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新知 · 情绪专题|为什么有人总是反复咀嚼痛苦?
这样的故事并不少见。自然界中,牛羊会将半消化的食物从胃里返回嘴里再次咀嚼,反复倒嚼,直至彻底嚼碎。社会生活中的人也有类似的行为,只不过他们反复咀嚼的是痛苦的经历和回忆。悲伤一幕幕重演,像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
耶鲁大学的资深教授苏姗·诺伦-霍克西玛(Susan Nolen-Hoeksema)将这种认知模式称为反刍(rumination)。
据说人是唯一会反省自己的生物,与积极主动反思不同的是,反刍思维是一种适应不良,是一种被动地重复思考消极的情绪和产生这种情绪的可能原因,以及这种情绪可能带来的结果的无意识过程。反刍并不是为了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它只会让人执着于消极的感受和问题,将自身幽于懊恼沮丧的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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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只做一件事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追忆往昔、忧思难忘是人的常态。但我们的大脑能力有限,一次只能做好一件事,当我们无法克制地陷入消极回忆的漩涡,当前的时间就无法做有意义的事情。一次次无意识地反刍,可能会将我们的人生割裂成无意义的片段。
更重要的是,多项研究表明,反刍是多项心理疾病的跨诊断的风险因素(trans-diagnostic risk factor)。虽然,现在对反刍的研究更多集中在抑郁症中,但它与焦虑症、PTSD、神经性贪食症、物质滥用也有关。
陷入黑洞
反刍对人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它会改变人们的思维方式,导致人们对过去、现在和将来产生更多消极想法,也更容易使人悲观、不自信,感觉一切都是宿命,自己无法挣脱,进而更加消极。
反刍还会削弱个体的主动性,抑制工具性行为*。往轻了说,这可能会导致生活中的一些小麻烦,往重了说,它的后果可能非常危险。有研究表明,患有慢性反刍思维的女性在发现潜在的健康症状(如乳房肿块)时感到更加痛苦,反刍思维的一大特点是,将自己隔离在消极的状态里而不采取行动,因此延误了寻求诊断的最佳时机。
*任何事先经过思考和计划的行为,被认为是工具性行为。这些行为是为了达到某种目标,如获得奖励或消除惩罚。
同时,长期反刍的人会失去社会支持,这反过来会加剧他们的抑郁状态。与祥林嫂的境遇相似,一项对失去亲人的成年人的研究中,反刍者在失去亲人后更倾向于寻求社会支持,但他们发现社会摩擦更多了。在失去亲人数月后,反刍者仍然需要跟亲朋好友谈论逝去的亲人及其对他们生活的意义,亲友们往往表现很冷漠,使反刍者更加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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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何发生
反刍者似乎在抑制负面信息方面存在缺陷,会选择性地处理那些负面信息,这使得反刍者更难抑制负面想法。注意力控制的缺陷可能是反刍时常发生的一个原因,难以将注意力从消极想法中解脱出来,人很容易陷入消极思维的循环中,从而导致了反刍。这反过来又会导致抑郁和焦虑。
一切心理活动都与大脑密不可分,它们是大脑活动的外在表现。反刍也不例外。它涉及对负面情绪的注意和自我参照加工(self-referential processing)*。神经影像学表明,与负面情绪相关的任务与杏仁核有关,自我参照加工则与内侧前额叶皮层和后侧扣带回等区域相关。其中,内侧前额叶皮层负责自我相关的过程,后侧扣带回与自传体记忆加工过程有关。反刍者和非反刍者在执行情绪性、自我参照思维或需要抑制情绪的任务时,大脑的这些区域存在差异。
*自我参照加工指对与自我密切相关的信息进行加工的过程。
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发现,进行反刍思维时,与自我参照密切相关的默认网络中,功能链接普遍下降。内侧前额叶皮层和后侧扣带回与内侧颞叶子系统之间的功能链接反而增加。负责自我参照和情感评价的区域对参与自传体回忆和产生自发思想的区域的过度限制可能是反刍产生的原因。
拒绝内耗
要想从反刍的沼泽中获救,分散注意力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它可以帮助人们从抑郁的情绪及其后果上转移到愉快或良性的想法和活动上。去户外跑步,和朋友看一场电影,或者专注于工作中的一个项目,这些都是有吸引力的活动。
此外,正念训练专注当下、不带评判地关注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可以帮助反刍者获得注意力控制,减少负面想法相关网络的激活,允许消极想法进入和离开意识,而不使个体陷入反刍。认知重构也是一种可行的手段,让人们停止自动接受自己的消极想法,并在它们发生时提出质疑,用更理性或适应性的想法来替代这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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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传统手段外,新技术可能带来不一样的灵感。已经有研究人员使用重复性经颅磁刺激(repetitive 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rTMS)来调节与“放弃”相关的大脑节律和认知行为。他们发现特定频率的刺激可以调节与解决问题相关的思维过程。
有些时候,一旦入局便很难脱身,或许不执着于解决所谓的问题,才是解决之道。
作者:Lixia
编辑:EY
排版:Jingtong
[1] Lyubomirsky, S., Kasri, F., Chang, O., & Chung, I. (2006). Ruminative response styles and delay of seeking diagnosis for breast cancer symptoms. J Consult Clin Psychol. 25, 276-304.
[2] Miyauchi, E., Kawasaki, M. (2021). Behavioural effects of task-relevant neuromodulation by rTMS on giving-up. Sci Rep. 11, 22250.
[3] Nolen-Hoeksema, S. (1991). Responses to depression and their effects on the duration of depressive episodes. J Abnorm Psychol. 100, 569-582.
[4] Nolen-Hoeksema, S., & Davis, C.G. (1999). ‘‘Thanks for sharing that’’: Ruminators and their social support networks.J Pers Soc Psychol. 77, 801-814.
[5] Nolen-Hoeksema, S., Wisco, B.E., Lyubomirsky, S. (2008). Rethinking Rumination. Perspect Psychol Sci. 3:400-24.
[6] Chen, X., Chen, N.X., et al. (2020). The subsystem mechanism of default mode network underlying rumination: a reproducible neuroimaging study. Neuroimage. 221:117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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