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政治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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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政治大纲
此大纲只是一份大概草稿,如有任何建议或问题请及时提出。若没有时间可直接看最后小结。
(一)日子政治的来源
0.
顾名思义,日子政治是日常生活中显现出来的权力关系,这可以从国家的宏观干预中看到,但是更重要的是日常生活中的政治无意识——这些日子中的人以为在生活中能逃避政治,但是他们的和平的日常生活却是政治力量塑造并操控的,他们也在无意间却模仿着政府行为,实施一种保守的“日常政策”,所以日子政治实则是微观治理。
自从那场连续十年的“动乱”(实际过程只有两三年)之后,革命就变成了恐怖的代名词,人们害怕被“政治”干预,侵扰自身权利,当然这种社会意识不是一时形成的,而这几十年来的宣传的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稳定,而这一缝合点则是带来了一种非政治的意识形态(因此出现了滑稽的“不要意识形态”的论调),那就是告别革命,但是这一非政治的共识恰好是依靠政治(放开经济领域,但是莫谈国事)达到的。告别革命的核心就在于对日常生活和稳定制度的坚持,简单来说,0国不需要革命了,只需要改革就可以完成社会公平的任务。
1.赚钱至上
这时最重要的意识则是赚钱至上,经济建设为中心就是放松经济管制,只需要提升物质水平就能够维持自身合法性。经济上的“开放”带来了大量的投机资本,也为城市中的市民群体的壮大奠定基础,而农民进城打工也某种程度上改善了生活。但是这是依靠削减福利(废除“三铁“,开放市场定价,suppress unions)达成的,阶级差异因此日益扩大,这很容易形成一种金钱和成功崇拜,似乎努力工作就能飞黄腾达,努力神教就是赚钱至上意识的亲生子。
赚钱不只是经商,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各种权力来赚钱,这些人远不止是公务员,所有的体制化的机构都可以赚差价,赚佣金,学校官僚就是一种典型,而他们还满嘴温良恭俭让。不管是科层制还是社会经济意义上的阶级分化,都是那些保守派口中的“社会本质”,他们已经享受了美好的上流生活,对于下面的人来说,这是驴子头上挂着的胡萝卜,可望不可即。
2.城乡分化
除了鼓励人们赚钱,民生建设也非常重要,但是这里不只是社保扶贫,还包括了对于个人资产以及社会制度的改变。商业发展开始和房地产趋同,房地产成为了一大产业,这是一种新兴的福特主义——商住一体,一公里范围之内有公园,有大商场,楼下有便利店,不需要大范围通勤就能完成日常生活,所以当代人的生活越来越依赖这种超强的壟断集团,一旦没了商住结合体,那就不用过活了。
城市的生活革命是依靠廉价劳动力完成的,这主要是农民工群体。农民工是一个尴尬的身份,他既是小生产者(农村里有田地有住宅的农民),也是工人。对于市民来说,国家维持稳定的措施是减少生活成本,而对于农民工来说则是既保证他们的农村权利,也不让他们落户城市,这样他们有一定资产,即使失业了也不至于贫困,大不了回去种地。但是,他们没有户口,自然没法享受城市福利,他们似乎有选择,却只是伪选择。所以,农民工也有一种若即若离的“幸福”:能在城市打工就行,不行的话还能回乡。农民工的两层身份(小生产者—无产者)使得他们变成了一个边缘人群,却因为生活而被束缚了斗争性,当然,城里人的歧视也是很“重要”的。
3.文艺消费
文化同样反映了这一种意识转变。其中以伤痕文学最为紧要,伤痕文学体现了知识分子的“苦难”,但是他们的苦难仍然和群众有所“分离”,而且从这一种灾难中他们得出的安稳日子,这种日子当然是非革命的。我们也可以从这种文学中体现的生活看出来,例如资本家被没收财产,黑五类被批斗。这里首先体现的是上层和知识分子的生活,社会大众到底是怎么样的并不在考虑范围,其次则是这种生活的阶级差异,所谓的“小资”格调并没有多少人能享受,而他们害怕自己生活质量下降,不愿接受和一般劳动者一样的生活,这暗中体现了他们对特权(不管是财产还是话语权)丧失的恐惧。
所以,说到底这就是一种高端生活的拟像,他们的这种受难姿态不是反抗,而是害怕社会动乱从而影响他们的生活。当他们自己的生活品味占据了意识形态的中心,那就变成了整个社会文化的“普遍性”,并且结合市场形成了消费主义。除此之外,还有民族主义和逆向民族主义——但是这两者不都是一样的吗?当东方主义出现的时候,他仍然摆脱不了西方,甚至是“学习“西方的这种东西方对立,例如李光耀提倡的不需要西方民主的亚洲资本主义。如果还是要市侩点,一般人的爱国之心,取决于工资和房价,这些人则取决于股份和不动产。
(二)日子政治的形成
4.守序市民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日子背后的政治是应激性的,但是它并不等于从天而降。思想教育(不仅是课本,包括纪律灌输和集体意识)已经形成格式塔,它们潜藏于日常秩序之中。Reform and Opening创造了庞大的市民阶层,也使得城市文明的秩序得以建立,从而这种守序意识深入人心,而他们也依赖国家提供公共服务,依靠官僚体制(国家服务大众)也造成了一种思维惯性。
这里面,护国(秩序党)貌似和个人主义的奋斗观有冲突,但是,秩序稳定就是意识形态矛盾的缝合点:正是有了国家才能有秩序,才能保护财产,个人主义的顶点就是无政府状态,他们深谙这点,很多自由派变成了翼赞成员实属常规,个人和集体的冲突倒不如保住财产重要。所以,如果有冲锋队,柏林的市民(尤其是阶级滑落的家庭后代)就是排头兵,他们是反秩序的秩序党。
5.贤良政治
对于国家秩序而言,它需要收纳人才,也是除了赚钱发达之外的阶级上升捷径。如果说国家是一个主体,那么它的主体性则体现在这些精英。这首先是体制化的,即权力的从上而下的划分,官僚体制是最适合培养守序意识的,但是它又会教育人们一种“夜间法律”,秩序其实是他们稳定下来的,这意味着定义秩序的律法主体有着无限权力,他们就是法律本身,所以贪腐是官僚体制的内生性问题,他们既做运动员,又做裁判员。
这里面的政治权力划分也有差异,老官僚的家庭会有更多额外的利益,这是长期积累的,他们有权势,也有更多的资源,例如为子女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而这些子女很大程度上会害怕政治(因为害怕在权力斗争中失败而遭清算),他们一边希望自己的父母能保持地位来供养自身,一边想继续优渥生活,寸尘不染,这无疑是日子政治的一大实例。而新兴官僚们则为了显示自身与众不同,高人一等,他们会更希望子女继承自己的饭碗,他们对于体制的忠诚很可能会演变成狂热崇拜,这种热度是会越演越烈的,他们希望获得晋陞机会,那就只能快马加鞭提升绩效,並且找任何机会表忠心(朋友圈爱国者皆是如此,当然他们是满足大他者的欲望),这是努力神教的另类注脚。无论如何,这种秩序始终会延伸到社会的细胞——家庭。
6.家庭神圣
家庭为何神圣?从官僚角度来说,这就是他们的资源蓄电池,对于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来说,家庭也至关重要。核心家庭保持了向社会提供劳动力、并且实现社会再生产的循环。核心家庭仍然坚持男主外女主内,一般女性在家中承担恢复劳动力(家务,照顾丈夫)以及生产劳动力(家庭抚养)的任务。所以在资本主义发展至今,我们仍然能听到女人回家的口号,资本主义并不允诺进步。
家庭神圣就在于它的“完美”——核心家庭迫使人们向着这个理想形式靠近,对于他们来说理想婚姻就是最值得追求的,但是现实中的家庭能不能达到这种完美状况呢?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但是总会有这种家庭存在,这种理想对象的定义及鼓吹者就是国家,家国一直需要保持着一种联盟关系,正如权贵需要联姻,需要家族来控制资产,一般人要用家庭来保产增值,事实上国家就是家庭的自我理想,而在最顶端的家庭则是所有家庭的模仿对象。用一句古话说,这应该是齐家治国。
(三)日子政治的样板
7.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是比较普遍的思想,其内容不必多言。更重要的是挖掘其中的淫秽之处,他们看完一些悲情片之后就开始为里面的人物感动落泪,然后却在“珍惜”自己的生活有多美好。试问这些人的美好生活,难道不是靠其他人的悲痛来支撑的吗?显而易见,他们根本看不到结构性压迫,甚至他们可能根本不在乎,因为岁月静好确实就是靠别人的苦难堆出来的,他们也知道没了这种架构,日子就难以为继。
所以我们经常能看到这种人的歇斯底里,一方面是他们可能看到有人反对现存制度,就立刻政治化,他们要求国家机器强力干预,这充分说明了被害妄想和攻击倾向的一体两面。也有些人的生活被破坏(遭到不公待遇)之后就立刻变样,他们立刻变成了秩序的对立面,然而,这当然不意味着他们会造反,相反,这些深受伤痕文学影响的人,恐怕只会坐以待毙。
8.鸵鸟主义
有些人坐以待毙,有些人则坐享其成。他们是政治冷感者,这些人的箴言就是:国家大事百姓管不了,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那么他们的事情是什么呢?首先是反对谈政治,似乎像是谈了政治就见鬼一样;其次则是继续奋斗,相信个人意志能改变生活。这些多数是饭桌中年男人,他们也有着某种日子歧视——追求更高的生活质量,这不只是赚钱,更包括了获得权力,不管是审核用人权力还是搞女人的权力,还有必不可少的有闲消费,例如打高尔夫或者收藏鉴赏。
他们是日常生活中行走的神祗,但是他们也只是鸵鸟罢了,他们安心过日子,然后口上说着不说政治,这就是对现实政治最大的妥协:因为不需要改变什么,只要按这套规则来走,就能获得他的利益。但是,等到阶层滑落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变了嘴脸,这当然也不是造反,而是被造反。
9.日子法西斯主义
对于日子政治的个体来说,他们一边希望过日子而逃避政治,但是他们的日子就镶嵌在政治结构内,所以这是虚妄之言,这种幻觉的消失,就在于秩序崩解的时候。当秩序破坏的时候,他们的政治主体性一瞬被激活。这些人会自发地为了维持秩序而代理执法,也就是说,他们自觉填上秩序的空洞。当然,不同的人会维护不同的秩序,因此他们之间也会有争执。
这种秩序无疑是来源于他们的财产和收益,所以这种冲突是不同利益集团的冲突,例如大地主和企业主的冲突(还有他们的附庸,即管理层、优秀员工以及打手),或者是不同地区之间的族群冲突(其实是以某阶级作为主导者),国民党就曾经组织还乡团来打击农民,并且走向另一种意义上的秩序,即他们希望用新的秩序(国民党统治)来维护自己利益。另一种常有手段则是法团主义。但是这或许只是一种保守主义的激进化,换言之只是表现上的激进,尤其是那些排外的种族主义者的运动。
但是,总体上来说,这些秩序党人并不会造成严重“破坏”。从他们自身而言,这些人本身不希望砸烂秩序,而是恢复自己地位或者是旧秩序。其次,国家机器有着各种各样的调节手段,例如制造舆论,放置耳目监察,把运动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所以现在连法西斯运动也不够“纯度”,当然“纯度“足够的组织始终会被干烂(如冲锋队被希特勒清洗)。
小结
日子政治的主人能指就是稳定,而正是稳定背后笼罩着非理性,例如打砸犹太人商铺的冲锋队,还有人因为生活受影响以陷入了歇斯底里,他们害怕自己被失序社会中的运动所吞噬,却又寄望于青天大老爷来收拾残局,他们也有可能和冲锋队殊途同归(尤其一些没有出头天的年轻人)。
这里面分为三个阶段,即日子政治的参与群体(所谓的“大众”)如何从自为走向自觉:
1.大部分年轻人都曾经站在月台上,但是上车之后一屁股坐到既得利益者。这一方面因为政治強力,他们有改变社会制度的抱负,但是因为“各种情况”而被迫回到生活,当然更多人是满足于生活,不想改变,或者是想向上爬。这无疑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对于大部分人的人生/生活的规定。
2.这种生活的线性进步观最明显的则是人生规划,人生规划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的,只有那些受过良好教育或者处于社会中层(职员阶层)才会相信,因为他们跳一下就能够到目标,这就是努力神教的信徒范围。不过,努力神教以及幸福日子等等的观念始终是超阶级的,因为这是国家调控的缓解社会矛盾的萝卜,也可能变成大棒(逼迫人们向着这种目标进发,不允许质疑国事),很多工人也只希望结婚生子,他们很难接触到工会或者其他斗争手段,更勿论革命意识。最为重要的是,人生规划就是一种自我技术,他们塑造的自我理想就是自我设限。
3.到最后则是对日子的完全认同,他们形成的则是秩序自觉。他们“发觉”日子和政治紧密相关,而无意识之中也会逐渐地显现出来——日子和政治难道不就是一回事吗?一方面他们会赞扬秩序的提供者(不管是何种手段来维持秩序),一方面则是躲进小楼成一统,当代的“知识分子阳痿”就是日子政治的杰作,他们以为逃避政治就是解决这一症候的药方,但是,他们自己不就是日子政治的症候吗?换句话说,接受日子政治,就是接受了自身的无能,他们有没有对自己“造反”的勇气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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