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届金球奖的颁奖礼,成了一次史诗级的「打脸」现场。
一开场,主持人瑞奇·热维斯(Ricky Gervais)就毒舌全开,告诉全场电影人:「如果你得奖了,不要把这里当作发表政治演说的平台,你没资格教导公众任何事情,你对现实世界一无所知……谢谢你的经纪人,谢谢你的神,然后快滚。」
接下来的主持中,他又吐槽好莱坞不加遮掩的种族歧视:「有很多有才华的有色人种演员被忽视了,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金球奖举办方)都是种族歧视者。」话音未落,中韩混血儿奥卡菲娜(Awkwafina)就凭借《别告诉她》中的角色,举起了音乐/喜剧类最佳女主角的奖杯,成为金球奖史上华裔甚至是亚裔首位影后。
讽刺的是,这位刚刚被《时代周刊》选入「影响未来100人」的华裔新星,在国际上获得演技公认的同时,却收到来自中国内地铺天盖地的网络恶评攻击:骂她不是因为德行有亏,也不是因为业务能力,仅仅是因为她的那一张脸,不符合某些国人的审美。当这张面孔以「亚裔」标签出现在国际舞台上,在这些人看来,就成了一种「丢脸」。甚至有人上纲上线,说因为她的长相「符合西方人对亚裔的刻板认知」,好莱坞「重用」她是故意「辱华」……
2019年8月,当红的奥卡菲娜参加美版《VOGUE》快速明星对聊节目《Vogue73问》。节目组问奥卡菲娜:「编一个关于你自己的搞笑谣言。」
确实,无论按照东西方哪边的主流审美,她都称不上美女——既没有姣好的面容,也没有傲人的身材。但镜头前的奥卡菲娜,状态永远是放松的,神情自若且充满自信,无论是表演还是现实生活中都充满了真实,透露着鲜明的个人风格。「我想把这个奖献给我爸爸。爸爸,我告诉过你,我有工作的。以及抚养我长大的奶奶,我最好的朋友。以及我的妈妈,我一直希望她在天上的某个地方看着我,我希望她现在正在看着我。」金球奖获奖感言中,奥卡菲娜这样感谢自己的家庭。1988年,本名林家珍的她出生在纽约皇后区,移民N代,父亲是华裔,母亲是韩裔。上世纪40年代她曾祖父移民到美国,林家就在纽约经营中餐厅,小有名气。四岁那年,母亲去世,奥卡菲娜跟随出生于北京的奶奶长大:「人们过去常常嘲笑我那低沉、刺耳的声音。但奶奶告诉我:不要因为自己的奇怪而觉得羞耻,因为那是我爱你的原因,是让你与众不同的原因。」奥卡菲娜对《新京报》回忆:「她(奶奶)不会因为我说脏话而指责我,她觉得我很有趣。她告诉我刻板印象是不存在的。她允许我做所有能做的事,哪怕做个假小子。」
为了更了解祖国、能用中文和奶奶交流,奥卡菲娜曾经在中国学习和生活了两年。「我从小只记得周围人和我讲英文,所以高中毕业后就到北京语言大学学习了中文,并为一家北京杂志撰写美食新闻。」「在《别告诉她》的开场,奥卡菲娜扮演的碧莉(Billi),用完美的普通话与祖母通电话,然后转向在街上与一名女性英文交谈,变回纽约客。我认为这就是她的独特之处。她可以同时拥有许多身份,又同时保持每个身份的不同。」在《时代周刊》封面报道中,好莱坞女星吴珊卓这样点评这位同胞。巧合的是,一年前,吴珊卓成为金球奖史上首位亚裔视后,但在国内也以「丑」出名,甚至被冠以「女版林永健」的标签——一个词冒犯两个人,真是该给创作者点个赞呢。
《别告诉她》根据华裔导演王子逸真实经历改编,讲述了一个华人传统家庭里并不算罕见的故事:奶奶被诊断罹癌,但家人选择对她隐瞒,并假借一场婚礼喜宴的名义让所有家人回来见她最后一面。而在纽约长大的碧莉,认为知道自己病况是奶奶的「人权」,电影从她的视角展开了一场华人家庭中喜忧参半的「告别会」。2019年末在内地经历撤档风波后,《别告诉她》重新定档今年1月10日上映。尽管女主角碧莉这个角色大体上脱胎于王子逸本人,但奥卡菲娜觉得:「碧莉更像是每个华裔美国女孩的代表,她会经历失去亲人,不得不回到自己的祖国,在祖国变成一个陌生人。」
虽然金球奖的影后每年有两个,剧情类和音乐/喜剧类电影各一,但奥卡菲娜这次赢下的对手分量十足:艾玛·汤普森,史上唯一获得奥斯卡最佳编剧奖的奥斯卡影后,生涯至今提名五次奥斯卡奖、九次金球奖、七次英国电影学院奖和五次艾美奖;「大魔王」凯特·布兰切特,史上唯一奥斯卡金像奖、金球奖、美国演员工会奖、英国电影学院奖主角及配角奖的双料大满贯获得者。而奥卡菲娜仅仅是个入行三年的小透明,还是半路出家的演员。
11岁开始学小号,然后在纽约拉瓜迪亚高中接受古典音乐和爵士乐的学习,成了艾尔·帕西诺、阿德里安·布劳迪、詹妮弗·安妮斯顿等人的校友。接受媒体采访时,她提到,尽管有奶奶呵护鼓励,但念书时,作为一个大都市里其貌不扬的少数族裔女孩,自己是内向害羞的,于是在大学里,将自己的艺名定为奥卡菲娜Awkwafina,取自英语单词Awkward(笨拙的)。2012年,奥卡菲娜还是个梦想做一名rapper的公关小助理。在公司过生日时,Boss随口问她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她说录了一首歌。Boss说好啊放来听听,于是她唱了,再后来……她就被fire了。这首歌名叫My Vag——嗯,没错,就是那个「女性器官」的单词的缩写。这是一首反击外国人对华人女孩刻板印象的饶舌歌曲,歌词里各种「哔音」,不可描述,能不「打码」发出来的只有一句:奥卡菲娜是个天才。被炒了鱿鱼的奥卡菲娜鼓起勇气把歌发到了YouTube上,结果这首歌在油管上点击破400万,火了。
她成了网红,而且是个用犀利的语言和风趣幽默的方式,致力打破人们对亚裔刻板印象,倡导女性平权和族裔平等的「政治正确」网红。「现在的人低估了流行文化的影响力,尤其是对移民子女的影响力。我们消费音乐、电视、电影——然后我们吸取美国人的经验,用来反哺真正反映我们自己生活的流行文化。」「我想告诉年轻的亚裔女孩们,你可以做任何不被允许做的事情,你也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你可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接受《纽约日报》采访时,奥卡菲娜说,「就像我当年在Youtube按下‘发布’一样。」2016年,一次偶然机会,烂仔帮成员、好莱坞著名喜剧人赛斯·罗根邀请她出演喜剧片《恶邻缠身2》,从此打开了奥卡菲娜如火箭般蹿升的演艺之路。全大咖阵容的《瞒天过海:美人计》里有她,跟桑德拉·布洛克、凯特·布兰切特、安妮·海瑟薇、蕾哈娜一起飙戏;在美国大火的《摘金奇缘》里也有她,演女主的逗比闺蜜,一个抢了主角风头的小配角;
《好莱坞报道者》选她和詹妮弗·洛佩兹、斯嘉丽·约翰逊一起登上女星特刊封面;《洛杉矶时报》也把她选入2019年女演员圆桌特刊,并称她是现在好莱坞「最当红的亚裔女明星」……「有辱国人」?最扯的标签
好莱坞喜欢奥卡菲娜的原因很简单:这个女演员不守「规矩」,和社会上要求女性成为的恭顺样子截然相反——没几个人敢面对全世界的摄像机镜头,边走奥斯卡红毯边喝龙舌兰。但是她的长相怎么就印证了西方对我们的刻板印象???在网上搜索奥卡菲娜的新闻,相关度最高之一是奥卡菲娜抱怨自己「被出租车司机认成章子怡」。底下评论基本都是「碰瓷」「章子怡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事实上只要看过完整采访,就能明白,奥卡菲娜这是在嘲讽西方人只要长了黑眼珠、黄皮肤就都是一个样的刻板印象,是要打破这种刻板印象。笔者承认,相比之下,章子怡更符合我的审美。但审美本身就是很私人化的事情,不符合你审美标准就活该被骂?因为不是你喜欢的样子,所以是给国人丢脸。因为不是你认同的面孔,所以就算得奖、有成就,都没有意义?Excuse me?
刚巧近几天,在微博上面看到了这样的讨论:「你觉得什么样的女生才算堕落?」出门不化妆、不戴隐形,不剪刘海……明明白白罗列了女生们的「七宗罪」。日常生活里,女生们被设置了各种各样的「外貌标准」。papi酱用调侃的口气「再现」了部分要求:不能太胖,可以太瘦,纤细的同时,该有肉的地方还要有肉;在这个不断提倡包容和多元的世界里;关于「美」的定义,变得这么狭隘?美颜开多了,忘记自己真实生活啥样了是吧?更何况,评价一个演员好坏,难道不是基于业务能力、敬业程度,难道不是用作品来说话?为什么对于奥卡菲娜,就只关心她长得怎么样?就算不美,难道她就没有资格出演一部华裔电影吗?她是一个电影角色,而并非是国家代表!放下你的一厢情愿吧,奥卡菲娜自己并不想做「代表」:「我不想一直被称为亚裔美国人,而是想被称为奥卡菲娜;我不想因为自己搞砸了,让别人对所有亚洲人产生不好的印象。」
另一波人攻击奥卡菲娜的理由是她参演漫威新电影《上气》。他们认为:《上气》的原版漫画中,「满大人」这一反面角色涉嫌「辱华」,所以这部电影也是「辱华」,是文化挑衅,是xxx亡我之心不死。所以,奥比菲娜出演该片,是居心叵测,是「跪舔」西方。对《上气》电影的猜疑,勉强算有源有据——除了「满大人」与「傅满洲」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西方作品中「辱华」创作确实比比皆是。但目前电影将如何处理争议都不知道就开骂,不怕被打脸吗?在大陆市场贡献《复联4》1/3票房的背景下,如果漫威管理层主动放弃中国市场,纯粹为了恶心我们而拍一部辱华电影,那我真要敬他们是条汉子了。当好莱坞只会用噱头来捞钱,却不愿意对中华文化、情感真心尊重的时候,这才是真辱华。说白了,某些人不过是披着爱国的幌子,挥舞道德大棒,施行自己的审美私刑,只能说是被袁隆平先生喂的太饱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马斯·艾略特说:人生到世界上来,如果不能使别人过得好一些,反而使他们过得更坏的话,那就太糟糕了。放到这件事的语境里来说,就是:长得丑天生,心丑是你自己作。知乎:《上气》女主奥卡菲娜(awkwafina)是个怎样的人?American Way-Everything You Should KnowAbout Crazy Rich Asians Star Awkawafina
Vox-How Awkwafina rode the unruly womantrope to stardom
Newsweek-'OCEAN'S 8' star Awkwafina on HerBreakout Year and Rising Star Anxiety
The Hollywood Reporter-'Awards Chatter'Podcast — Awkwafina ('The Farewell')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EveryAsian-American feels an outsider’: Awkwafina on The Farewell, her first leading role as an actress
Variety-Awkwafina Won’t LetInclusivity Be a Hollywood Trend
The NewYork Times-Awkwafina Becomes FirstAsian-American to Win Best Actress at Golden Glob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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