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是用来泄欲泄愤的吗？

“总是有趋使的欲望，也总是有制约的规定。”

前段时间听闻了一件特别不好的事。

一位男s勾搭了一个女m，他们在实践的过程中，男方的dirty talk提及到了女方的家人，这触及到了女方的雷区，因此女方爆发出强烈的反抗情绪，开始同等力度辱骂男方的家人，并且过程中冲突一再升级，直至演变成了互殴，最后双双进了医院，还去了派出所调解。

后来当女方在群里揭露男方时，男方说，“我混圈子就是来泄欲泄愤的，别扯那些大道理，你们谁不是跟我一样想法？都别跟我在这装！”发完后随即退群。

事实上，每次听闻这些事，都会有一种无力感从心中泛起。

因为我非常知道这些事不合理在哪，可以分析它产生的原因，讲出很多道理。

但无力的是，听道理的人往往是讲道理的人，而最需要明白这些道理的，却往往最不讲道理。

当一个人认为“bdsm或者其他任何群体不过是用来泄欲泄愤的”，那么ta其实已经为自己筑起了一个非常坚固的信息茧房，和他不同的看法会被ta阻拦在茧房之外，只有持有相同观点的人才能成为ta的同流，并进一步彼此印证加强。

因此，我写这篇文章并不为了改变这样的人，我对此不抱期待；我想写给“徘徊着的”或者“半信半疑”的人看，我希望你们，不要去相信，不要去认同，不要去滑向那个“抛弃道德和尊重”的深渊。

既然提到了道德，我们今天便从道德角度来聊一聊bdsm。

bdsm之所以看起来禁忌又危险，是因为现代bdsm文化诞生于性解放运动和一系列自由主义运动，它强调“追逐愉悦”，甚至为了愉悦可以一定程度上违背道德。

例如传统道德观念中要求女性贤良淑德，为母则刚。有人会想：ok，我可以这么做，但是很累，不快乐。为什么我不可以做荡妇？为什么我不可以做主人的掌中宝？为什么我非要贤良淑德，而不可以发号施令？

传统道德观还要求男性阳刚，具有男子气概。没问题，但如果我比较特殊，反过来才能觉得快乐，我能不能违背这样的道德要求，去扮演女主人的男仆，甚至工具化，女性化的自己呢？

如果上述答案都是可以，那么很显然，我们在bdsm中追求愉悦，同时也在践踏道德，至少在那些情境之中时，暂时的践踏道德。

到这里，似乎正中开头男s的下怀了：bdsm就是无视道德，肆意发泄。

但是，如果只能分析到这里，那我们就太肤浅了。

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提到，“自由”的反义词，是“约束”。

约束在现代社会中的体现，是“法律”和“道德”。法律代表“他律”，用来约束所有人，道德代表“自律”，以比法律更高的要求，用来约束自己。

我们的谚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描述的也正是道德——如果自己都遵守不了的规则，就不要去要求别人了。

因此遵循这样的原则，我们践踏道德时，也只能践踏“我们自己的自律”，而不能践踏“他人的自律”。

就是当我们喝可乐的时候，我们可以对自己说：“去tmd自律，让我变成肥宅吧！”

但我们不能把可乐强硬的灌进别人嘴里，再对ta说：“去tmd自律，跟我一起变成肥宅吧！”

这样朴素的，小孩子都懂的法益观点，也正是现代bdsm中ssc原则的构建核心，即“知情同意”：我们不能随意地冒犯他人，除非事先得到了他人的同意。

如果你觉得bdsm是个大粪坑，只要贴上s的标签就可以随意发泄，随意冒犯他人，而不用顾及任何规则，你就是天王老子，那这是不对的。

再说一次，道德可以践踏，但最多最多，只能践踏对自己的自律，而不能践踏别人的道德观，因为那是别人一直遵守的、对自己的要求。

一个人觉得自己的父母不可以被侮辱是很朴素的道德观，凭什么这位s觉得可以肆意冒犯？

常常有人问，我好喜欢露出啊，我能让主人牵着我去马路上学狗爬吗？我好喜欢那种失德反差感。

我的答案是不能。原因很简单，在二人的bdsm情景中，尚且要征求双方各自的同意，那么你去马路上，将它看成一个巨大的bdsm场景，就应当去征求每一个有可能目击者的同意，只有当所有目击者都认可看到这种行为对自己不是一种冒犯后，才可以进行。

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直接进行露出，和开头的男s一样，同样是一种肆意发泄，冒犯他人道德观的行为。

有时候我也常常会觉得困惑，一方面我与道德作战，觉得某些道德实在是腐朽不堪，例如女德；一方面我又在为道德辩护，觉得完全没有道德感的人一定是危险的人。

这种困惑换一种说法就是个人自由的度究竟在哪里？

康德提倡“绝对道德义务”原理，即所有人，都应该无条件的遵守一切社会道德，道德是无上命令，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违反，在这样的思潮下，个体的自由是很少的。

卢梭则倡导“有限道德义务”，即人应该遵守道德，但实在不行，违反了也是可以原谅的。

例如在他的时代，手淫被认为极其恶劣荒谬，道德败坏，但卢梭认为，如果有个小伙子，又穷又丑，实在没人愿意嫁给他，那他手淫一下，应该值得原谅，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嘛。

孟德维尔则宣扬信马由缰，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最大程度地去追求自由，不管道德。因为即便一个个体因为追逐自由，在道德上看起来是“坏的”，但将所有人组合起来，从社会整体效能看，其实是促进了社会繁荣。这也是他最著名的观点：“个人逐利有助于公共效益。”

不可否认的是，自由与道德，很多思想家就这一问题都讨论不出答案。一方面，道德让人们易于管理，减少社会成本；另一方面，自由又总能孕育出创新力量，刷新生产力。

唯一确定的共识是，过度的自由和过度的约束，都会造成伤害。

正如福楼拜在《包法利夫人》中写的：“总是有趋使的欲望，也总是有制约的规定。”

因此，当道德连女性的瑜伽服都容忍不了时，我会谴责道德的泛滥；而当一个男s随意发泄还振振有词时，我亦会谴责自由的极端。

在我这里，自由是以不冒犯他人为前提的。

一定有人觉得bdsm中，主导者的快乐就是建立在冒犯别人的前提上的，并且觉得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才讲些大道理。

当你好心给他们讲道理时，他们可能还会嗤之以鼻，“装什么装呀？你都玩这个了。”

且当他们如此的、恶劣的事迹流传出去时，不了解的人们一定会觉得：哦，原来bdsm群体是这样的，好可怕。

所以，希望大家遇到这类人时，在听闻他们的观点时，可以不被他们同化，并且勇敢且坚定地对ta说：

“别代表我，我知道尊重的力量。”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