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律师要为劳荣枝辩护？

作者：彭波

国人有个毛病，对犯了重罪（特别是杀人）的人，就想一棍子打死，在这一方面，他们是非常团结的，听不得第二种声音，也根本不想听到第二种声音，在他们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对犯罪嫌疑人，置之死地而后快。

说起劳荣枝，也可以算得上臭名昭著了。

在上世纪90年代，劳荣枝与其男友法子英在温州、南昌、合肥一带实施犯罪事实行为，先后杀害7人，其中，曾经狗笼关人、冰柜藏尸，手段极其残忍，令人发指。

1999年，在合肥陈岗某小区，法子英与合肥警方展开了枪战，受伤后落网，随后被人民法院判处决。而劳荣枝则侥幸逃脱，从此销声匿迹达20年之久，直到2019年，劳荣枝终于落入法网，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随后，检察院对劳荣枝涉嫌故意杀人、绑架以及抢劫罪提起诉讼，当劳荣枝初次在电视上露面之时，表现的异常镇定，泰然自若，心态非常好，而恰恰是这种镇定，更加加重了人们对她的仇恨。

大概劳荣枝还有一些姿色的缘故吧，舆论更是趁火打劫，是最起劲的，“蛇蝎美人”几乎成了劳荣枝的代名词。一时间，关于劳荣枝的命运，就成了人们最为关心的一件事，大家几乎一致认为，鉴于劳荣枝罪行重大，死刑应该是无疑了。在报道劳荣枝的律师对这个案子的一些看法时，人们又开始怀疑律师的行为了。

在大家齐刷刷地盼望劳荣枝死刑的基础上，人们却偏偏忘掉了国家的法律。

一个人有没有罪，只有人民法院，“依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才能够判定，并非舆论说她有罪就有罪，舆论判她死刑就应该判她死刑。

在我们的生活中，舆论就是一件武器，当年于欢杀人案，法院认定为自卫，大概与舆论的鼓噪密不可分；而有时候，舆论还会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舆论会给判案人带来无穷的压力，最终使之偏离了事实的方向。

所以说，在劳荣枝一案上，舆论用“罪大恶极”这类词语，似乎有些不太恰当。这也让我想起文革时的一些关于判案的荒唐事。

那时，造反派砸烂了公检法，成立了文攻武卫，这些人不懂法，根本没有法律意识，任何人犯罪了，针对他们的所犯罪行，没有一个量刑的标准，判案人不讲证据，只凭感觉，且全凭几个当权者自身的好恶来判定，导致有罪不判、无罪也判、重罪轻判、轻罪重判，同罪不同判，把法律撕了一个稀巴烂，使得至高无上的法律成了摆设。

文革最大的一起冤案，就是张志新案，轰动一时大案，最终成了一桩冤案。那时候，对那些死刑犯，判决书里往往都加上一句话，“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单从这一点上来看，法律已经演变成了儿戏。

法治变人治的社会，因言获罪、疑罪从有者比比皆是，没有证据也能判刑，况且屈打成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这种法制环境中，人人都成了惊弓之鸟，法律被彻底破坏。

在劳荣枝一案上，幸好我们的律师没有像大众那样肤浅，他们对待案件还是非常认真的。我看到了律师对这个案子一些看法，觉得这样才符合法律程序。律师说，这个案子还是有一些对劳荣枝有益的地方，如，时间太久，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劳荣枝杀了人，符合疑罪从无原则。当然，还有一些对劳荣枝有利的证据，如时间上的一些缺口，对劳荣枝非常有利。

大概就因为这一点，有人指责律师，替罪大恶极的人辩护，还有人品吗？有思想觉悟吗？还能分清善恶吗？许多人就是喜欢把犯罪嫌疑人的罪行加到律师的身上。

针对这种观点，我似乎看到了一种文革式的鼓噪。我并非给劳荣枝辩护，可聘请律师辩护，是法律赋予劳荣枝的权利；我也并非给劳荣枝鸣冤，劳荣枝有罪，该如何判，是法院的事情，不是我们在这里争论就能够解决的。在法院没有给劳荣枝判决之前，一切鼓噪都是徒劳的。我们需要做的是，不仅要尊重律师，更应该尊重法律。

正是基于这一点，我对律师的睿智致以崇高的敬意。这也很容易让人想到我们曾经处理的那些冤案。如新疆呼案、聂树斌案等等，当把这些“罪大恶极”的罪犯押往刑场的时候，有谁能够想到，几年后，他们的案子，竟然是冤案呢？然而，逝者已逝，无论如何补救，于事无补。

如果劳荣枝判死刑，说明法院已经掌握了劳荣枝杀人的证据，罪有应得；如果没有判劳荣枝死刑，似乎也能说得过去，看是否有劳荣枝直接杀人的证据。而且，身边没有法子英的劳荣枝，20多年的生活中，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单就这一点，可以肯定地说，劳荣枝过去的犯罪行为，应该算是法子英所迫。

有了律师的辩护，如果法院真的判决劳荣枝死缓或是有期徒刑，我感觉都能接受，因为这就是法律，这就是法律的尊严，法律不仅尊重好人，也尊重那些犯罪嫌疑人。

从“疑罪从有”到“疑罪从无”，从“敢于与坏人坏事做斗争”到“尊重生命”，中国法律屡屡颠覆人们对法律的认知。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法治方面，一直在进步，前一阶段，有些网红在网上做了一个调查，针对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应该如何判的答卷，结果令人失望，多数人觉得，应该对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应该判处极刑，从这一点来讲，不懂法的人如此多，简直令人失望。

即使那么多的人不懂法，在法治的道路上，中国永远不会停上前进的步伐。

劳荣枝案子已经庭审完毕，劳荣枝被判死刑，符合大家的预期。倘法院的判决不符合大家的预期，无论有期也好，死缓也罢，律师的辩护功不可没。在这一点上，律师看似是维护了劳荣枝的权利，实则是维护了法律的尊严。

离劳荣枝判决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即使没有判劳荣枝死刑，我也不会感到意外，因为这就是法律。我们也应该相信法院，对劳荣枝一案，做出公正公平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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