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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维维与尹约:“小娟”们被隐去的,不仅仅是姓名

硬核读书会 硬核读书会 2021-05-02

大家新年好!


新的一年,新周刊·硬核读书会推出了新栏目——硬聊。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硬核读书会和它的朋友们的聊天”,也可以理解为“硬核的、有信息量的聊天”,又或者“硬着头皮的聊天”,总要聊出点有意思的东西来。


如果2020教会了我们什么的话,那就是“交流”的必要性。在人们越来越习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对外部世界兴趣越发索然、所看所听越来越多是“回音”之时,我们决定走出书本,去和更多人聊天。他们可能是学者,可能是作家,可能是明星,也可能是一些我们之前不曾瞩目过的人。


我们相信,在人们越发退守到自己世界的时候,我们需要这样的交流。我们也相信,文字、语言和交流是珍贵的,是能够治愈世界与人心的。

 

第一期“硬聊”专访,我们和歌手谭维维、作词人尹约聊了聊。谭维维的新专辑《3811》里的《小娟(化名)》上线时引爆了网络,在女性境况越来越被关注到的2020年,它像是一个总结。但在热搜之外,这张专辑里的女性群像是怎样的?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谭维维要做这张专辑?作词人尹约过往的经历是怎样投射在她的歌词里?她们想讨论的,仅仅是女性吗?

 

在喧哗声逐渐退去之后,我们重新进入这趟车次为3811的列车。


✎采访/撰文 | 萧奉、程迟
✎编辑 | 程迟



歌手谭维维小时候有一个梦想:长大后当一名司机。
 
这和多数小孩都不太一样。在一份关于童年梦想的社会调查中,1000名22岁-45岁的受访者提供了他们的回答:男孩子最想做的职业前五名分别是公务员、科学家、警察、企业家和教师,而女孩子的梦想职业前五名是教师、医护人员、艺术家、公务员和设计师。

成为教师、医护人员或艺术家,一个文文静静、稳稳当当的职业,似乎才是多数女生的选择,或者说是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期待。
 
谭维维成长于教师家庭,却从小不太安分,小时候剪着一头短发,镇上的人都说她是“假小子”。1990年代初的一个夏天,13岁的谭维维在父亲的教导下,学会了掌握汽车方向盘。

尽管还不懂得倒车和掉头,她就大着胆子和邻居叔叔借了辆面包车,载着十来个小伙伴,一踩油门,开车上路了。
 
那天,谭维维驾车开过四川自贡富顺县永年镇没有红绿灯的大街,“还越过山坡、山岭,到了另一个小镇上,开了大约十公里”。最后车停在山坡上,谭维维让大家用石块塞住汽车后轮,然后到集市上去玩了个疯。

直到傍晚,谭维维请一位货车司机帮忙把面包车掉个头,又开车把小伙伴带回了家。到家门口时,所有孩子的家长都在门口“严阵以待”。

谭维维 

父亲并没有为此责打她,只是教育了几句。在这样包容的家庭环境下,少女谭维维得以自由探索,而另一位家人——三姨,为她提供了人生坐标。
 
谭维维说,她年少时对女性的美好梦想都来自于三姨:“她年轻时是我们小镇的公交车售票员,生为四川姑娘却一点也不娇小,身高一米七五,浓眉大眼,笑起来有酒窝。三姨是我儿时的女神,我每次仰起头看她撕车票时的麻利动作,就艳慕不已。”
 
更令谭维维觉得珍贵的是三姨对爱情的态度:“她不断追求爱情,无论对方什么年龄、身份,只要爱上就会勇敢追求。离婚后她的感情也曾遭到家人反对,但她总认为爱没有错,对待爱情应该全情投入、全心付出,是她让我明白年龄不是女人追求爱情的障碍。”
 
谭维维新专辑《3811》封面。

2020年,谭维维新专辑《3811》——歌名意味着38岁的谭维维与11名女性登上一辆车次为3811的列车——的第一首歌《章存仙》写的就是三姨。

谭维维向词作者尹约介绍了三姨的故事后,尹约在歌词中以充满诗意的语言写道:“就算只有蜡做的翅膀,也要飞向太阳,长空尽头一刹那融化,碎作漫天烟花。”
 

在TME Live 上,谭维维演唱《章存仙》的现场。


这张特别的专辑总共有11首歌,每首歌写一个女性,她们或是谭维维的家人,或是路上遇见的平凡女性,或是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或是社会刻板印象对女性的一个化名。

在华语流行音乐史上,这是第一张如此全面、深刻地回应女性思潮的作品,在充满喧哗与骚动的2020年,它具有了超越时间的思想穿透力。
  

在听众心里“炸出了窟窿”
 
歌词是最直观的。
 
12月11日上线的歌曲《小娟(化名)》用密集的女性刻板印象和社会实践,谱写了一部关于女性命运的现实主义悲歌:
 
夜莺变哑巴 你们费好大功夫 / 谁敢不听话 时时刻刻地刻骨 / 用拳头 用汽油 用硫酸 / 用剃头 用目光 用键盘 / 最后如何被你们记录?
 
奻 姦 妖 婊 嫖 姘 娼 妓 奴 / 耍 婪 佞 妄 娱 嫌 妨 嫉 妒 / 轻蔑摆布 嵌入头颅 / 灵魂割礼 融入血骨
 
在最后这段歌词的间奏里,人们可以听到键盘敲打的声音,回应了歌词开头“用剃头,用目光,用键盘”等各种对女性的压迫——它是精确的记录,也是愤怒的控诉。
 
《小娟(化名)》的第一次演唱会Live。

这首充满“新闻”的歌,很多人以为它是词作者尹约搜集诸多时事资料后,小心斟酌写下的字句。

然而,尹约说,这首大家看起来最复杂、最难把握的歌曲,她收到旋律后三小时就把歌词写完了,没有搜集任何新闻资料。因为这首歌的酝酿过程,不是这写词的三个小时,而是她三年、十年甚至三十年来的经历和感受。
 
在写词的三个小时里,尹约想到了自己的成长和母亲那一代人的命运——家乡是全国新生儿男女比例最失调的省份之一,尹约母亲的姐妹们从小饱受重男轻女的苦,被抛弃、被寄养、被辍学、被早早地嫁人,一辈子颠沛流离,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尹约出生时,奶奶只说了一句:“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样东西。”
 

想到这,尹约至今难以释怀:“我从小认真念书,努力变得优秀,但对很多长辈来说都是永远不够的。”再加上这些年目睹《小娟(化名)》歌词中记录的针对女性的社会事件,更令她震惊和痛苦。作为创作者,这首歌的主题已经在尹约心里冲撞了很久很久,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表达出来。
 
但写完《小娟(化名)》之后,尹约似乎并没有感到释放,反而感受到更深的无力感。她形容道:“写完之后,强烈的后坐力持续了好多天,在心口轰出一个更大的窟窿。”
 

《知晓我姓名》

[美]香奈儿·米勒 著

陈毓飞 译

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2020-8


该如何描述这个“窟窿”?《小娟(化名)》歌词提到了今年出版的一本书《知晓我姓名》。这本书是2015年美国斯坦福大学性侵案受害者香奈儿·米勒的自传,她如此形容女性在社会上的悬浮状态: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头孤独的奶牛,脖子上挂着一根绳子,凝视着一座金属建筑,在那里,我可以看到巨大的粉红色隔间,里面用链条吊着一排排白色肋骨。我身后是一片草地,微风中弥漫着青草的芳香。以下两种情况会发生一种:要么我将被绳子牵着走上金属通道,被搅成红色的肉泥,要么我将被释放到一个洒满阳光的牧场。在那之前,我只是站着,感受绳子在我的皮肤上痒痒的感觉。”
 
尹约说,她读完这本书后的震撼,不亚于几年前读到林奕含的遗作《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她把这些感触都写到了歌词里,希望那些被“隐去”的东西能够被“知晓”:“只有这种伤痛真正而广泛地被看见、被听见、被承认、被接受,只有这些问题得到正视、得到讨论,未来才有止息悲剧的可能性。”
 

《小娟(化名)》词作者尹约。图/受访者提供


《小娟(化名)》爆红以后,面对网友铺天盖地称赞她的勇气,谭维维在微博上写了一句话:“不是勇敢,只是一份责任。”在谭维维看来,她们的发声并没有多勇敢,只是在尽一个创作者、一个女性、一个人应该有的责任罢了。
 
谭维维认为,作为一个歌手,他们的演唱事业有三个阶段:“最开始用声音唱歌,然后用心唱歌,最后用思想唱歌。”通过音乐让更多人关注女性问题,听到女性的声音,了解女性的困境,就是他们作为音乐人最大的荣幸。

她希望大家知道:“小娟们被隐去的不仅仅是姓名,也不仅仅是苦难,还有她们作为人的尊严,她们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她们曾经对爱情的美好憧憬与向往。”
 

不要期待女性“为母则刚”
 
当我们回看谭维维从超女时期到今天的作品就会发现,对女性的关怀,对人性的珍视,是她一以贯之的价值观。
 
在2007年的专辑《耳界》里,谭维维唱了一首《不穿高跟鞋》,告诉她的听众,“自由与束缚不过一念之间”,女性可以不被男人挑选,不必做“盲从风的云朵”。

谭维维2010年专辑《谭某某》封面


2010年,谭维维28岁,推出了更具摇滚气质的专辑《谭某某》,她在同名歌曲里形容自己是“坚强的、无敌的、空虚的、老去的、拧巴的、缓慢的、想家的、努力的”,她对自己想要什么更清楚了,开始在歌里让“石头歌唱、街道哭泣、杜鹃花尖叫”,直面那些“悲哀而真实”的生活,不惧于表达“我愤怒、我怀疑、我失望、我躲闪、我招架、我反抗”的态度。
 
十年后的今天,谭维维的创作野心更大了。

她对《3811》的想象和期待,就像这张专辑的文案所示——“像一列火车,穿越女人生生世世的宿命”。少年的、中年的、老年的、真实的、虚构的、历史的、当下的、人间的、神界的……各式各样的女性,遭遇起起伏伏的命运,构成了一部厚重的女性叙事曲。
 
因为专辑讲述的都是女性,人们很自然会用“女性主义”去形容这张专辑。谭维维解释说,她并没有刻意地强调《3811》的女性主义,只是让11位女性拉了个群,让她们分享自己的困惑、遭遇、感情观和价值观。
 
很多歌曲来源于谭维维的采风经历。2019年,谭维维去大凉山采风,遇到15岁的彝族少女阿果时,她正在“换童裙”仪式上。

这是彝族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是女性们的成人礼:彝族人会以假婚的形式,让女孩从头到脚打扮得焕然一新,嫁给一棵树、一个石磨或者门槛和锅庄,象征着她正式踏入成年,成为女人。在采风镜头下,阿果有一双大眼睛,时而茫然,时而坚定,像每一个憧憬未来的少女。
 

“嫁给一棵树 / 嫁给山涧的湖”  图 /《阿果》MV


尹约把她写到了歌曲《阿果》里,为阿果倾注了这张专辑最温柔的笔触:亲人们希望阿果“嫁给一棵树,嫁给山涧的湖“,平静是最好的归宿,而阿果不愿停下脚步,”一心只想嫁给日出“。


谭维维说,这种任性的“少女心”是女性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之一,它不理会成年人的得体和妥协,不愿意做社会期待的贤妻良母,它是女性的软肋,同时也是能够抵御世俗的最强大盔甲。
 
两位创作人都不相信,让女性真正变得强大起来的是“为母则刚”之类的社会标签和社会期待。

有一次聚会散场后,谭维维喝了酒,在手机上约代驾,应约而来的是女司机吴春芳。在代驾这个行当里,极少有女性从业者。

在车上,谭维维了解到,吴春芳经历过一段失败的爱情,而后成了单亲母亲,一个人打几份工,独力供孩子念书,抚养孩子长大,深夜的方向盘背后就是她流浪的家。她告诉谭维维,为了孩子她可以心甘情愿放弃一切,包括爱情,只要孩子满意。
 

《3811》专辑分为上下两部分释出,《吴春芳》在《姐放3811》中,就表明了谭维维的态度,“理想的母亲,要活出自己的样子”。


对母亲而言,孩子是生活的动力还是束缚?歌曲《吴春芳》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吴春芳自然是伟大的母亲,她身上有很多中国女性的影子,但谭维维和尹约希望,她们这一代以及下一代女性,能够彻底结束为子女、为丈夫、为家庭不断牺牲自我的命运,真正成为掌握自己人生方向盘的司机。
 
“我觉得一个理想的母亲,应该要有自我,要活出自己的样子来。在成为任何人的母亲前,首先应该成为‘我自己’。只有一个自我认知清晰,发自内心爱自己的女性,才能更好地去爱孩子、爱别人,而不是靠牺牲自我去换取‘母亲’的身份。


谭维维认为,在女性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时候,社会应该给予女性“一种真正客观的认可与评价”,不是男权的,也不是女权的,而是平权的。

“比如不应该给女性贴‘为母则刚’这样的标签,要去关注母亲与父亲在家庭中所扮演的角色,充分认可与尊重彼此的付出,承担起双方的责任。”
 
谭维维和尹约相信,今天女性的社会地位和自我觉醒意识相比以前都要大幅提升,这样的一天也许不远了,就像《吴春芳》歌里写的:“终有一天我们会看见。”
 

不仅仅是女性的遭遇,更是所有人的境况
 
在12月之前,《3811》专辑的歌曲已经陆陆续续上线,谭维维每一首都发了微博,但一直未能引起大众的关注。再特立独行的谭某某,此刻也感到不甘和失落:
 
“毕竟这张专辑,我真的准备了很久,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集结了不少我尊敬的音乐家和作词人,大家都寄予厚望,希望这样一张专辑,无论在音乐市场,还是在女性话题上,都能有一些水花和共鸣。但事实就是,别说歌曲的共鸣,甚至没有人知道谭维维发专辑了。“

也许是时候未到,也许只有等到《小娟(化名)》上线,《3811》才能拉成一张满弓,彻底击中那些在2020年目睹无数女性悲喜剧的中国人。

谭维维

抗疫前线被长期忽视的女医护、为前夫伸冤27年的宋小女、被前夫一把火毁掉的拉姆、拼命将农村女孩送出大山的中学校长张桂梅、单打独斗破除刻板印象的拳击手张伟丽、因为一句小小的调侃便被男网友举报的脱口秀演员杨笠……她们都是3811列车上的乘客。

看《小娟(化名)》的Live视频时,有位观众发了一条令人印象深刻的弹幕:“我是男性,我也听哭了。”事实上,尽管《3811》的每一段旋律、每一个句子都在说着女性的生命,却从没有把听众预设为女性。

谭维维说,那些歌词的背后,都能够找到真实的女性,她们可能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影响者或参与者,理解她们的喜怒哀乐,有时就是理解自己的生命。

TME Live上,谭维维演唱《赵桂灵》 。


这或许就是《赵桂灵》这首歌的意义所在。赵桂灵是词作者董玉芳的母亲,满头白发的年纪,一辈子不认识几个字,与年轻人的现代生活彻底脱节。

她身上有着无数年轻人的母亲、祖母的影子:孩子们都已见过大世面,回家也聊着价值观话题,但她们还在用阴历计算时间,还在迷信庙里的老神仙,还在坚持用手洗衣裳,还是喜欢听子女说方言,还是坚信人要多存钱。
 

“赵桂灵”也可能是男性,他们大多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即使上过中小学,其知识结构和接受新知识的能力,也难以适应快速更新迭代的信息时代。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9年我国农村人口为5.516亿,而农村网民规模仅为2.55亿,将近一半的农村居民并不接触网络。另一组数据是,我国60岁以上的人口约有2.5亿,能够上网的约有6000万,也就是还有1.9亿的60岁以上的人口无法上网。
 
在今天这个科技互联网时代,他们是被抛下的一群人,他们在场却又隐形,与年轻人仿佛身处两个完全平行的世界。

但正如创作者们对《赵桂灵》的解读,并非只有赵桂灵这样的老年文盲才会被时代抛弃,就在几代人之前,没有互联网的时代,每一个人都是事实上的互联网白痴。

谁敢担保,以今天的科技发展速度,等到自己像祖父母一样衰老时,机能衰退,脑力衰退,不会变成下一代年轻人眼中跟不上时代的新文盲?在这个意义上,《3811》讲述的不仅仅是女性的遭遇,更是所有人的境况。
 

谭维维在TME Live 上表演《卡利》的最后一刻。


意味深长的是,《3811》的首次线上演唱会上,最后一首歌是《卡利》。谭维维在表演的最后,把带着翅膀、象征着“度母”的无头雕像推倒了,镜头凝固在雕像摔落地面粉碎的一瞬间。与雕像一同粉碎的,是“永恒之女性”枷锁。在粉碎的尾音中,新的女性被重塑起来。
 
重塑后的女性是什么模样?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尝试问谭维维,下一次会把什么故事写到歌里,会让什么人去寻找答案?
 
她告诉我们,也许是害死白雪公主的后妈的故事。

专访谭维维

谭维维

Q = 新周刊·硬核读书会
A = 谭维维


Q:今年7月份,您在微博上说《3811》是对自己内心的一次检视,您想知道“我们究竟是谁”,完成专辑后,有答案了吗?

A:我在这11位女性身上,都看到了自己不同的样子。

Q:《谭艳梅》也很特别,写的是一个不存在的谭维维。十年前您还有一首《谭某某》,时隔十年再唱一首关于自己的歌,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A:谭艳梅是爸爸给我起的第一个名字,一个我曾经觉得特别土,常被我拿出来开玩笑的名字。长大后我时常在想,我们曾经都有特别讨厌的人和事和自己,但那些都是构建我们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一部分,当我们学会慢慢去拥抱和承认那些不完美的自己的时候,我们就和自己和解了。
 
Q:如果没有走上歌手这条路,就做一个平凡的谭艳梅,您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A:现在问我想做什么,我想成为一名唐卡画师。
 
Q:专辑里除了真实的女性,也有历史上的女性,比如唐代女诗人鱼玄机。为何会关注她?您觉得她身上有哪些现代女性的品质?

A:我很早的时候就听过鱼玄机这个名字,她大概是唐朝历史上活得最放肆的女子——她留下了不少千古佳句,如“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她身上具备很多现代女性所渴望与喜爱的品质,比如说“真”与“勇敢”。她一生都在打破各种世俗界限,身份、门第、年龄,地域、人品,甚至性别都未曾能限制她要爱谁和如何去爱。鱼玄机的身体里,或许包裹着多重的身份和多重的自我,但难得的是,每一种自我,都没有辜负她身体里的那份爱,每一种自我,令她穿越古今,至今熠熠生辉。
 
Q:专辑发布后,大家都在谈论这首歌的歌词,但我们也希望看到一些对音乐性的讨论。和之前的作品相比,这次《3811》在音乐上做了哪些不一样的尝试?

A:这次专辑是全球收歌,主要由中国、英国和美国的音乐人合作完成,然后我找出合适的曲,对应每一个命题,给词人填词创作。以前我一直鼓励自己创作,所以旋律、内容比较自我,这次既然是写别人的故事,我就希望在产生命题之后,尽量从词曲的视角出发,让我们更客观地看到这些鲜活的人物。

在音乐和表达方面,这次我更希望克制一点,尽量不要带入太多情绪起伏,让音乐和表达变得简单甚至显得雷同和无聊。我希望大家能够反复收听和咀嚼,最大化地留给这些女人空间,让大家认识她们。


专访作词人尹约 

作词人、音乐制作人 尹约

Q = 新周刊·硬核读书会
A = 尹约

Q:很多人都说《小娟(化名)》“太敢了”,您有关注网上对这张专辑的热议吗?会不会担心社会舆论太热烈了?接下来还会写这种直面社会议题的歌曲吗

A:正在创作的新作品集的母题,就是在讨论社会议题、探索人性,比如其中有作品批判社会达尔文主义、丛林法则等等。我不害怕引发讨论,这是创作者的应有之义。就像我之前提到的,能够把创作当作一个出口,能够有这样的话语权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所以不管有怎么样的反馈都没关系。而且真理越辩越明嘛,我也从不同视角的评论中学到很多。

Q:《3811》这张专辑中,您还写了《阿果》《吴春芳》《鱼玄机》等歌词,您觉得自己和歌曲里的女性,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A:好像跟每一位女性都成为了朋友。这几首歌其实是描写不同年龄段的女性:阿果是少女的纯真和成长,鱼玄机是青年女性对爱欲的大胆探索,吴春芳是中年女性的困境与坚持,章存仙是老年女性对浪漫与美的追求,而小娟是从出生之前到死去之后,女性都有可能遭遇到的偏见、规训甚至是暴力。这些作品的底色都是勇敢,跟她们每一个人都有深切的共鸣。

Q:几年前您在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的演讲里,提到了女性艺术工作者的困境,比如以前有很多人想当然以为尹约是一位男填词人。您遇到过的这些女性困境,这几年有什么改变吗?

A:这个困境其实来自于两方面,一方面有些人会觉得我写东西“像男人”,可能由于每次都是按照影视剧片方的要求去创作,所以经常呈现出不同文风,导致产生一些误解。

另一方面,工作当中不止一次地遇到男导演甚至业内德高望重的前辈对我说:“这个题材不适合女人,应该找个男人来写。”所以其实是“腹背受敌”的双重偏见。当时我选择这个主题演讲,就知道难免会引起争议。快两年过去,我的确获得了更多认可和更大自由度,也更有自信更有底气。内心逐渐强大的最重要原因是,我意识到自己多么幸运:我至少有话语权可以去表达,至少有演讲的机会,至少有创作这个出口。
 
Q:您除了填词,也是制作人,经常会有一些标签贴到您身上,比如“美女填词人”之类的,您会介意这种标签吗?

A:曾经担心因为这个标签被猎奇,担心会有人关注点跑偏,把注意力从作品转移到其他地方。但现在我觉得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当今世界科技这么强大,美貌遍地满网都是,已经非常不稀罕了。所以面对这种评价,现在既不感到欣喜也不觉得伤害。
 
Q:您的阅读兴趣是怎样的?

A:我的阅读兴趣有点杂。留学时候其实拿了一个理学学位、一个文学学位,所以我对感性的表达有强烈共鸣的同时,对定量研究、对数据也是很痴迷的,喜欢搜集资料。最近因为创作作品集,没有办法花大块的时间沉浸式地去读大部头。现在手头在看的是陈春成《夜晚的潜水艇》,刘骁骞刚刚出的《陆上行舟》,还有一本英文短篇小说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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