与世隔绝起来，拒绝医生的治疗和建议。最终，这位愤怒的皇后，让奴隶用刀把她的乳房割了下来。
如今我们知道，阿托莎得的很可能是三期乳腺癌。实际上，从后世的角度看，阿托莎当时的做法颇有先见之明，因为这看上去有些莽撞的“直接切除法”在几千年后仍然是治疗癌症的几大手段之一。
然而她的故事到此戛（jiá）然而止，她的结局如何我们无从得知，历史中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她的手术成功了吗？乳腺癌后来复发了吗？她最终怎么死的、何时死的？这些都如同隐秘的耻辱消失于无声的沉默中。没有癌症的记录，没有相似的病例，历史长河中零星几点关于癌症的线索很难引起关注。
或许正因为癌症的这种缺失，我们总是习惯性地把癌症看做一个现代病，这实际上是一种错觉。癌症几千年来一直存在，甚至可能是最古老的疾病之一，毕竟考古学家曾经在几千年前的埃及木乃伊身上发现过癌症肿瘤的痕迹。
癌症历史缺位背后的原因大概有三重。首先癌症是一种与年龄相关的疾病。并不是说年轻人就不会得癌症，但是至少在医疗卫生水平比较低的19世纪以前，一个潜在的癌症患者在还没得癌症之前就已经因为其他疾病而死掉了。
举个例子，徐娘只有30岁已经被称作“徐娘半老”，放到现代又能在网络上激起一众“中年妇女”自嘲，可是在当时，这个年龄已经是半只脚埋进土里了。可以说，现代人寿命的延长“暴露”了癌症。
另外一重原因，很多癌症在当时没能被认为是癌症，而是被当做某些神秘的感染或者脓肿一笔带过。
最后，环境污染、不良生活习惯等等确实催生了癌症近现代的爆发，最典型的是烟草在上世纪初的流行，导致肺癌发病率急剧增加。
总而言之，癌症的早期历史就是，没有历史。
在西方，癌症是何时被发现的，癌症的治疗研究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这两个问题之间相隔了1000多年。
二、颠覆体液学说
早在公元前400年，也就是西方医学奠基人、古希腊医师希波克拉底时代，来自希腊语的“螃蟹”一词便已出现在医学文献中。螃蟹代表的是肿瘤，以及它周身蔓延的肿胀血管，非常形象。这个词比医学（medicine）这个词出现得还要早。这就是为什么巨蟹座的英文名是cancer，因为那就是螃蟹的意思。
那个时代主流的医学病理理论是体液学说，认为人体由四种体液构成，红色的血液、黄色的黄胆汁、白色的黏液，以及黑色的黑胆汁。按照这一理论，癌症正是油腻粘稠的黑胆汁被困在体内某个地方无处宣泄、瘀滞不化产生的。
此后长达一千多年，西方的外科医生还认为“肿瘤的颜色会更黑”。又因为体液是流动的，以至于所有的医生都认为“手术切除肿瘤治标不治本，只有傻瓜才会这么做”。他们兢兢业业恪守着前人“癌症最好不要治”的教诲，对癌症病人致以最温暖的祝福后送他们回家等死，就这样到了公元16世纪。
1533年，来自比利时医学世家的19岁学生维萨里来到巴黎大学，希望做一位悬壶济世的外科医生。在这里他开始接触了体液学说。基督教认为人体不可肢割，这有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意思，所以没有医生解剖过人体，都是以猪、牛、狗代替，但是猪、牛、狗怎么能跟人一模一样呢？维萨里是个务实的经验主义者，他只相信眼见为实。为了找人体进行解剖，维萨里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一段时间，每当城外的绞刑架在白天行刑结束，当天夜黑风高之时，总有一个人偷偷溜过去。那人背起尸体就是一阵狂奔，连最勇敢的侍卫也心有余悸（jì）不敢追得太近，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这个偷尸贼就是维萨里。他靠着这种办法，撼动了体液学说的根基。他得出的结论是：人体内根本没有黑胆汁。这个主宰了外科医生1000多年的医学理论终于被推翻了。
但是理论知识只是一方面，要在活人身上动手术，仅靠这些完全不够。手术这门科学的建立还缺乏最重要的两项准备：消毒和麻醉。当时的西方医疗，缺乏最基本的消毒观念，手术刀掉在地上捡起来擦擦接着用，动过手术的伤口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最糟糕的是，没有麻醉术。
要知道，中国早在公元220年，华佗就已经用麻醉术免去病人痛苦了，虽然没有微生物概念，但是已经懂得用火烧或者药物消毒了，西方却要等到19世纪中叶。
好在西方的科学家快马加鞭，从1846年到1867年，短短21年时间，实现了西方麻醉术和消毒技术的突破，也终于让手术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从中世纪的桎（zhì）梏（gù）中挣脱了出来。
到目前为止，外科医生们向癌症正式宣战的理论条件和现实条件终于完善了。19世纪已经接近尾声。
三、还需更大突破
风云变幻的20世纪，对于抗癌斗士来说，是一个痛苦与狂喜交织的时代。这个时候，两个重要人物——西德尼·法伯和玛丽·拉斯克，历经二十几年的努力，终于让癌症从幽暗的科学家地下室，摆到了国家决策者面前，并最后浮现到大众媒体的聚光灯下。大众媒体毫不掩饰地将癌症推到世人面前，彰显着癌症触目惊心的、赤裸裸的本来面目，然后任由癌症那持续而绵密的牵引力，把所有看客都拉进了自己的漩涡里。
如果说每个时代都有一个代表性的疾病，就像中世纪的黑死病，19世纪的肺结核，那么癌症就是20世纪的代表疾病。20世纪没有人能忽视癌症的存在，仿佛癌症已经击中了民众潜在的、灵魂中的焦虑。
可是科学家们的抗癌斗争却不尽如人意。科学家们对癌细胞和癌症机理的了解越来越深入，但癌症治疗却停滞在20世纪初的手术切除、肿瘤放射性治疗和化学治疗上。一面是癌症科学的里程碑式发现，一面是癌症治疗的止步不前，人们对癌细胞的了解完全无法成为征服它的工具，这难免让人沮丧。孙子兵法里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dài），但是癌症病理与治疗的脱节使得癌症的软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
不过，一个世纪的积累并不都是徒劳无功，前期累积的大量科学数据和基础研究已经达到临界点。进入千禧年之前，癌症科学终于挣扎着从癌症医学中找到了出口。
1998年，美国临床肿瘤学大会上，来自加州大学的肿瘤学家斯拉蒙宣布，自己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个专门针对HER－2阳性乳腺癌的分子靶（bǎ）向治疗药物——赫赛汀（Herceptin）。这是从致癌基因到癌症标靶到癌症药物的一次完美突破。赫赛汀上市后，立刻创造了一个个销售神话，直到如今仍能保持每年60多亿美元的销售额。
而斯拉蒙宣布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之后功成身退，甚至都没有参加事后的庆功酒会，会议结束后，就跳进自己的尼桑破车，直接回家了。他并未离开加州大学，未曾加入任何制药公司，也未曾获一分利。那些他都不在乎，他只是继续自己喜欢的科学研究。大概这就是纯粹的科学家吧。
2008 年，一部名为《生存证明》的电影在美国上映。影片讲述了斯拉蒙开发赫赛汀的故事。电影里斯拉蒙医生站在实验室里，做着按下开关的手势，向新来的助理解释自己的工作：“以前没人做过，把癌细胞像开关一样关掉。”斯拉蒙用赫赛汀把癌细胞“关掉”了。
分子靶向药物终于登上了历史舞台。之后，一系列靶向治疗药物纷纷出现，尤其是癌症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分子靶向药物“格列卫”的出现，标志着癌症药物新时代的到来。
从癌症到原癌基因，再到靶向治疗，以及后续开展的人体药物试验，这是一种观念的重塑。
癌症的发展到此告一段落了，但是癌症的历史还没有结束，因为在这部人类与癌症的拉锯战中，人类并没有取得胜利。
在电影《爱丽丝梦游仙境》中，有一个“红皇后效应”，什么意思呢？爱丽斯和红皇后手拉着手一同出发，但不久之后，爱丽斯发现，他们处在与先前一模一样的起点上。因为在那里，你得拼命奔跑才能留在原地，要想到别的地方，你得加快一倍。
所以，癌症如此难以打败，或许因为，它像极了人类本身。癌症和人类一样，都是进化的产物，也都在不停地进化中。癌症的生长繁殖就是肌体发育的再现，甚至更优化，它的超活跃性、好斗性、繁殖力和创造力，都是我们自身的翻版。这更像是一场与人类自身的搏斗，与人类宿命的战斗。
或许这就是我们对待癌症的态度。
癌症仍在不停进化，我们也必须不停追赶。或许，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们就已经超越了它。（拆书人：周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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